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a市飘着凉凉的雨丝,墓地里,泥泞混着白色的花圈,沾湿了人们的衣袖。
明明临近春天了,可风雨还是那么凉,裹着一抹邪风,吹得人浑身发冷,每个人都肃穆的站着,二叔站在人群前致悼词,说道动情的地方,眼眶都跟着发红,几次声线哽咽。
沈睿一直站在爷爷的遗体旁边,手里拿着一束花,神色不明,突然他的手机开始振动,就向后退去,走到偏僻处去接听电话。
四周有些女眷也在悲切的垂泪,四周一片愁云惨淡。
余薇站的有点远,但看的有点心里发酸,如果真的这样悲伤的话,为什么连七天都等不了呢?
就听见一阵轻微的“咔嚓”声,余薇一颤,回眸望过去,就看到一个记者在拍照,拍的很细致,包括爷爷的遗体。
“等等!”余薇打断他:“不要拍爷爷的遗体!”
那样一个桀骜了一辈子的老人,如果已这种方式出现在报纸上,成为人们饭后闲时的谈资的话,余薇自己都会觉得很压抑的。
记者有一瞬间的错愕,但还是继续拍下来,然后才转过头跟余薇压低了声线解释:“余小姐,这是沈先生同意了的。”
说完,记者向上指了指正在讲话的沈二叔,脸上虽然带着客气,可眼底里意味不明。
余薇抬头果然对上沈二叔的脸,一脸的悲伤浓郁的要滴出水来,褶子上都跟着皱起来,说着说着还会哽咽着停顿一下。
察觉到余薇的视线,也许又看到了那个记者,但是二叔只是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来,继续讲他的悼词。
余薇突然觉得无力,只能沉默的退开半步,记者就拿着摄像机又拍了好几张照片,各个角度,然后才转身离开,离开的时候还和余薇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眼。
“怎么了?”
身后贴过来一个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滚热的胸膛贴的余薇一时间僵直的脊背都有点发凉,她转过身来拉着沈睿的手摇头:“没事。”
沈睿也没说话,只是脱下身上的西装把余薇裹得紧紧地,只露出来一张雨后青山的小脸,虽然时间很短,但沈睿也不敢让她在外面呆这么久。
结果致悼词那边就结束了。人群开始低低的交谈什么,余薇眼角处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就看到沈命出来了。
很久没见沈命了,好像他比记忆里又消瘦了一些,余薇没有继续看,任凭沈睿带着自己的腰往外走。
“好像还有很多事,不留下吗?”余薇看他的侧脸。
“不用了。”沈睿垂眸,跟她一起往外走:“他们会解决。”
结果刚走了一两步,就听到骚动。
“让开!我要给老爷子——”一道女声冒出来,突然被人打断。
“我说过了,我们家不欢迎你。”沈二叔语气很冲,挡在戴雅兰的面前,蹙眉道:“你当初都离开沈家了,现在就没必要出现了。”
隔着远远的人群,都能看到戴雅兰的模样,一身黑色套装裙,神色波澜不惊,头发高高的挽起来。听到沈二叔这么说,也只是很轻的说了一句:“我只是回来给父亲放一束花而已,我进门的时候,父亲都没拦着我,你现在凭什么拦我?”
四周都是葬礼请来的人,还有一些记者,眼看着越闹越大,二叔有些受不住了。
偏偏这个时候戴雅兰不轻不重的转过头,冲着旁边的人问:“邓律师,您说,我上献这个花,可不可以?”
在她的视线之中,邓律师依旧是一身墨色西装,拿着一个公文包,站的笔直,哪怕所有人的目光视线都被吸引过来,他还是带着疏离淡漠的眼神,很轻的摇头。
“抱歉。戴小姐,我只是参加葬礼,来送走我的一位客人而已。”
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邓律师很凉的吐出来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戴雅兰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但还是若无其事的点头。
两个人之间的对峙是什么结果余薇也没看到,沈睿已经把她带出去了,外面有车,是公司的车过来接他们的。
萧流风就在开车。
余薇坐到后面去,沈睿坐到副驾驶上,两个人一路上都在说公事。
还是关于沈命的,mk和suy最近有一场竞争,虽然两个公司都风轻云淡的,但是实际上都在较劲儿。
“我有点不安。”萧流风握着方向盘:“以前mk多少都会使绊子,不管是大事小事,专门都和咱们过不去,但是这段时间他们都很安静,什么都不做的样子,让人有点心慌。”
怕的就是对方什么手段都没有,或者什么手段他们都看不到,一切都在暗地里进行,让人慌的要命。
沈睿随手关上副驾驶的车窗,淡淡的摩擦了一下手指:“还有别的吗?”
