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杏花奉云大夫之命前来换药了。”
以萱的声音于屋外响起,两人相视一笑,而后以寒便带着杏花走了进来,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害羞,什么都还未说,便已是脸红如火,双膝跪地,恭敬请安了。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她一惊,连忙示意以寒扶她。
“昨儿回了家,哥哥与母亲都因民女没给郡君请安,说民女不懂事,今儿来自然不敢再忽视了。”她头也未抬,小声地说着,若不是这屋中落叶可闻,只怕都还听之不到。
“还以为是什么,回去告诉你哥、你母就说在我这里,不必拘泥俗礼,懂了?”
“是,民女懂了。”
“什么民女?自称杏花便好。”
“是!”
青颜见她答应的好好的,却仍然过于拘禁,无奈一叹,这就是上位者的烦恼,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偏偏身边的人已经越来越小心翼翼,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真真是累极了。
“云翳可说了什么?”她不再勉强,直接言道。
“云先生说,平之先生脉像平稳,一切安好,只是眼有淤青,经诊断仍是夜不能寐,心思过重之故,已经开了方子,让其有个好的睡眠,这点子不适也就好了。”
她靠在床沿,将其说的每一个字都仔细研究考虑,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刺客来得匆忙,且那双眼睛很熟悉,与平之先生一样充满睿智。
“杏花,回去告诉云翳,就说没事多去陪陪先生,现在冬日未过,别让先生回学院,我不放心,等我伤好了,亲自送他回去,再让他转告先生,凡事不要思虑过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心中有数。”
杏花走了,带着激动兴奋的心情走的,能够与郡君说话,聊天是学院内学生一直以来的向往,一连着两日都能与之说话,还来到了郡君的闺房,她早已兴奋难自持了,只是一直压着,如今刚走出侯府,整个人便神采飞扬地蹦跳着向家走去,却不知有一道身影在她的身后默默跟随。
草晖堂
青长贵恭敬地坐于其父下首,不时瞄一眼老父亲严肃的神色,其容颜苍老,双眼却炯炯有神,随意放置于桌案上的手紧握成拳,他明白,即便父亲表面再平静,其内心也是不平静的,也不知大哥是怎么想的,明知道父亲不愿参与夺嫡之事,却还要送玥儿参加太子选妃,思及此,他面色一凛,忽然想起似乎颜儿所做之事也与太子有关,隐隐竟是要助他一臂之力,难道。
“长贵!”
“是!”
“夺嫡之险比想象中还要凌厉,你大哥既然做出了选择,且颜儿虽未言明,然这几年做下的事情都是与太子一处,而太子又是个仁义的,这般看来,我青府已经深陷其中了,只是你三哥,竟选择了四皇子,如若有一天败了,你们万要保下他一家的性命。”苍老的言语之中竟流露出无尽的伤感与无奈,使青长贵身子巨震,父亲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已经预见了四皇子会败吗?
“父亲!”
“去吧!把这件事情告诉颜儿,为父老了,有些事情力不从心,好在颜儿虽年幼,却有着不俗的睿智之谋,只可惜是个女儿身。”
“父亲!”
青长贵听着他话中的悲伤,很是有些心疼,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长贵,你有一个好女儿,好好考虑以后的生活,万不要让她太累了,过慧易夭,你是她的父亲,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她担着,该站起来了,乡试即到,望你好好考虑考虑!”
“我。”
“去吧!去吧!”
