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的……
赖大抬眼见这扇子的确是自己陪着贾赦去文汇阁入的,花了五百两银子。赖大有些不明白贾赦为何会问些不相干的事,仰着头张着嘴可并不回话。
“赖大管家每日为放利忙碌,自然这管家正事就无暇顾及了。我告诉你,我还记得是五百两。爷一月兴起,买上这样的五把八把的,也是常事。你那区区一千八百两银子,数目是不少,但也还不值得让你家爷为了这点蝇头小利糊了眼。”贾赦“哗啦”将展开的扇子一合又道:“我荣国府祖上是跟着先皇出生入死才为子孙挣得今日之光景。况且我贾赦袭了爵身为一等将军,自有俸禄,又有祖产,闲的无事做这样损阴德的事去?你赖大心大胆肥,不怕遭报应,我还害怕日后无颜见祖宗呢!”
见贾赦义正严辞,又讽刺自己亏了阴德,此番又遭了报应,气得急忙诡辩道:“此事就是老爷指使小的做的,小的记得当时爷想入一件古扇因钱不凑手,就动了这念头,今日说起此事怎么又变成小人一己所为了,还望方大人明察。”
贾赦见赖大鬼扯便又道:“你说此事是我做的,那我且问你那借据上是何人名章?”
见贾赦如此一问,倒是正中赖大下怀,赖大忙称道:“是老爷给小的一枚私章专门用于此事。”贾赦听言一笑,从随身的钱包里翻出一物,凑至赖大眼前问:“可是这枚私印?”赖大一见连忙应道:“就是此物,就是此物。”贾赦将手一收,反手就抽了赖大一大嘴巴,怒道:“我就说我这私章怎么不见了踪影,此番在你家反而给抄出来了。我还纳闷呢,原来你偷了去用它做了这等肮脏事。”贾赦说完将私印递与方中正又道:“此章乃是我一枚闲章,原本专门用印在我收藏的古扇上,我还奇怪呢这章子不时要失踪几天,神出鬼没的,但若我买了新扇必然出现,我还与京城内古董行掌柜提及此事,笑称这章子有灵性只有见了好扇子才现身,此事京城各古董行的掌柜均能为我作证。原来我也是不将此当事,如今看来这贼奴算计我竟已早了去了。今日我也请方大人评评理,您说若是我命人放贷又用的是我的私章,为何这借据要交给管家收着。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这么做,我不是将自己的把柄送到旁人手中么。真当爷不懂法是傻子么!”
赖大一听,一愣捂着被贾赦扇肿的脸道:“我一个做下人的哪里敢擒制老爷。借据收于我处只是为了催利方便。”
贾赦指着赖大骂道:“果然是巧舌如簧,你倒是没擒制老爷,你敢状告你家老爷。做奴才做成你这样也是厉害。”
方中正于一旁听主仆二人对质,见贾赦此番将事情都亮明也不藏着掖着,心知其话多半为真,因着印子钱在本朝惩治颇重,就算放了,也必然自己小心保管凭据,否则一旦落入他人之手,还不是且让人拿捏。见两人离题渐远,方中正便开口问道:“这凭据没有,借款的应还在。你还记得几个,拉来一问!”
听方中正这样说,赖大心喜忙报上几个自己记得的苦主。方中正命人将这些苦主都带了来。这些苦主上了堂,见到赖大来不及回话就都忙着先感谢赖大,谢其免了自己的印子钱的本利。赖大起初还不明了,自己何时免了这些人的本利,稍微一想便回过味来,定是那贾赦先人一步将钱免了,连本金都没要,将借据收回毁掉了。
方中正再瞅向赖大道:“此番还有何话说?”