萧流风有一点错愕,看到沈睿的眉眼又觉得自己功力不够,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倒不是我的事儿,是咱们公司别的同事的事儿,最近mk动荡挺大的,所以几个同事就一起把一个假的竞争底价泄露出去了,还真的有人信,据说方案都出来了,但是后来有人意识到不对,又在改了。”
但是这一来一回又耽误了很多时间,据说第一期策划案提上去的时候,就已经几乎要被刷掉了。
沈睿也没说话。
只是这事儿萧流风干的实在是缺德,怪不得萧流风会担心,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谁都会狗急跳墙。
“下不为例。”沈睿的手指缓慢的放在门把上,看余薇在后座有点晕车,就小心的开了一条缝,在剧烈的风声中吐出来一句:“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会去顶罪。”
“啊?”萧流风有点猝不及防,但是看沈睿的表情好像也没什么,可还是有点担心,就厚着脸皮跟余薇讲:“余薇,你看你老公,连这点旧情都不跟人讲的,亏我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
余薇正头晕呢,听到他说的“老公”就听得脸都烧起来,捏着手机一脸“我老公做的都是对的”的表情回了一句:“谁让你做错事的,该罚。”
萧流风果断闭了嘴,抬了一只手表示自己甘拜下风。
沈睿坐在副驾驶上,俊脸没什么表情,只是突然有点嫌弃萧流风了,这时候,车上要是一个人都没有有多好。
一路到了医院,三个人下来的时候都是好的,只是一下来,见到车边站着的人,两个人都变了脸色。
余薇目不斜视,拉着沈睿就走,萧流风脚步顿在原地,有一瞬间的僵硬,继而等余薇拉着沈睿上了公司,他才侧过脸来看她:“你还来做什么?”
“表哥!”王珊珊还在闹:“你昨晚之后怎么就没找过我了?人家很想你的。”
“我和你没关系。”萧流风神色很凉,也很冷:“我警告你,以后再打扰我的生活,我就报警了。”
王珊珊脸色变幻了一瞬间,即热抬高了音量:“你不负责是吗?昨天晚上的事儿你说忘就忘了?”
昨天晚上?
萧流风眼眸更冷:“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我喝咖啡还会喝醉,也是比较厉害了,至于“负责”这两个字,你还敢跟我讲?”
王珊珊被他神色吓的退后一步,跺了跺脚,咬着牙说了一句:“表哥,不能这样,你在这样对我,我就告诉我姑父姑妈!”
“去吧。”萧流风抬脚就走,丢下来一句:“随意你折腾,看你有脸还是我有脸。”
身后的人还在叫嚣,但萧流风已经没精力了,上了电梯靠在电梯壁上,很无力的站着。
他对这个表妹还是有印象的,家里情况一般,他们家自小就对这个表妹家很照顾,他也一贯很照顾,自小都是真的当做自己妹妹来看的,虽然她出国了,但是乍一回来,萧流风还是很照顾的。
上一次去医院不方便说,就是因为这表妹怀孕了要打胎,没人陪,那个渣男失踪了,气的萧流风说不出话,表妹又不敢告诉家里人,央求他去陪她打胎,他心软得很,又怕于罗兰多心,就咬着牙没承认。
结果这倒好,陪出了个祸害来。
一想到昨天晚上于罗兰说的那些话,萧流风就觉得脑瓜都生疼,想着冷静两天,等双方都沉淀下来了,也许沟通会好很多。
结果他前脚踏出电梯门,后脚手机就响了,刚接听就听见电话那边母亲有些怒意的声音,几句话下来,萧流风额头上顿时见了汗。
“妈。是于伯母跟你提的吗?”
