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五六月交替之时,周国泛了水患天灾。
一直断断续续地持续到入秋,都不见起色。
在六月初三,因久雨不停,宇文毓在文安殿,下诏让群臣密奏进谏。
当然是密奏,如若不然,众人都会有所顾虑。
后来在朝廷的鼓励之下,除了密奏之外,很多朝臣都上书直言。
不过直言上书所言,就没有那么直截了当了。
有顾虑在所难免。
但这其中,也有得好的。
左光禄大夫乐逊的上书切中肯綮,对于水患天灾一事,见解独到。
是真正能解决问题的一番上书。
他一共了四件事。
其一,近年来,诸郡太守和治下县令的接替期限太短,上司们又大多严格责求下面官吏的施政成效。为了表现政绩,官吏就只好在威猛上面着力。
现如今,关中之民沦陷于水火之中,生灵涂炭,如果不实施仁厚宽和之政,让天子和朝堂仁政之名传遍天下,又怎么能让庶民百姓都来投奔周国呢
其二,前魏末年,洛阳富足强盛,贵族权势之家,奢靡浪费之风盛行,灾祸动乱都纷纷交替出现,以致灭国,殷鉴不远。
而如今,周国的权贵所用器物、所着衣裳也日益奢靡起来。匠造们在制造工艺上,纷纷争着穷尽自己的奇巧之思,这种风气一但成为一时之好,终究会损害政教之风俗。
乐逊直言道出了自己的一番担心。
他不仅仅了此两点,另外还有两点。
其三,选调官员去补缺亦或是升迁,这些事天子和朝官应该共同商榷朝议。如今,州郡一级的选配官员,还需召集乡闾之人,征求他们的意见,何况朝廷对官员的考察衡量。
这是关系到天下利弊之大事,竟然不听取民间舆论,不按官员声望来决定。
乐逊认为这理应由大家公开讨论,然后再向天子启奏。
其四,就和雄踞东边的齐国有关系了。
高洋占据山东,并不是很容易就制伏击败他。
双方如今之势,就如同围棋的打劫一般。
相持不下,互相争着落子的先后。
只要有一步一子之不妥,就会造成对方的优势。
下棋不能悔棋,和齐国对峙也同样是如此。
鉴于这种情况,乐逊之处,周国的策略应当是舍利以求大利。
先保住自己的封域,保住自己的边郡不失,且不能贪图边陲之地的利而轻举妄动。
牵一发而动全身。
乐逊借助天灾,更想要让宇文毓和宇文护注意人祸。
天灾尚且来得及拯救,可一旦出现了人祸,尤其是边郡的人祸。
那就是灭国之灾。
边郡有失,那之后恐怕就要准备长安保卫战了。
直捣黄龙,可不是着玩儿的。
对于乐逊的一番直言规谏,不顾宇文毓和宇文护二人如何的剑拔弩张,不管他们心底作何感想,反正明面上都是非常重视,全部予以采纳。
其实起宇文毓和宇文护的关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即将要决裂了。
不管是政事上,亦或者是私事上面,他二人已经没有了共同的话题和利益追求。
自从宇文护放了一部分事权给宇文毓,即宇文毓开始亲政后,宇文护和他的治政理念的差距也越来越大,尤其是在用人上。
人的本性,这用人嘛,都喜欢用自己人。
他们两人的裂痕,被这种朝政琐事拉扯的愈来愈大。
以至于到现在,宇文邕在朝上的呼声,甚至已经超过了宇文毓。
当然,是背地里的。
明面上还是没有朝臣敢去招惹天子宇文毓的。
不过私下嘛,众人对于宇文邕和宇文护的投诚,可就是争先恐后了。
还有一事。
这件事是宇文毓和宇文护彻底决裂的导火索。
就是针对突厥一事。
突厥伊利可汗消灭柔然之后,占尽塞外之地,拥有数十万兵力,志在侵犯中原。
前番宇文泰在世之时,正在与齐国高洋父子死命争斗抗衡,就同突厥结交作为外援。
不过突厥木汗可汗,阿史那燕都本身就不是个听话的性子。
他很有脾气。
若是无利,自然不会同周国结交以攻齐国。
宇文泰在世之时,阿史那燕都曾经想过,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宇文泰。
两国都商议的差不多了,而之后就是宇文泰薨逝北巡途中。
突厥献女,宇文泰娶妻之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阿史那燕都也有意思,根本提就不提这一茬。
宇文护先后立了宇文觉和宇文毓为天王、天子,但阿史那燕都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既不与周国结好,也不同齐国结交。
雄踞北边,就像是在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周齐两国久久没有开战,只有打闹,并没有真正的灭国之战。
可能是阿史那燕都等不及了。
宇文护心中揣摩。
他和阿史那燕都可不太熟悉,远远没有高洋对燕都的了解之深。
不过再怎么不熟,这燕都终于肯跟周国有所动作,那就是好的。
宇文护放下手中的奏疏,暗自思忖。
原来是阿史那燕都想要同他周国结亲。
又来
没错。
这次,燕都所的,还是想让周国的天子娶他燕都的女儿。
宇文护一脸奇怪之色。
这阿史那燕都
生了这么多
前一次是想让宇文泰娶他的女儿。
现在宇文泰薨逝了,就想让宇文泰的儿子再娶他的女儿。
不年龄问题,就但看这跨了两代两辈,就知道燕都用的女儿,不可能是一个。
若是真是一个,毕竟过了这么多年,那个姑娘,不是被用过的,就是待字闺中的老姑娘了。
他周国,可不会让天子娶一个别人用过的老姑娘。
既然燕都能提出来,就明他有适龄的女儿。
这就有些意思了。
这个燕都。
宇文护心里嘲笑阿史那燕都果真和中原人不一样。
他先后想要嫁女给宇文氏父子的这个做法,就没有几个人学的来。
太过于无耻了。
平日里多么恶劣之事都做尽了的宇文护,此时都在心里默默地想,这阿史那燕都,果真是太过于无耻了。
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