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养你不花几个钱
一场倾盆暴雨落下,好似天都被捅了个窟窿似的。
韩镜结束了今日的课程,从师娘手里接过斗笠,扣在脑袋上,撒腿跑进雨幕中。
若非两家离得近,白夫人断然不会让韩镜冒雨回家的。
主要是这孩子担心家中的母亲,不肯等雨停。
踩着水坑回到家,看到家门挂着锁头,韩镜每逢瞬间紧皱。
他白天都会待在老师家中,之前回家母亲的晚饭都快准备妥当,按理说她是不会出门的。
站在屋檐下,斗笠挡在身前,时不时的左右张望。
眼神的焦急之色隐藏在朦胧的水雾中,若隐若现,好似虚幻。
寒意刚过去不久,一场雨让湿寒卷土重来。
即便穿的厚实,此时的韩镜也已然察觉到了寒气入体的不适感。
计算着时间,约么等了快半个时辰,发现远处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他微微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等那人走近一些,这边的韩镜拎着斗笠,撒腿冲了过去。
“娘,你去哪里了?”他的语气急促中带着恼怒。
说罢,才发现母亲的肩膀上扛着一个人。
“这人是谁,就为了他,您淋着雨回来,万一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秦鹿失笑,将斗笠给他扣在头上,“跟先生才学了几日,就开始教训起娘来了?”
边笑边拉着他往家里走。
开锁入内,将肩膀上扛着的人放到儿子书房的软靠上。
“从旁人手里救下来的。”
秦鹿这边去厨房烧水做饭了,韩镜则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的年纪大约在十岁左右,哪怕被淋成了落汤鸡,依旧给人一种眉目如画的感觉。
且看对方露在外边的皮肤白皙,手指和掌心都带着薄茧,这是提笔和持剑所留下的。
如若只是手指带着薄茧,尚且说得过去。
但是掌心的印记,足以说明这人的身份不同寻常。
非富即贵!
母亲说是从旁人手里救下来的,说明这人身上有着大麻烦。
把这个人捡回来,母亲到底是怎么想的。
来到厨房,母亲正在烧热水。
“娘,对方穿的衣裳极好,身份恐怕不一般。”
秦鹿点头,“那是河西郡王的儿子。”
“郡王?”韩镜愣了一下,没敢暴露太多。
“护送他的老管家说让我把人救了,过些日子他家里会有人过来接,到时候怎么着也能给一笔钱。”
有钱拿,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罢了。
韩镜有心想和母亲聊聊河东郡王的事情,却不好解释自己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只能独自在旁边生闷气。
他现在只是个吃闲饭的拖油瓶,母亲赚钱都是为了他,拿来的资格反对母亲的决定。
低头握了握自己的小拳头,还是瘦巴巴黑黢黢的,暗自感慨自己到底何时才能长大。
烧了一锅热水,秦鹿把人淋到浴桶里,让儿子给他洗澡。
“娘,他后背有伤。”刀伤,刀口很深,肌肉外卷。
好在避开了要害,不然已经凉了。
“避开伤口,我已经用针封住了他的穴脉,六个时辰内不会有碍。”
韩镜浸湿了帕子,避开伤口给他擦拭后背,“什么针?”
“自然是银针,他随行人员里有个大夫,被人砍死了,我取来用用。”
韩镜:“……”无话可说。
秦鹿倒是没避开,一个毛都没长出来的孩子,压根没什么看头。
韩镜倒是不想污了母亲的眼睛,尽量用自己的小身板挡着。
“下午我买的大骨,今晚咱们就吃酱大骨,他的衣服在包袱里,洗好你给他换上。”
“哦!”韩镜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日后娘可莫要如此,万一对方是坏人,岂不是引火烧身。”
“你这小子,不是还想着做大官吗?做官的目的是什么,为百姓谋福祉。我与这小子无冤无仇,既然看到了,人家也说要给我救命钱,怎能见死不救。”
韩镜心里不以为然,“娘是为了钱吧?”
“嘿,你非得拆穿老娘?”她声音含笑,“你也别有压力,养你花不了多少钱,娘也不是为了钱什么都做。那老管家被人砍的血肉模糊,仍旧死死的护住这孩子,我也并非冷血之人,有这个能力才救下来的。”
“日后你若是出事,我来不及救你,也希望有人能如我这般将你救下,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还可以再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韩镜麻木且深沉的心,变得一片温软。
说到底,娘还是为了他。
“我不说娘就是了。”明明是个孩子,说话却好似大人,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甚是好玩。
“说也可以,只要你说的有道理,我还是会接受你的建议的。”
秦鹿这话说的好听,至少韩镜听了很是高兴。
这个娘,真好。
**
宁凤章意识逐渐回笼,感觉自己泡在温热的水中。
他的后背疼的厉害,想要抓挠按压,却动弹不得分毫。
意识昏迷之前,是宁管家对歹人愤怒的吼叫,以及将他紧紧护在怀里的温暖。
看着他长大,对他嘘寒问暖的老管家,死在他的面前,数把刀狠狠刺入他的后背,温热的血迹落到他的脸上,灼烧的他神魂俱颤。
此刻他的大脑好似置身于岩浆之中,无数闪着阴森冷冽光芒的刀锋,在脑海中疯狂搅动,好像要爆炸一般。
“娘,他是不是得吃些清淡点的饭菜?”耳畔响起一个孩童的稚嫩声音。
紧接着,一个爽朗的女子声音传来。
“之前还说只有你能吃到娘做的饭菜呢,现在倒是便宜这小子了。”
这小子?说的是他吗?
难道他被人救了?
是谁能从二十几名杀手手中救下自己?
“要不咱把人扔出去吧。”这是韩镜的真心话。
宁凤章心下一冷,或许今日他将命丧于此。
可是他还不想死,母亲大仇未报,仇人还在逍遥快活,他怎么能死。
“你扔吧。”秦鹿斜昵了儿子一眼。
韩镜撩起温热的水,“我哪里有力气搬动他。”
“没有就赶紧给他洗干净,再泡下去能炖汤了。”
韩镜勾唇没忍住笑起来,“我去给他拿衣服。”
宁凤章知道自己不会被扔出去,精神松懈下来,一股浓郁的香味飘过来,只觉得腹中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