“还能是谁?”萧伯母气的有点说不出话:“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退婚了?”
萧流风沉默了片刻,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轻视这件事了,挂了电话就立刻下了楼。
这俩天于罗兰有事儿没事儿就粘着余薇。
两个人去逛街,余薇习惯性的又进了一家婴幼儿用品店,逛着逛着于罗兰的电话就响了,她挂断,拉黑。
于罗兰神色看不出什么,只是顺手拖了一个超级大的熊,塞余薇怀里:“给宝宝玩。”
“怎么玩儿啊?”于罗兰笑着抱着:“宝宝生下来还没这么大呢。”
于罗兰有点恼羞成怒,掩盖什么似的:“要不要!”
“要要要,宝宝一定会喜欢的!”
抱着熊,余薇凑过来跟她咬耳朵:“今天我跟沈睿从葬礼上回来,撞见那个女的了哦,萧流风还单独跟她说话了呢,后来萧流风没上楼了。”
“我知道。”于罗兰冷笑:“在我家门口堵着呢。”
要不是因为这样,于罗兰还真不爱大冷天的拽着余薇往外跑。
“那你一会儿跟我回家吧。”余薇抱着熊一本正经:“我家老公这几天给我研究了很多好好吃的菜呢,跟你们家保姆都差不了多少,你晚上有口福啦。”
正在挑小宝宝穿的小袜子的于罗兰只觉得浑身酥麻。忍者那股劲儿把袜子放回去,白着一张小脸转头看过来:“你家老公?”
余薇脸红了一下,没说什么,想了想,又忍不住的吐出来一句:“就是人家老公嘛。”
初春的午后,两个女孩子逛来逛去,最后都懒了,买了一兜子的菜回到余薇家里,谁都不想做,窝在一起等着沈睿回来做。
于罗兰和余薇两个人头对头,发丝都纠缠在一起,躺在婴儿房的羊毛地毯上,手里摆弄着很多件小衣服,跟余薇两个人一起聊天,比如是个男孩子就穿蓝色的,女孩子就穿粉色的,叽叽喳喳的说话,空气都跟着安稳下来了。
于罗兰心里有点感叹,看余薇已经修成正果,自己还在原地踏步弄得一塌糊涂,吸了一口气又倒回沙发上:“真好啊。”
余薇敏感的感觉到了几分艳羡的情绪,想起孟偿和萧流风,也觉得有点难以言喻,就没有说了。
于罗兰也没继续提这个话题了,只是坐起身来揉了揉额头:“我跟我妈讲了,让她去退婚。”
“嗯?”余薇捏着小衣服看过来,眨巴眨巴眼:“想好啦?”
她是想到于罗兰不会继续和萧流风在一起的,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看来萧流风在于罗兰的心里,果然就是一个温暖的时候抱紧,微凉的时候就丢开的人啊,连一点磨难都受不了,人们对于自己不珍惜的东西,都是这样的态度。
这样比方好像有点不恰当,但是却是真的,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会一次又一次失望,又咬着牙挺下来,而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哪怕面上温存美好,却是说撒手就可以撒手的。
一点都不痛,甚至会隐隐觉得轻松。
“嗯。”于罗兰也没打算瞒着余薇,想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吧,又找不出来,只能笑着说一句:“可能是我底线比较高吧。”
余薇裹着被子想了很久,才点头:“那婚礼的时候怎么办?说好了请你们两个来的。”
“该请照请!”于罗兰一翻白眼:“我都不在意他矫情什么?他要真有那么在意我,又怎么会对另一个女人那么好?”
余薇果断转移话题:“不过婚礼推迟了一个多月呢。”
“因为老爷子的事儿?”于罗兰跟着转移话题,挑眉:“不是葬礼都结束了么?全城直播,后来好像还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吗?”余薇也有点不清楚:“我们先走了,沈睿没掺和。”
“你们倒是轻松。”于罗兰揉捏着手里的娃娃:“我记得是戴雅兰和沈二叔,吵得不可开交,年度大戏啊,满足了多少无知市民的八卦欲望呢。”
余薇有点恹恹的,又想起来那个拍照的记者了。就听见于罗兰一脸八卦的凑过来:“那个什么,你说,这个爷爷是不是最疼沈睿了?”