赖大强辩道:“定是老爷先下手为强,免了他们的欠债。”
贾赦一笑:“对对对,我倒要看看,你这恶奴看还能给本老爷扣上什么罪名!”说完从袖口中取出一沓纸来,往赖大脸上一摔,“这都是你那些手下亲自招认的,那日我将你绑了送与方大人审理,回府只宣告你犯了事被官府下了狱,你母亲以为你盗用我的私印发印子钱的事被人发现,忙去将那些借据都收回毁掉,因太匆忙连本钱都没收,这都是你那些手下自己招供画押的。”赖大捧着那些证词瘫坐在地。
贾赦见赖大不再吭声,又道:“你自以为做得聪明,还想教唆我兄弟的下人拉我兄弟下水。你倒是不傻,万一我兄弟一时不察,岂不永远受你辖制?”贾赦转头对方中正说:“那两个下人,我也绑了来,可为这赖大放私放印子钱一事做过旁证。”
方中正又命人将周瑞两口子带上来,一问俱称是赖大教其生财之道就是撺动自家老爷太太放印子钱,只是自家太太这段日子事务繁杂,根本没空听自己细说此事,自己当初以为是没这发财命,后来赖家事发,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周瑞这两口子本就不傻,此番见赖大家如此田地,更是将事情全都往赖大身上推了。
此番人证物证聚齐,也由不得赖大再狡辩。便让人将其在笔录上签字画押。待收了画押,方中正便道:“赖大你先是强买良民逼人致死,又有仗势抢人良田,后还盗主印信私放印子钱,桩桩件件都是大罪。今日便按律定你的死罪。况且他日你还敢当众贿赂朝廷命官,一律要先杖责四十大板,本官若先打你板子恐耽误审讯,此番案情俱已审清。来人给我打。”一班衙役上前将赖大拖下去摁住,结结实实打起板子。贾赦听着赖大的惨叫,才觉得出了口恶气。
见事了,贾赦众人欲告辞回府,方中正却出言又道:“贾将军且留步,下官还有事要讲。”
话说史菲儿处置了贾瑚身边的一众人等,又将各房各处的管事婆子统统叫来好好敲打了一番,这才将人都打发走了。待众人走后,史菲儿却捧茶苦笑。
缘何苦笑,史菲儿在经历这一番事后,很是发愁。这府内下人中有几个是恪守本分忠心为主的?若出了事又是怎样的一番避重就轻推卸责任的?而这里就是她至少还要生活三十年的环境,堂堂府邸却连几个忠仆也难寻!倘若如此下去,且不说自己是否能改了那十二钗的运势,就连自己是否还能活到书中记载的贾母寿命也是两说。
一旁陪坐的贾敏见贾母捧茶不语,凝神立目,恐自己母亲因此事大动肝火,伤了神,忙出言劝慰道:“母亲辛苦了,切莫为了这群下人气坏了身子。也就是母亲慈悲,若依了我,索性都打发干净。再选些能干忠心的来。如此惩戒,还真是便宜了这帮人了。”
史菲儿将茶盅放下,拉着贾敏走进内室道,“处罚之事并非重才有效,关键是要能震慑一二,让其他人想到此就怕了,不敢再犯。打发出去倒是干净,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场事端打发整个屋子的人出去,倒是显得我们家太过严苛了。”
贾敏听了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是,但处罚不重就怕那些下人长不了记性。”
史菲儿点了点头,拍了拍贾敏的胳膊,“此番惩戒的确不算重。这宋嬷嬷我原本念及奶了瑚哥一场,虽是下人,但也是有几年的恩情在。我原以为她只是一时疏忽酿今日之错,谁知她竟是在当值时与人赌博,这绝不可忍。念及过往打发出去算了,谁料她又倚老卖老起来,这就是自己讨打了。贴身丫鬟虽说不是去玩,但毕竟也有失职之过,打几板子打发出去算了。其余人员毕竟不相干,因此事而迁怒,都一股脑打发出去了,也不能警示,反而更添仇怨。况且这些人早年都是你大嫂子挑出来的,如今出了这事,虽说打发干净了省事,但也让你大嫂子难堪不是,况且哥儿身边也不能没人照应,若再来一帮子新人,用着也是不惯。这些人因此受了罚,也自知有错,故而应该能好些吧。”
听了史菲儿一席话,贾敏笑着又开口道:“还是母亲经多见多,想得周全,我只顾一时之气了,却没想到大嫂子和瑚哥这边了。可是那方姨娘……”
贾敏的话半留半露,此番贾母对下人的处置虽说略轻,但也是有些震慑,但对方姨娘却只字未提,明明也有人看见她与瑚儿交谈后,瑚儿落水,况且她回去后就立刻自缢而亡,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史菲儿瞅着贾敏又道:“眼见未必为实,这心高也不一定就是好事。你知道的远远不如你不知道的多。”
史菲儿猛得丢出这么一通话来,贾敏有些懵住了。史菲儿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林府虽说人丁不旺,可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至少后院清静,关系简单,行事随意点也是无碍的。不过,经此一事,我今日可是要特特提醒你一句,你定要记在心头。这孩子若是为母之人自己不上心,守的人再多也无济于事。比如今日,瑚哥身边人也不少,可出了事却无人在身边。这大户人家是习惯了下人跟着哥儿姐儿的,但下人毕竟是下人,再亲近又怎能代替爹妈,况且这人心还隔着肚皮呢。”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