他看着窝在椅子上的老父亲,只觉得两眼潮湿,想到其最后的几句话,忽觉身心俱恸,身为儿子、身为丈夫、身为父亲,似乎真的过于懒散,太过于任性了。
碧水榭
青颜正靠在床边看书,便见父亲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惊得她与以寒顿时心下一颤。
“父亲?这是发生了何事?”她心下焦急,想要起身,不经易扯到伤口,脸色瞬时苍白,声音也跟着虚弱了许多。
“颜儿,快躺下,是为父不好,让你担心了。”他连忙上前,自责地低下了头,第一次发现,在这个女儿面前竟如此的无地自容,连一点点小事都藏不住,勿怪父亲会说那样的话。
“到底出了何事?”她仍有些心急。
“京里传来消息,太子于上元节选妃,你大伯派了你大姐姐参加,你祖父有些失落,为父有些心疼。”
青颜一怔,是呀,那一世这个时候也是太子选妃,自己竟是忘了,青玥是大伯长女,参加了此次选妃,并被当选为太子妃,祖父不喜夺嫡之事,如今大伯擅作主张,定当令他不喜,可又阻止不了,而三伯父暗中支持四皇子一事,他也已然知晓,自己近几年所做的事情也没有刻意隐瞒,以祖父的睿智定然也猜到自己是占在太子这一边,如此一来,四个儿子,两个**,一个四皇子党,还有一个是孤臣,这翻心境可想而知。
“颜儿,为父打算参加今年的乡试,你祖父说的对,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父亲要参加乡试?决定入仕了吗?”她微感愕然,看着他闪烁的眼神,轻声问着。
他一怔,这件事还真的没有想过,只是头脑一热,想要参加科举,可真要说入仕,想到官场上的迎来往送便觉得疲惫不堪,要说智谋他不是没有,才华更是卓绝,只是厌倦官场,这一点倒与其父极为相似,若不是青三元不喜官员之间的虚以为蛇,只怕此时的青府早已是这天朝权贵中的权贵了。
“父亲看来还没有做好准备,现下是正月里,乡试在五月,还有些时间,父亲不妨先闭门苦读,至于是否入仕可稍后再行决定。”她心下一叹,祖父这方面的性子,他倒是继承的极好。
青长贵面色一喜,更是暗松口气。
“只是,父亲要好好想想了,不是女儿不敬,委实是摆在面前的事情,接下来的话,若有什么不当的,父亲还请不要怪罪。”
“你,好,你说!”他一怔,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父亲也知祖母不喜欢咱们,若不是有祖父压着,向着,于这府中咱们定然极为艰难,女儿即便是再聪慧,一个孝字便能压的女儿什么也做不成,更何况姐姐现下已一十三岁,顶多再过一年便要说亲了,届时父亲还这般样子,只怕姐姐的亲事都要听之任之,若祖父还在自然好,可若然”
青长贵顿时脸色铁青,沉思不语,放在双膝的手下意识握紧,眸光闪了又闪,这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是他的心头肉,若有人敢在他们的婚事之上做手脚,就是拼了命也不依的,可这人若是母亲呢?想到当下凡是身处官场之人皆是政治联姻,若自己不出仕,以母亲喜欢三哥的样子,再兼后者于四皇子一处,难保不拿自己的女儿、儿子的婚事开刀,思及此,他目光一沉,隐隐有怒火与不安。
“再者,就算姐姐和我们将来都能说上好亲事,可是这家早晚是分的,您即是夫君,又是父亲,若一事无成,待分家之后又该如何?”
她言语至此,只觉的疲惫不堪,好在他神色动容,眼见着是被说动了几分,心下有了安尉,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几分。
“你好好休息,为父、先走了!”他缓缓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以寒看着他落寞的身影,有些担心小姐今天的话是不是有些说重了?若是老爷钻了牛角尖可怎么好?
“小姐——”
“不用担心,父亲的心智才华不在我之下,只是过于懒散罢了;以寒,去打听下,新任知州可有消息?”
“是!小姐也好好睡一觉吧!脸色都苍白了。”
“嗯,的确有些累,晚上来回话!”
以寒点了点头,服侍她躺下,掖好了被角,看着她入睡这才转身离开。
常天佑从天而降,看着她熟睡的俏颜,想着刚才她于其父说的每一句话,心下大动,这样聪慧的女子世上罕见,而他却遇上了两人,一个是心里的小胖妞,一个是面前的贞渝郡君,两人性情相近,只是她过于狠辣了些。
在此之前,他一度认为她便是她,可是那晚悦来客栈一行之中,并无青宁,这青府之中所有的护卫,也已一一找过,同样毫无踪迹,看来真的是自己想错了,本以为找到了,却原来不过是庄生梦蝶。
思及此,他悄然离开,却不知再其走出房间的刹那,那双美丽的桃花眼缓缓睁开,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暗然伤神,自枕下拿出玉佩愣了片刻,复又放了回去,闭上双眼,两滴泪水沿眼角而落。
凌珊与青平将一切看在眼里,默然无声,原本她是想阻止的,只是后者不允,就这样看着他堂而皇之的进了小姐闺房,又默然离去,而后便见小姐神魂寞然,清泪两落,她忽然发现小姐的身上似乎有着他们所不知的隐秘。
西城门
常天佑打马前行,身后跟着一众将士直奔榆林关,他有种感觉,下一次定会找到他的小胖妞,届时不论她是何身份,是何模样,他都不会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