“你们都是好孩子，也都很在意穆府的荣耀，只是工笔史官呈上来的笔箴里，所记录的，不是很好啊。”
南宫纽烟以为太后会顾念她的面子，私下里问起这件事情，如今冷不丁地提起，南宫纽烟无力招架，一时沉默无言，大殿里倒是浓烈得化不开的沉寂了。
“你们虽很识大体，但是为功臣之家绵延子嗣才是最重要的事，难道到了这个时候，就越发地不知道了么。”
梁千洛有这样的自信，太后说的并非是她，那天晚上，穆天琪让自己喝下的春情药，让她将寻欢作乐的假象传到了史官的耳朵里，但是西厢里的风光，就没有这么好了。
“太后教训的是，只是史官也会有缺漏的时候，怕不是他们之间不够恩爱缱绻。”
南宫纽烟明知道太后字字句句是指向敏玉，也不能不为了她，在太后的面前争辩一二了。
太后的手指头轻轻扣在了茶盖上，深红色的蔻丹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亮眼，南宫纽烟如今是越发地大胆，难道是仗着母家的荣耀，倒反过来质疑宫中的史官了么。
“哀家的史官，都是从翰林院一点点甄选上来的，自然有过人的本事，纽烟，难道这一点，你都要怀疑么。”
南宫纽烟忙说：“是妾身失言了，请太后恕罪。”
“好了，穆武侯家是皇上最爱重的，哀家看你们，也多是站在长者的角度上，敏玉的活泼性子，哀家早就知道，可不要到了嫁人之后，反而对夫君收敛了起来。”
这下子，太后是指名道姓了，南宫纽烟的眉头微微蹙紧，眼角的余光，倒是看到了敏玉的惊慌失措。
“太后教训的是……”
敏玉觉得自己接下来应该说点什么，但是却着实说不出什么。
“哀家也不是故意要刁难你，现在是女人之间在谈话，哀家看你亲近，就多说几句，你用不着患得患失，也不需要与哀家见外，懂么。”
敏玉的羞愧在此时汹涌地喷了出来，她强忍着眼眶里的泪，说：“是。”
梁千洛何尝不知道太后的制衡之术，大概是看到南宫一族在朝中一时崛起，越发有了势不可挡的气势，才在这样隐秘的事情上多做文章，敏玉这样纯粹的心性，回去可不知道要怎么闹了呢。
“哀家听说京中多有贩卖麦饼的小贩，而这麦饼，也是你们那的特产，可见这一次使者和亲，不仅带来了你这样一位贤惠的公主，更是将你们独特的文化，也送来了。”
不知道是为了故意对比，还是为了缓和气氛，太后开启了新的话题，说完，她还指了指众人桌子上的茶盏，说：“这茶是哀家最喜欢的，你们也尝一尝，特别是你，千洛，你也感受一下，我们中原地区独特的茶文化。”
这一场话下来，南宫纽烟只觉得如芒刺在背，太后捧一踩一的样子太明显，可其中的深意，当真是他无法揣测的了。
梁千洛忙照做了，果然是上等的好茶，轻入喉中，倒是先有一股冰爽清甜的感受。
梁千洛略品了品，而后颔首道：“清甜甘美，太后这里的东西，哪里有不好的呢。”
“哀家倒是没有什么别的爱好，独独喜欢在茶品上做计较，其实做茶和做人也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看有没有下精细的功夫，懂不懂得周全罢了。”
南宫纽烟听了，放下手中的杯盏浅笑道：“正是了，去年的时候，家苑就和茶娘学了许久的做青，这一茶一叶里，凝聚的，不知道是多少人的辛劳汗水。”
南宫纽烟今天也让家苑来了，只是按照祖宗规制，女儿是不能与夫人一同觐见太后的，可女儿的终身大事不能再被耽搁下去，她让家苑等在御所，寻隙拜见太后。
“说到家苑，始终于深闺之中，倒想不到，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呢。”
说完，太后将口中的葡萄籽吐到了宫婢手里的小碗中，倒是看不出她的喜恶。
梁千洛原本听说，南宫纽烟的女儿已经快过了最合适成婚的年纪，错过了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如今看来，南宫纽烟致力于培养的，不就是能够讨欢圣心的工具么。
“家苑就是这样，总喜欢学点什么，想不到学的东西，倒是和太后您喜欢的相契合了。”
太后如何不知南宫纽烟的意思，这些年来，她不知道为家苑的事情旁敲侧击了几多回，如今倒是要趁着极盛的劲头，想多为家苑求一道恩旨吧。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其实家苑犯不着这么辛苦。”
“这有什么辛苦的呢，若是家苑的这一技之长能得太后喜欢的话，多辛苦倒都是值得的了。”
说完，南宫纽烟盈盈一笑，她的眉眼中带了温婉的意思，可太后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朝他的方向多看去一些了。
“哀家喜欢不喜欢都没有关系，她一年也就这么几次的入宫，哀家若是真的想要品茶，找了茶艺师来，不更好么。”
太后如今的态度，和数月之前完全不同，南宫纽烟的心里一阵阵的搅紧，可还要在面子上做出欢笑的样子来。
“是，家苑不过是一点孝心，学着这样东西，遥遥地想着太后喜欢，就够了。”
“难为她是个好孩子，有来么。”
分明知道南宫纽烟这样千呼万唤地说话，也不过是为了引出家苑的出现，太后才缓缓地将话题转到了正题上。
“来是来了，在御所里待着呢。”
南宫纽烟尽量压抑住自己内心里的高兴，将这一句话说的再淡然一些。
“家苑每次都随你入宫来，这一点孝顺哀家的心思，哀家如何不懂得呢。”
太后觉得脑袋有点沉沉的，从前和南宫纽烟说话，总是很省事，她很聪明，为了南宫家的名声，很豁得出去，然而现在，俨然成了一个庸庸碌碌，为儿女操持的算计妇人。
“太后过奖了，家苑性格木讷，虽有百般的柔软心肠，也不懂得表达，单凭这一点，我这个做额娘的，都不知道为她操了多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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