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薛家来京就是为了宝钗待选一事,本来宝钗就是商家之女,在待选人选中就算不上冒尖。虽说在京中是有几家权贵的亲戚,但是毕竟也只是亲戚,帮衬也有限。更何况如今出了薛蟠当街打死人这一桩事,薛家自以为花了钱,了结了事。可哪里知道早有御史得知此事,自然参奏一番。当然御史的目的不是薛家,薛家于他们看起来微不足道,他们想参劾的是带兵的王子腾。因这本参奏,薛宝钗的待选名碟自然没了指望。
薛家本来是将宝都压在此事之上,还指望宝钗能入宫,从而在让薛家重振。如今反而是如竹篮打水一场空。薛家母女抱着哭了一场,薛姨妈又骂了一番薛蟠不争气,却也是没有旁的办法,只是每日里在宅院中唉声叹气。
倒也有几个旧友亲戚也来探望。有人见宝钗行事端庄、性格大气,便有人来开解道:“既然是没有那天大的福气,倒不如寻个好人家让姑娘嫁了。本来待选就耽误了时日。如今可不敢再耽误了。”
薛姨妈自然也是发愁此事,开口道:“这京城之地,自己到底是不熟,也不知道如何操办。自己就这一个姑娘,断不可委屈了。”
不过那人听薛姨妈如此说又劝道:“你也是心思直,放着现成的不去攀亲。你看你那个姐姐如今那个叫宝玉的小儿子也是不错,上面又有个皇亲姐姐,哥哥又做官,岂不是很好。况且你们两家又有亲,又熟络,要是真成了,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
这番话倒是让薛姨妈动了心。若是真给宝钗议门亲事,能嫁入贾府是再好不过。她们姐弟打小便认识,自己和二太太又是姐妹,最是知根底的了,若是这事能成,也不枉费此番辛苦来京城一趟。薛姨妈打定了主意,便更频繁带着宝钗来贾府走动了。
这一日,因塘中荷花开了,史菲儿素来喜欢荷花淡雅,便下了帖子,请女眷们共来赏花。薛姨妈因在府中寄住,自然收了帖子,带着宝钗一同前来。薛姨妈自是先拜会了史菲儿,宝钗见贾府众姐妹具在,自然也也是欢喜,便想往一处去。史菲儿看在眼里,便笑着开口道:“让宝丫头和姐妹们去耍耍去,跟我们这群人干坐着有什么意思。”宝钗听了看向自己母亲,薛姨妈拍了拍宝钗的手说道,“你就按老祖宗的意思吧。”宝钗向史菲儿行了个礼,便去找贾府众姐妹去了。
“这宝丫头是个懂事的。”史菲儿捏了一颗薄荷酸梅含住,“我们府上这几个若论性子,加在一起也不抵你这个宝丫头。”
薛姨妈听史菲儿如此夸赞宝钗自然心中欢喜,暗想着,若是讨得贾母喜欢,这金玉良缘说不定指日可待了,若是如此,也不枉费自己辛苦筹划一番。因此更是下了要讨好贾母的心思。开口道:“老太太说笑了,府上的那个姑娘不是被老太太教养的出类拔萃,相貌容妆自不用说了,单论这气质心性那样能让旁人比了去?我家宝丫头要是有一日能像她们姐妹这样让老太太指导一二,便是她天大的福分了。”
薛姨妈这话说的半遮半掩的,史菲儿怎会听不明白,自己来这世上走一遭,就是为了改变这金陵十二钗的命运而来。故而不论这宝钗也好,黛玉也罢,自己是绝不会让贾宝玉娶了的。薛姨妈想促成所谓的金玉良缘,也不过是竹篮打水,水中捞月罢了。
一旁伺候着的张夫人和王夫人听了薛姨妈这话也将目光投向贾母。张夫人对于薛宝钗本人还是颇为欣赏,这孩子虽托生在商家,但难得是通体气派举手投足都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只可惜出身不好,家中有钱是不错,可若是按贾宝玉的条件而言,娶了此女身份倒是不太相配。而王夫人则是看宝钗事事顺眼,之前因贾母对黛玉颇为偏爱,自己整天怕有朝一日老太太让宝玉去娶了黛玉。幸而来了个宝钗,若是娶了宝钗,自然是好处多多。
