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在马车上晃晃荡荡了一日,终于听到车使勒马停车之音。
重新听到大城的人马车喧之声,亲切极了。
说实话,高宝德对晋阳城也很好奇。
随着车使停稳舆车,婢好率先跳下车去。从车下掏出一个绣花马扎放于地上,掀帘手托高宝德。
高宝德也不扭捏,作势借其力一并跳下车。
最后才是婢姚,她见高宝德已然安稳落地,自己这才稳稳地一步到地。
在高宝德下车这段时间,太子和太原王二人也已经各自下车。
因高宝德车舆在中间,太子和太原王不约而同地,默契行至高宝德这里。
“路上可还好?”
“身子受得住?”
高殷是皇兄,此时正关切地问二人。高殷眼盯着高宝德,她知道主要是问询自己。
“那只能白让阿兄担心了,宝儿无碍。”
太原王自然也是摇摇头。
高宝德不晕车,对于在车上同车行驶,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眩晕反应。
只是摇摇晃晃的,想让人酣睡。
抬头望着所处的晋阳城,巍峨耸立,人烟匆匆。
高宝德突然有了走马观花的兴致。
此时还未进城,车使御者将一行人的舆驾,停在城门口不远处。
要不然,高宝德怎能看见这巍峨耸立的城楼与城墙。
晋阳城外,空阔无比,可是细看城门处,那的人熙熙攘攘,与他们三人此时所站的地方明显不同。
明显能见,今日入城之人很多。
“你二人先去排队入城,不必惊扰百姓。”
高殷对身旁的随从说道。
随从一应道诺。
带着一些人,驾着车,先去替高殷兄弟妹三人排队。
若说城门前人多,能显现出晋阳城人多繁华。然此刻高宝德放眼城旁,有不少酒家棚铺,一字排开,在晋阳城外不远处。
太原王好奇。
“阿兄、阿姊,城外那些铺子,卖的是何物?”
太原王高绍德伸手,手指那群列开的棚铺,问高殷与高宝德二人。
在他们这个方向,朝棚铺那边看过去,也只能隐约看到有人抱酒鼎而出的场面。
因而高宝德此先猜测,能取出酒鼎玉樽,必然不是寻常的造作大将。
高宝德之前,想的还有些轻视于此了。
现在来看,似乎还有些与大齐国祚相关的危险发言。
她冷了了。
“晋阳城,真不愧是为我大齐于草创之时的创业之根基。”高宝德感慨说道,似乎是再把他饭映客。
高殷不由得也跟着点头。
说得对,但也不是全对。
这不能怪高殷,他虽然跟随阿耶高洋来过晋阳,但那时,自己少不更事。
晋阳城在大齐历史上,自高欢那时起,就时不时加固修缮。
直到现在,高洋在位,几乎每年都来往于晋阳、邺城之间。
晋阳城也越发注重固本修元。
不愧是为大齐的“别都”。
方才众人依次从车马上下来,就是在城外,本就有在外城转一圈再入城的打算。
此时听太原王提及,高宝德当然没有意见,高殷也是颔首。
高宝德今日着的是一身红装,高殷衣玄,太原王衣青。
三人面容本就出彩,风度也是翩翩。走在城外,自成一道风景。
在濠河不远处,是庶民架起的草棚,以供往来之人歇脚。
因战乱频发,外城廓外没有住民。
方才太原王所言想看看的,便只能是棚铺这里。
果然如高宝德所料,这里多是庶民开设的歇脚小店。
有茶馆,有卧店,有二荤铺。
太原王高绍德见此二荤铺,眼神忽然一亮。
二荤铺,一荤酒,一荤肉。
庶民各自的棚铺都不算大,以彭草撑起一两间门面。
坐席有的设在外面天地之间,有的在屋舍内放置部分。
太原王盯上的那间二荤铺,灶头就在棚口,座席当然也在外面。
吃酒的人很多,与之对比,棚铺的伙计倒是见少。
一个掌灶的厨傅,两个跑腿的小力把,一个立在棚门处的青衣年轻人正收着钱币。
生意不错。
知道该问那年轻人,太原王鬼机灵,走上前问道:“荤肉如何卖?”
年轻人也不抬眼,仍然算着手上的钱物,只是清沥沥张口道:“旅人请自看。想食些什么,再告知于我即可。”
太原王转头,果然看见一个硕大木板立在一旁,刻有字。
醇酒:一斗五十钱
米酒:一斗三十钱
行酒:一斗十钱
素饼:一册八钱
荤饼:一册二十钱
彘肉:一斤十四钱
羊肉:一斤十六钱
高宝德看笑了,见那算账青年的年纪也不大,面相清秀,问道:“你就这般确定,我们识字?”
那青衣青年这才抬起头,淡淡地看着她,指着那块立板说道:“若是贵人不识,便不会如此之问。”
“竟然贵人通文识字,何必再问我呢?”
说罢也不算账了,停下手上的活计,就站在那里,等待他们一行人开口点酒点肉。
很是有趣。高宝德浅笑。
然太原王却丝毫不关心这些,他瞅着立板瞧了两遍。
“羊肉一斤,素饼一册。”
因他们年纪终归还小,不能饮酒。
随之高殷也不客气,也点了些自己想食的肉菜。
高宝德也要了一册荤饼。
只是这棚铺小店实在是小,估计店家也没打算在此长久经营。
加之此时已近傍晚,正是该进飧食之时。差旅之客很多选择此处歇脚。
周遭人来人往,也十分吵闹。
于是三人并没有在二荤铺外面的小席子上坐下。
三人相视一眼,就提着食物,往城门他们的舆车那边走。
想是,随从们排着的队,也快至他们了。
其实不仅二荤铺颇为简陋,君不见附近的棚铺都是如此,只因晋阳城乃兵家必争之地,又是大齐腹中重地。
北地经过连年战乱,晋阳也饱受战乱之苦。今天下三分,日后必然还会兵戎相见。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些在濠河外搭建的棚铺,倒是必然无存。
必然是曾苦于此,庶民们依照先前的经验教训,便没有用心修缮他们自己的棚铺。
以备战乱一至,随时跑路,回到晋阳城内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