余薇不置可否的点头。
“那,沈睿能拿到多少遗产啊?”
余薇瞪眼:“八卦狂是你好不好!”
于罗兰滚到地毯上,贴着柔软的毛茸茸的毛,安稳的不想说话,余薇倒是有点无奈,摸着小腹:“我倒是不想要这些钱。”
她看沈家那群人都有点丧心病狂了,也实在不想掺和,经过一次生死之后什么都淡了,特别是想到那天沈睿所说的“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的时候,余薇心都跟着涨。
于罗兰表示赞同:“对,那些钱都别要了,给我。”
余薇鄙夷她:“你上次还坑的人家赵浅夏连本儿都找不回来了呢,那些钱拿哪儿去了?”
“给我妈了,公司用。”于罗兰撑起来自己的身子,一本正经:“我现在也算无业游民了,公司的事儿我妈管着。我就过着米虫生活。”
余薇想了想:“我现在也是靠男人养着的啊,我这是傍上了一个大boss。”
其实她从头到尾都是靠沈睿养着,最开始,凭她的能力本来就在suy站不稳脚跟。
“有什么不好?”于罗兰瞥她一眼:“我想有人养,一般人养得起?”
余薇想想,也是。
沈睿不是顾春生,很多事,两个人的选择也不一样的。
又重新倒在毛毯上,贴着厚厚的毛毯,揉着小腹想起沈睿每次在宝宝面前是什么样的,他再冷的眼眸都化成一滩水,余薇说什么就是什么,多无理的要求答应,他宠的一塌糊涂,恨不得把她捧上天。
“是啊,还好,他养得起我。”余薇笑眯眯的:“还能养我一辈子。”
她这个宝宝来之不易,如同这个婚姻一样。要好好呵护。
于罗兰脸上还带着鄙夷,可是眼眸偏过去又带着几分艳羡,心里微微泛着暖意,好像整个人都跟着发暖一样。
真好啊,幸福就在眼前了。
她再一回头,就看到余薇白嫩嫩的模样,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样干瘦,模样还是那个模样,眉眼还是那样眉眼,可眉间风情唇边笑意怎么看怎么勾人。
于罗兰心都有点醉了,倒下去安静的呼吸婴儿房里独有的安静气息,两个女人发丝纠缠着说什么话,却突然被打断。
手机铃声响起,于罗兰拿起来,发现是孟偿的电话。
有一瞬间于罗兰想要挂断,可还没有摁下去,就听见余薇轻轻地说了一句声“接吧”,于罗兰觉得不接又矫情。干脆接通了。
结果那边的人的声线有些急的传过来:“罗兰,你在哪儿?有空来我家一趟吗?我妈病倒了。”
孟偿的妈妈,孟太太跟于罗兰的妈妈是好朋友,孟太太几乎把于罗兰当做自己亲生女儿疼爱的,乍一听到这话,于罗兰浑身都打了一个哆嗦。
“什么病?怎么不送医院?”
她一边问一边站起来,结果站到一半儿,又坐下了:“我现在在余薇这里,她情绪不太好,我走不开。”
余薇抱着熊抬头,嗯?
电话那边又说了什么,于罗兰脸色板的很正经,说了一句“我实在没空,明天再去拜访伯母吧”,然后就挂断电话,又故作镇定的倒下来。
还是和余薇头对头,只是气氛有点不一样了,余薇转过身来看她:“浪子回头了?”
“屁!”于罗兰扔下手机:“他妈生病了而已。以前他妈生病,都是我照顾的。”
现在想起她了?晚了!
