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欺医馆后院,青颜款步而来,看着正在忙碌的茉香和云翳,一个研磨药草,一个钻研医书,偶尔不经意间抬头,又匆匆撇开视线,随即双双垂首,均是羞红了面颊。
她了然一笑,暗自道:寻一人白首,执一人相守,相濡以沫,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
“小姐?”茉香率先发现了她的存在,即惊讶又觉得羞赧。
“参见郡君!”云翳一愣,而后迅速反应过来,行了一礼。
青颜看着状似恭敬,实则充满了怨怪的两人,噗嗤一笑:“以寒,快瞧瞧,做坏事的是他们,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青颜话音方落,云翳和茉香顿时脸色绯红,看着她的目光尽显恼羞成怒。
“小姐说的是,依奴婢看这般放肆可不能轻易饶了他们!”以寒似笑非笑,心中对二人于小姐面前的放肆颇为不满,想要惩戒,可又明**并未放在心上,故而打算吓吓他们,好让他们明白到底谁是主子。
而她的话也确实令两人为之变色,之前的恼羞成怒顿时消散无踪,垂首而立,一副等待惩戒的落魄模样。
青颜状若未知,微笑走近,围绕着两人缓缓走了一圈,却未发一言,使得云翳与茉香额头冒汗,脸色越发苍白无血。
“以寒说的对,你们两个人的确是放肆了些。”
话音方落,两人身子一颤,茉香更是直将跪了下来,却在其刚有所动作之时,被脸色涨红的云翳一把拉住,两人视线交汇,前者羞涩而恐惧,后者眸中更多的是压抑的愤怒一闪而过。
“虽说我的年纪小,可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这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之事,本郡君倒愿意成人之美,你说你们既有了情义,如何就瞒了我?”
两人诧异望将过去,均不敢相信她会是因此生气,难道不应该是对他们的不知检点而失望吗?男婚女嫁在天朝一向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凡有未婚男女私自动情,均为人所不容,严重者更是直接处死,如何她会是这番言论?
以寒在旁摇了摇头,她就知道郡君是个心善的,尤其是对待身边人,只要是对其忠心,任何事情都会尽其所能的包容,就好比青平与凌珊,若无郡君,他们如何能够顺利走到一起?
“嗯!就这样吧!明儿我派人去官府除了茉香一家的奴籍,云翳若是有心就尽快选个黄道吉日把事情定下来,免得节外生枝!”
“郡君——”
“小姐——”
两人即惊且喜,均不敢相信事情居然会发生如此惊天逆转。
“嗯!不用太高兴,喜酒可是不能忘了我的,否则我可不介意把茉香再叫回去,我身边的人可是不太够用呢!”
“小姐说的是什么话,即是身边缺了人,奴婢明儿就去碧水榭,但凡有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交给奴婢,别的没有,一点子力气还是有的。”
“那我……”
茉香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令以寒满意,青颜动容,只有云翳心有不甘,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那倒不必,这里对于我来说同样重要,你们只要在这里好好准备这些药材就好了。”青颜说着从袖口处拿出一张纸递给了云翳。
他讶然,摊开一看,不由大惊失色,疑惑着看向她。
“虽然不确定,但还是备着的好,你也要做好准备,若真的发生了,只怕要亲自前往。”
“这是自然,如此大事,放在别人手中我……属下自是不放心的。”他刚要如以往般随意,可想到她如今的地位,自己此时的身份,以及她对自己的赏识,自称属下并不为过,且此时正式成为她麾下一员竟有种热血沸腾之感,因而以属下二字自称他心甘情愿。
“此事你二人知道便好,万不可让其他人知晓,可懂了?”