“姨妈也是说笑了。这是府上新腌制的果子,姨妈尝尝,看合不合口味。我是最怕暑气,这天气就指望着这个了。”说罢又捻了一颗梅子,另让小丫鬟用四方琉璃盏装了一份送到薛姨妈的跟前。薛姨妈也捏了一颗,尝了尝,连连点头,“这么一来,梅子清凉入喉,酸甜相宜,滋味极妙。不知道可否告诉我方子,我回去也学着做上一二。”
听见薛姨妈这么说,一旁站着的王熙凤笑着开了腔,“姨妈不知,这方子可是老太太的陪嫁呢,我们这些做媳妇的,也就是今年才混上吃呢。”
“你这丫头,定是觉得我给你的少了,是不是?”史菲儿倒是感谢王熙凤为自己解围,毕竟方子虽不难,但自己还想用这个在给望江楼添道菜呢。可若是不给,又显得自己小气,不如让媳妇将话茬过去好。
“可不是,老太太送来的,我总共也就吃了四五颗,余下的都被贾荟和贾茂给吃了个干净。”
“东西好,也不能这么吃,这个吃饭牙要酸倒了。”史菲儿急忙叮嘱道,“记着每日让他们刷牙,特别是吃了这些酸甜东西。”
“自然自然,”王熙凤连连点头,“他们听了老祖宗的故事,可对他们的那口牙照顾的紧,一天三遍的刷呢。”
听王熙凤这么说,史菲儿点点头,见贾母笑了,王熙凤接着又说,“我今天也是来再来讨的,要是老祖宗可怜,就求赏个十缸八缸的,我屯起来慢慢吃。”
史菲儿这次可真是被逗笑了,“我哪有十缸八缸送去给你吞,满共就腌了一鬼脸瓮,大伙分分也就没多少了。想吃,问你婆婆要去。”
王熙凤听言又瞅向张氏,可怜巴巴的说:“望婆婆成全。”
张氏被她可怜巴巴的样子给逗乐了,连连说,“好好好,回去就将老太太给我的那些都拿给你吧。”
王熙凤听张氏这样一说,“那我一会儿就让丰儿去取了来。”
“行行行,看你急的。”众人也都嬉笑一番。薛姨妈听说此方子是贾母的陪嫁,便立刻收了口,自己是客,若不知道也没什么,知道了还要就太不合适了。
史菲儿笑笑,忽然眼珠一转,倒是想起了些什么,笑着开了口,“薛姨妈家是皇商,这走南闯北的定是有不少消暑良方吧。今年暑气实在逼人,这刚刚入伏,我便觉得热浪滚滚,实在煎熬啊。若是薛姨妈有什么好的解暑的方子一定别掖着,就当是帮帮我这老婆子吧。”
薛姨妈听贾母如此一说,赶紧接了话茬,“瞧老太太说的,老太太才是见多识广的。我们这些可是望尘莫及啊。不过说到解暑,倒是有一样子东西,我这就叫香菱去了来,给老太太用用看。”
史菲儿一听连连点头,“也好,我叫琥珀将这些子梅子包上给你们送过去。”史菲儿说完,身旁站着的一个丫鬟手脚麻利地将果子都裹好了便下去了。
堂里一众接着说些闲话,史菲儿想起那些姑娘们还在一起赏花作乐,恐天热中了暑期,忙叫蝴蝶将解暑的凉茶与酸梅汤送了去,半盏茶的功夫,蝴蝶便回了来,笑着回禀说:“众姑娘们都安好,见老太太送了解暑的汤水,都饮了一杯。不过还在兴头上,说是今日这荷花颇美,四姑娘花的画也美,不能辜负了,定要起个诗社好好耍一会子呢。”
史菲儿笑笑,点点头说,“随她们尽兴就好,难得这般姐妹都在,让她们好好耍一下子吧。”史菲儿顿了顿,“对了,你刚才说四姑娘画了画,让她拿来给我瞧瞧。”
蝴蝶笑着应了,“我就猜着老太太会想看画,刚才便跟四姑娘说了,四姑娘说等下子亲自送来给老太太瞧瞧呢。我虽不懂画但瞧着四姑娘的画也是真真的喜欢。”
薛姨妈笑道:“这蝴蝶姑娘真是个伶俐人儿,怎么老太太身边的姑娘媳妇一个赛一个的可人喜欢呢。”
一旁站着的王熙凤笑着应到:“是老太太教导有方,这家有一老,真是如有一宝。老太太随手调教一二,这人都跟脱胎换骨一般,我们这些人能跟在身边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此番话一出,在薛姨妈和王夫人看来觉得是王熙凤卖乖讨巧求贾母欢心,可张夫人和贾敏却深知,王熙凤此番话是出自真心。她们两人便身受其惠,王熙凤也因管家之事对贾母心中更升敬意。