余薇明显不信,但看于罗兰斩钉截铁的样子也就不问了,安静的继续躺下。
但于罗兰躺不住了,偶尔会起身来,又什么都不做,又躺回去,反复几次,余薇松口了:“你是不是想回家了?这个点儿,萧流风应该不会在门口等了吧。”
“不会了吧?”于罗兰立刻站起来:“那我就回家了。”
余薇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于罗兰起到一半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继续起,拎着包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我先走了”,余薇送都懒得送,扬了扬手说了句:“一路顺风。”
等于罗兰出了门,门都被关上了,余薇才懒懒的从婴儿房里爬起来,走到窗户旁边,从窗户上往下看,正好能够看到于罗兰走出去的影子。
于罗兰的步伐不是很急,从上往下看也看不出来什么,余薇一直目送着于罗兰离开,心里暗暗叹息。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男人绝情起来永远比女人绝情,像是孟偿对苏婉儿,之前为了苏婉儿都跟沈睿翻脸,但是一转身就可以忘掉。
可于罗兰嘴上说着“忘了忘了”,随手也牵了别人的手,每天过的阳光明媚好像什么都没有,但是孟偿一伸手,她还是会跟他走。
余薇想着觉得有些心酸,可是个人感情又无法评说,只能靠着窗户,一直等到看不到于罗兰的影子了,她才懒懒的走回去,回到沙发上躺下,裹着小被子抱着小抱枕。抬头就看到厨房里那些菜,昏昏沉沉的靠在沙发上休息。
沈睿回来的时候,正看到余薇睡的憨熟的样子,抱着个小抱枕蜷缩起来像是小宝宝一样,他眼眸都跟着软下来,可是刚走过去就感受到一阵凉风,脸又沉下来。
把窗户随手关好,沈睿走回来发现余薇还没醒,就自己先去厨房,迎面看到了一堆菜,笑着念了一句“猪”,换了衣服却满面笑意的盘算要做什么。
余薇是被油烟气熏醒的,打了个喷嚏,晃着脑袋看过去,正看到沈睿穿着一身浅褐色的家居服出来,将一碟菜放到桌上。
“醒了?”看她醒了,沈睿过来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吻在她的额头上:“过来吃东西。”
余薇迷迷糊糊的起来。走到饭桌上吃了几口胃口大开,精神了一会儿,吃够了又犯困,沈睿哄她洗漱完了才上床。
余薇懒散的抱着他不肯松手,沈睿也随着她,余薇睡觉姿势扭曲,有时候还会歪成人想象不到的姿势,沈睿也不急着把她掰过来,等她自己睡够了姿势,又会扭回去。
等她扭回去,他就又把她扯回来抱在怀里,用被子严严实实的裹着,低头吻一下她的额头,看着她睡梦中的脸,深深地吸一口气。
紧了紧她的腰,沈睿低头也跟着沉沉的睡过去。
一夜安眠,第二天还是被于罗兰的电话吵醒的,沈睿早就上班去了,余薇自己一个人在病床上滚了一圈,才接通电话:“喂?怎么了?”
“你在家吗?”于罗兰在电话那边喘息:“我马上到你家了,给我开门。”
“一大清早?”余薇瞥了一眼天色,一下子警惕起来:“你昨晚干嘛去了?”
然后又补了一句:“我这有换洗衣服。”
“你想什么呢?没有!”于罗兰啐了口唾沫,敲门:“给我开门来!”
余薇穿上睡裙就去开门了,一开门一阵冷风灌进来,就看见于罗兰进来。
“一大清早你作什么?”给于罗兰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于罗兰也不喝,捏在手里捏了一会儿,才吐出来一句:“昨天伯母生病了。”
“嗯。”余薇点头:“伯母的病怎么样?”
“还好吧,没看出来什么大病。”
于罗兰吐了一口气,坐到沙发上,垂眸:“我才知道,苏婉儿和孟偿一直有联系,两个人有对方的联系方式,我无意间查到的,短信。”
“什么联系?”余薇心里砰砰跳。一提到苏婉儿,她现在条件反射了:“是孟偿还不甘心吗?”
