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北地已经寒冷的让他们穿上了动物皮毛混织的大袄,王羌此时必然已经渗出冷汗,被肃王李律看了个透彻。
出城行进三里,李律忽然停马回头,两刀斩杀了王羌身后紧紧跟随的两名随从。
王羌大惊失色,从马上跌落下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有些话,”李律脸色阴寒,“王将军不用现在便说,还是等回了京城,交代给南城府衙吧。”
南城府衙,专审谋逆大案。
王羌埋着头,眼中几乎要掉出泪水来。
李律摇了摇头,“或许说给刑部和大理寺也可。”
刑部和大理寺协同的时候,多是办罪官要案。
王羌猛地抬起头来,“谢肃王殿下,末将愿意去刑部领罪。”
“起来吧,”李律看了一眼地上渐渐冰冷的随从尸体,“他们已经死了,你还这么胆战心惊吗?莫非本王,比梁王更可怕些。”
梁王。他知道是梁王!
这句话如同救命稻草递给了王羌,他眼眶中的泪水顿时流了下来。然而毕竟是武将,神情仍然是羞惭中几分气恼。
“肃王殿下明察,末将的确是被人逼迫,迫不得已。”
“都说了你不用现在便说。”李律示意他站起来,“随本王回京后,你交代给皇兄吧。”
王羌这才站起来,颤颠颠爬上了马。
此次北地出征,他表面上是辅国公帐下将军,背地里,却一直在跟北地守军互通消息。如今北地守军诛杀匈奴自证身份,自己该如何呢。
还有,一直让他念念不忘的……
“对了,”待王羌在马背上坐直,李律忽的道,“你府上的将军夫人和几个孩子,已经吃了解药,由林小姐救了出来。”
这话比肃王几刀斩杀梁王派来盯着自己的随从更让王羌震惊。他张大了嘴巴,似乎不相信刚才在耳边响起的话。
“哦,”看他面露震惊不解,李律单手持缰,转身解释了一句,“林小姐,就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文安县主。”
说完转过身去,嘴角一抹微笑,身下的马窜了出去。
“肃王爷!”王羌脸上百感交集,几乎要再跪地谢恩。只是身边肃王的随从已经骑马越过,他忙喘匀了气息,快马跟了上去。
肃王殿下,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自己的妻儿竟然已经脱困,陛下肯定愿意相信自己是被逼迫的。
将军府有救了。
……
……
宣武帝坐在朝堂之上,第一次,他有些怀疑自己。
怀疑自己身处的朝堂,不是李家的。
怀疑他的一番谋划,揭出来的血淋淋的现实,如果叫人知道了,会看皇族的笑话。
登基十多年,自己竟然连做主储君之位的权利都没有吗?这朝堂上的大臣,连自己登基后钦点提拔的新科才子里,都有几人归了叛逆之人吗?
宣武帝只觉得自己的心一日比一日凉。
已经两天了,朝堂上一天比一天吵的厉害。城外民怨滔天,城内民众渐渐也有动摇,这朝堂之上,已经有多半大臣认为李昭已经没有资格入主东宫。
宣武帝垂头间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一旁安静站着的梁王。
他倒是不常说话。
“罢了,”宣武帝忽的扬声止住了朝堂上的喧嚣,“军部的牒文你们已经看了,北地大胜、全歼突厥。北地守军没有辜负朕,肃王不日也将回京。等他回来,再决断这件事吧。”
梁王这才抬了抬头,遇到宣武帝的目光,忙又低下头去。
兴许是因为提起了肃王,朝堂上一下子便静了下来。
肃王这一次,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先是说谋逆了,亲自领了突厥军南下。结果竟然是跟辅国公里应外合,在张掖城外全歼了突厥军将,活捉了突厥可汗次子。
这一次回来,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动静呢。
过不多久,大臣们瓮声瓮气地应了声,算是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