“是!必定守口如**。”
青颜点了点头,在以寒的陪同之下走出了天不欺,坐上了马车,飘然远去,只留下云翳与茉香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短短的一刻钟,于两人而言好似经历了一次生死。
楠竹院
杨平之于房中静坐,看着窗外凌武等人进进出出,心急如焚,他想要见那个人,哪怕只是一面,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只是有他们在,必然是见不到的。
他转而看向一旁的窗户,那是通往后山的,如果跳出去,用不了多久便可以远离凌武等人的看守范围,可是这扇窗与地面的距离却是极高,以他的年纪实在有些吃力。
他起身看了眼窗外的斜坡,并不陡峭,只是其上碎石众多,若一个没有站稳必然要滚落坡底,届时只怕衣衫尽毁,青丝凌乱。
即便如此,他也只是略有犹豫,便搬来椅子,轻松踩上,爬上窗户,一跃而下。
嗯——
闷哼传来,右脚脚踝处传来了钻心痛处,竟是扭伤了脚,他起身试了试,竟然无法走动,这比滚落斜坡更加令他难以接受,可是想到只要坚持半个时辰就能够见到那个人,他咬了咬牙,捡起一根树枝,一蹦一跳的向斜坡下走去,然而不过蹦了两次,整个人便摔倒,迅速向坡底滚落,碎石划破手臂、脸颊、双手、双脚的伤痛清晰传来,他只闷哼了两声,便咬牙忍了下来。
然而他还未到坡底,便感觉整个人腾空而起,随后几番眼花缭乱,嘭的一声摔在了地面,却没有感觉到疼痛,仔细感应片刻,方发现身下是厚厚的树叶,他强撑着坐起,还未看清周围,便被映入眼帘的黑靴吸引了视线。
那双黑靴面料不是最好,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可是鞋的内侧却有一片墨绿色的竹叶,竹叶只有一条纹理,很是别致。
而就是这一片竹叶,吸引了他所有的心神,更是令其老泪纵横,不顾一切的爬到其面前,抚摸着那片竹叶,好似在望着久未相见的恋人。
“不要以为你这样我便会原谅你。”
头顶上方忽然传出冰冷而暗含杀意的声音,令其心中一痛,手上的动作也为之停顿,而后扶着一旁的树木渐渐站起,迎上一双冰冷而狭长的丹凤眼。
这双眼睛虽然冰冷,却让杨平之感受到了无尽的温暖,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还可以看到这双眼睛,虽然是不同的人,然却都是在他最重要的人身上,这便足够了。
“小宝,对不起……”良久,他颤抖着双唇,忘却了身体上的所有疼痛,期冀而贪婪的看向面前的人。
嘭——
“小宝早就死了,死在了母亲的坟头,死在了人贩子的手中,死在了寒冷的街头,而我只是一名杀手,冷血无情,自由自在,潇洒恣意的杀手,懂吗?”被称作小宝的男人愤怒的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而后猛的向地面一摔,落叶顿时溅起,于空中飞舞着复又落回了地面,凄厉而恨意森森的声音于空中回荡着。
杨平之虽然想到了他的愤怒,却没有想到他会真的对自己动杀心,可是现在,那散发着寒光的利剑正一步步靠近,好似已经看到上面染了鲜红的血液,耳中回想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忽然觉得,死,也许是唯一补偿他的方式,只要能让他放下仇恨,这条命没了又如何?
思及此,他大笑三声,而后慈爱的看着面前的小宝,缓缓闭上了双眼。
荀子平并没有想到他会选择死在自己的手中,之前那一声小宝,唤起了埋藏心底的温柔美好回忆,这毕竟是最亲的人,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夺走了自己一切美好,将自己逼上杀手这条路的亲人,每每想到此,心中的恨意杀意便怎么也压制不住。
“啊——受死吧!”
他满脸泪水,大喊着刺出了一剑,看着其胸前渐渐被鲜血染就,只觉得心痛,没有想象中的快乐,以往的美好也没有回归,他迷茫了,站在原地傻笑着,泪水不断滑落,视线却依旧清晰,那抹鲜红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
“先生——”
江惜仁半个时辰前发现杨平之不见了,立时开始查探,却没有想到找到之时,竟躺在了血泊之中。
他拼命的跑了过去,将其抱在怀中,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有气息,顿时松了口气。
“凌武,将此人拿下!凌艺,速速请云翳前来,一刻也不得耽误。”
“是!”
二人异口同声,一个冲向荀子平,一个转身直奔金陵山下,谁也没有想到,不过半个多时辰,年近七旬的杨平之居然自楠竹山来到了这里,且生死不明。
“哈哈——”
凌武还未到近前,便见其摇晃着站起,仰天大笑,染着杨平之鲜血的利剑猛然抬起,带着嗜血的寒光向其脖颈犀利扫去。
两人大惊,他们可是得了贞渝郡君之命,要活捉此人的,如何能让他死了?想到此,凌武飞身而起,江惜仁也放下了杨平之,向其手中之剑迅速靠近。
嘭——锵——
然而两人刚到近前,后背便各自受了一掌,随后向两个方向快速落去,再抬眼望去便见那柄利剑已掉落地面,而剑的主人早已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常天佑、袁儒逸缓步走出静怡轩,看了眼对面祥和的天不欺,暗自揣测着走向陈东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