可是说出来又觉得不可能,孟偿那样的人,说断应该断的利索才对。
“不是他不甘心。”于罗兰吐出一句:“是苏婉儿。”
“苏婉儿?”余薇心里一颤,一下子想明白了原因。
“她过的不好吗?现在在哪里?”余薇问了一句,又觉得有些太刨根问底了,可是她是真的很好奇,很想知道。
“不是过得不好,她现在有钱,沈睿收购苏氏的时候,给她的钱上亿,她活是能活的很好的,但是难免孤独。”
于罗兰揣测苏婉儿的内心,揣测的无比准确,因为她无数次嫉妒过这个人在孟偿心中的地位,所以在心里一惊模拟过无数遍了,现在她一个念头翻出来,就能想明白苏婉儿是什么意思。
“她算是背井离乡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也没人陪,沈睿不理她,沈命不理她,家人也没了,唯独剩下一个死心塌地爱了她那么久的孟偿了。”
纤长的手指捧着手里的水杯,温热的水流顺着于罗兰的喉管吞下去,于罗兰缓了一下,吐出来一句:“她大概不甘心吧。”
谁都想翻身,但是她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了,就只剩下一个孟偿了,毕竟像是孟偿这么傻的人也不多了。
“那她做什么了?”余薇有些好奇,苏婉儿得是跟孟偿说了什么,才让于罗兰这么落荒而逃呢?
“也没做什么。”于罗兰捧着被自己喝了一半的杯子,左拿着右拿着都觉得碍手,又放回去,结果手上没什么东西,就又拿起来,捏着杯子转了一圈,没转稳洒了自己一身,又咬着牙没吱声,放回桌子上了。
余薇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这样,看了一会儿,问了一句:“要不要再倒一杯水?”
“苏婉儿说,想去国外旅游。”于罗兰这时候才声线沙哑的吐出来一句:“去北海道。”
“以前他们去过北海道的,是孟偿千里迢迢去了国外,飞到苏婉儿的国家,又陪她去了北海道,又自己回a市的。”
“那个时候孟偿特别高兴,回来的时候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和我说话也很有耐心,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当时也想跟过去,但是因为签证,怎么都没跟过去,我气得吃不下饭,连着砸了孟偿三间酒吧才算了了。”
说着于罗兰就笑了,拍了拍自己的脸:“这他妈关酒吧啥事儿啊?白瞎了那些酒了。”
“孟偿答应了?”余薇看她状态有点不对,一手摁住她的手背,刚想安慰,就听于罗兰吐出一句“没有”。
沙发里,脸色苍白的女人双目无神,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沉默片刻吐出来一句:“他没答应。”
“苏婉儿当时问他是不是没有时间,孟偿回答,他、要、陪、我。”
剩下的短信,于罗兰就看不见了,满脑子都是嗡嗡嗡的振动,当时还是清晨,她给萧伯母做早餐,无意间拿着孟偿手机看到的,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什么都没顾上第一反应竟然是跑出来。
跑出来才想起来,自己除了自己的手机什么都没拿。包包钥匙都没带,她又不能回去,只能咬着牙一路走到余薇这里。
幸好,余薇和孟偿家里都是市中心,走个半个小时就到了。
“你的意思是,孟偿拒绝了苏婉儿?”余薇还有点难以消化,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并且,孟偿开始,喜欢你了,对吗?”
于罗兰脸色一红,抿唇抿了片刻,答非所问的吐出来一句:“是不是我自己想太多?说不定,孟偿只是拿我来拒绝一下苏婉儿呢?”
余薇沉默了一下,心里觉得有点酸。
看看,追梦追了这么多年,突然这人儿就近在眼前了,结果于罗兰都有点不敢信,非要给对方找一个“迫不得已”的理由才行。
“你怎么不当着他的面儿问清楚?”余薇看着她:“说不定。他就承认了呢。”
“他承认个屁!”于罗兰一下子激动起来:“他要承认早就承认了!否则我跑出来这么久他怎么没找我?连个电话都没有!”
结果于罗兰话音刚落,她手机就响起来了,这人低头看了一会儿,直接挂断关机。
余薇挑眉:“打电话了?”
“没有。”
睁眼说瞎话,于罗兰甩开手机:“有吃的吗?饿!”