少顷,众姑娘簇拥着四姑娘回来,惜春被人拥到最前。史菲儿见了众人回来便开口说道,“画呢,还不赶紧送来让我瞧瞧。”
立在惜春旁的如画连忙将画捧出,一旁的丫鬟媳妇将画接过放在早备下的长案之上抬至贾母面前,史菲儿细细看了看,点了点头,“这荷花倒是有几分清骨之感,四丫头画的不错。这画有了魂就有姿彩了,不过画还是要多看多练,凤丫头回头你再将库里的古画收拾出一箱子给四丫头送过去,多临摹临摹,练多了画才更有神韵。”
众人一听,便知老太太开心,这是赏惜春呢,也纷纷来道喜。王熙凤在一旁笑着说:“老太太又送惜春妹妹古画了,上次差我给惜春妹妹置办下的花材就满满堂堂塞了一屋子,这下惜春妹妹又要发愁这画该怎么挂了。妹妹要是无处摆,也送我两幅,我挂在屋子里也添添才气。”
“你还要添财气?你那双手伸出来就化身成抓钱的耙子了,哪里还需要贴什么财气。”张夫人一旁打趣。
“老祖宗,你瞧我婆婆又笑我。”王熙凤笑着朝史菲儿告状。
众人也乐起来,唯有王夫人心中不满,但又不好表现,只得也随着呵呵干笑两声。众人笑着的端口,琥珀带着香菱进来。香菱手上捧着一个的锦包,小心翼翼的,进到前给各位主子都请了安。
薛姨妈笑着开口,“要给老太太献丑了,避暑的小食,老太太尝尝是否吃的惯。”随摆手让香菱继续。香菱将锦包放在案上,解开锦包众人发现里面裹着一个的铜盒,这天热似火,铜盒却丝丝冒着凉气。香菱又请琥珀将一起带来的琉璃盏一一放好,才慢慢打开铜盒。
众人目光都随着香菱的动作,而史菲儿却在一旁算计着。这香菱的际遇着实可怜,此番不如顺手将其运势也改了吧,可是如何做呢。史菲儿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她闭口不语,只盯着香菱看。
香菱倒是没停着,铜盒打开后,史菲儿瞥了一眼盒内之物,差点没笑出声。里面盛着的是二十世纪最平常的解暑圣品—冰淇淋,不过这里这个的确算稀罕物了。香菱用特制铜勺将冰淇淋舀成一个个冰淇凌球盛放在琉璃盏里。自然头一份是递到了史菲儿的手中。史菲儿接过尝了一口,点点头,久违的味道,还真让人怀念呢。
众人到都是头一次吃,纷纷夸口称赞,得了众人称赞,薛姨妈难免有些得意,脸上的笑意也更明显了。史菲儿见时机不错,慢慢开了口:“这丫头是叫香菱吧,哪里人氏?”
在场众人对香菱身世际遇早已尽知,薛蟠不就因为抢这个丫头才打死了人,逃到京城,薛家才投奔而来。这其中缘由贾母应该是尽知才对,怎么忽然这么问了?一时间众人皆屏气不语,自然,这话要薛姨妈自己说才好。
香菱听贾母问话,连忙瞅了眼薛姨妈,见其未开口,自己便摇了摇头,称不记得了。
薛姨妈此时正要开口,史菲儿倒是冲薛姨妈招了招手,正色道,“薛姨妈,今日我老太太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成全。”
忽然听贾母如此一说,薛姨妈立刻有些惶恐,连忙应道:“老太太这是外道了,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答应便是。”
“虽然我也是不好开口,但既然今日撞上了,也不怕丢这个人了。”史菲儿笑笑道,“薛姨妈,你将这香菱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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