“厨房里自己做。”余薇笑眯眯的抱着熊回了自己婴幼房,顺便回头叮嘱她:“不要乱放调料哦,沈睿有强迫症的。”
于罗兰哼了一声“知道了”,然后自己跑到厨房去做东西,可是打开了抽油烟机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盯着干净整洁的厨房,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到最后,她也就是给自己洗了两个苹果,但是苹果也没吃下去,囫囵的扔到桌子上,跑回婴儿房跟余薇在地上滚。
“怎么回来啦?”余薇抬头看她:“吃饱了?”
“嗯。”低低的应了一声,于罗兰脑子里一团浆糊,想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就是觉得乱的要命。
余薇不去理她那个模样,觉得有点傻,其实这些事儿啊,只要过一段时间,用不了多久就都会自己浮出水面了,到时候于罗兰是什么反应,到让人有点期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余薇轻笑着感叹了一句,还好,走了多远的路,她还是得到了她想要的人。
于罗兰还在恼,盯着一本儿童画册,看的双目无神,余薇本来想跟她讲讲话,结果家里座机就响了,她起身跑过去接。
于罗兰这才被惊动,跟着她一起起身走过去,听到她在客厅打电话的声音,声线很温柔。单听声音就让人感觉温柔的一塌糊涂。
没一会儿,余薇又走回来,脸上带着一点疑虑和凝重:“罗兰,我现在可能要出去一趟。”
“出去一趟?”于罗兰挑眉:“沈睿叫你?”
“不是,是邓律师。”
换上衣服穿上鞋,余薇吐出来一句:“他打电话叫我过去,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沈家全家人都在场。”
“你还没正式进门呢。”于罗兰难得打趣一句,又问:“说没说是在哪里?”
“是个新闻发布会的现场。”余薇正拿起外套和包包,蹙眉看过来:“遗嘱公布什么的,难道还要弄一个新闻发布会吗?”
她一直以为,自家事自己解决就好了,随便找一个地方,律师已宣布就什么都没了。
于罗兰思索了一下,也有些不放心:“沈家这样的家庭真的需要,这样会少很多麻烦,我送你过去吧。”
余薇跑去洗了脸,听于罗兰这么说又觉得郑重,还给自己画了个淡妆就要走了。
“沈睿呢?到现场了吗?”于罗兰穿上衣服,还问了一句。
余薇点头:“说已经到了,就等我一个人了。”
于罗兰心里猜测了一下,估计现场所有记者都快爆棚了吧?
一想到那群烦人的记者,于罗兰拿着手机打了两个电话,叫来了两辆车和一些保安——这种时候,安保是最重要的,虽然不会出什么乱子,但是被一群记者围起来的感觉一定不怎么好。
刚上车的时候,余薇看到后面车里的保镖还觉得有一点太兴师动众了,等到了新闻发布会现场的时候,又开始感慨于罗兰的未卜先知。
太多记者了,一见到她来就都拍照,余薇一时把这车门觉得下车都需要一点勇气,她怀孕之后越发经不得这样的场面,手心都开始冒汗,差点儿就叫司机再直接开走了。
结果于罗兰从另外一边下来,一群保镖就围过来。可记者怎么都推不开,于罗兰还没挤过来给余薇开门呢,就看到沈睿一脸冷意的从里面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非要叫余薇过来,那个律师前脚答应好了不叫余薇,结果人都到了才告诉他,他只能忙不迭的出来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薄唇紧抿,沈睿冷着眼吐出两个字:“清、场!”
四周的保镖就涌上去,比于罗兰的保镖霸道多了,也不说什么,谁拍照就一手打过去,打掉对方拍照的相机,在相机滚落在地摔坏的时候板着脸吐出一句:“抱歉,不是故意的,您可以去suy前台索赔。”
记者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四周果然少了很多喧哗,没人敢那么明目张胆。
余薇本来是在车门口不知道怎么办的,结果沈睿就从那边走过来,拉开她的门把她小心翼翼的抱着放下来,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又轻轻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几乎不用再问什么,所有人都安静了,只是继续偷偷照相,沈睿用行动堵住了所有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