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惜仁看着她调侃的目光,无奈一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与他调笑,且对方还是个七岁女童,又是自己的外甥女,想要发作,又提不起丝毫火气。
“三日前,我让凌珊前往三关城,查看江府于那里的生意,却不想她还未回来,今日便得到了那里损失惨重的消息,舅舅以为如何?”
她收回视线,悠然的坐了下来,目露沉思,脸色亦不若先前般轻松。
“凌珊?你让她去了那里?我说怎么没见她,她是我派过去保护你安全的,你这样将她派走,实在是不妥。”
“舅舅的心思颜儿岂能不懂?只是这件事情不是她去做,也得是别人,而她去,把握会更大。”
“看来你早就料到三关城会出问题。”
“也不算早就料到,只是觉得瓦剌今年不会太平,而祖父又出了事情,所以才会有些忧虑。”
“西方瓦剌地处草原,今年又是旱季,那里的牛羊目前看着还好,可只要一入冬,不论是人、还是牲畜怕是都要挨饿。”
“我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有这个大胆的猜想。”
她郑重的望向他,目光炯炯,虽说是猜想,可眼神之中却充满了自信。
他闻听此言,心神一震,不是他未往这方面想过,而是江家不过是商户之家,对于此类事情一向是敬而远之,即便真的有什么想法,那也必是支持天朝,可现在想来,财富不论是哪个国家都会产生觊觎之心。
尤其是江家的生意多集中在大名、并州、三关城,其他地方虽有涉及,可与这里相比,不过是江府生意的十分之一,而三关城距离榆林关最近,若瓦剌真的动了心思,江家无疑是最好的目标。
“六小姐,凌珊回来了!”
以寒走了进来,她直至现在也未缓过神,之前她正于如意居等候小姐归来,却没想到走进来一位面带刀疤的红衣女子,她当即吓的脸都白了,可到底也是经历了些事情,很快便镇定下来,随后问过才知她名凌珊,现今跟在小姐的身边,此行回来有要紧的事情禀报;她想到舅少爷身边的凌艺,故而选择相信,前来寻找。
“让她到这里来吧!”她不动生色地说着。
江惜仁很是惋惜的看着她,这要是个男子,必是惊世骇俗的才子,可偏偏是个女子,即便拥有惊世之能,也只能守在内宅,当真是可惜。
“参见小姐、少爷!”凌珊焦急而来,却没有忘记现如今她已经是青颜的属下,故而先拜见了主人,而后方是江家少爷;对此江惜仁暗中点头,又见她对青颜很是恭敬,心中暗道:不愧是颜儿,这般硬骨头也能降服。
“起来吧!这一路上都发现了什么?一一说来!”
“是!”
凌珊沉思片刻便将一路所遇之事缓缓说着,原来她在去往三关城的路上便已经听闻了些消息,故而日夜赶路,但还是晚了,当她到达之时,江家于三关城的所有商铺全部被洗劫一空,无论是金银还是粮食,均未剩下;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又听闻江家所有商队被劫,她匆匆赶去,看到了一地的尸体,而后顺着劫匪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最后发现劫商队的人竟是一群假扮天朝人士的瓦剌人,而他们的首领竟是——翡翠。
“你说什么?翡翠?”
江惜仁大吃一惊,猛地站起,而后又坐了下来,久久不能平静。
“接着说!”
“属下见是他国人,便觉得其中定有蹊跷,因而不敢擅自行动,怕打草惊蛇,所以就先回来了,但已经派人沿途盯着,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报回江家。”
“退下吧!”
青颜挥了挥手,看着陷入沉思之中的舅舅,叹息着站起,望着榆林关的方向:
“舅舅,江府损失了十万两银子,粮食还未算进去,再加上瓦剌国兵强马壮,支撑他们开战一个月还是有可能的,看来边关将起战事。”
“只是——我没想到翡翠是瓦剌国人,那么她,应该也是,此事还是要通知父亲,若再不做决断,江府恐怕就要被冠上通敌卖国之罪了。”
青颜不语,此事乃江府家事,又涉及到外祖父私事,如今事已闹大,她相信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故而略施了一礼,走出了壁垒阁,与等在外面的凌珊、以寒向如意居行去。
榆林关
常天佑、常卫、袁儒逸三人利用化名进了军营,从小兵做起,此时三人守在关口,望着关外一望无际的草原,很是震撼,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般辽阔的草原。
“你们说昨天出关的那群人真的是两国来往的商户吗?”袁儒逸想想昨天那群看似暴发户,却拥有异于常人的强壮体魄的那群人便觉十分可疑。
“自然不是。”常天佑语气略显凝重,没有了初时的激动与震撼,
“什么?”
“没什么可惊讶的,若所料不差应是瓦剌人。”常卫如看白痴般的扫了他一眼。
“那你们还......让他们过去?”他大惊,说到最后,四处看了看,发现无人关注此处,声音便小了许多。
“怎么阻止?两国虽是敌国,但对这种互通有无的经商之事均处于默认状态,即便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也不能说他们带着恶意,更何况他们自始至终都没说自己是天朝人,不过是穿着天朝服饰而已,这种事情在瓦剌也时有发生,算不得稀奇,再者我们入军营不过几日,人微言轻,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原来如此,那还好,我还以为真的要起......”
“战事将起,你们要做好准备。”
袁儒逸这口气还未松下,便被常天佑突如其来的一句咽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的确,战事将近,三弟可别做那没胆的逃兵!”常卫嘲讽一笑,拍了拍他的肩。
如意居
青颜刚来到正院,便见江府下人带着早在她们与江惜仁于大名城外汇合,回到青州府的青宁匆匆而来。她见此,淡淡的微笑多了一丝明媚,紧跟着便进入了正房。
“夫人,老爷让您回去,老夫人病重!”
江映月一怔,病重?身体不是硬朗的很吗?怎么突然的就病了?
“娘亲——”
“颜儿,你来了!”
“嗯!娘亲,祖母病重,咱们回去吧!外祖父和外祖母这里有舅舅,还有云翳,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她眉眼之间带着笑意,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好!那明日便回!”
她爱怜地摸着她的稚发,虽不知这个女儿心中在打什么算盘,可她知道不论有什么打算,出发点必是为了这个家。
翌日,江映月与父母辞行,一行人便在江惜仁的护送之下出城,而后与之告别,在青宁与青安的护送之下,向青州府出发了。
然她们没有想到的是,本应顺畅的路途却多了许多逃难的百姓,经打听之下,才知昨夜子时,瓦剌国忽然发动战事,守关将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眼看着榆林关将要不保,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飞向了临近的城池,致使三关城、并州的普通百姓仓皇逃窜。
青颜面色沉重,她虽料到了会起战事,却没想到会这么快,那一世,并未有此役,因而对此,她没有任何的准备,如今正在回青州的路上,这些逃难的民众也不知会不会有暴民,若是有,只怕自己这一方女眷将要吃亏,可若要往回走,也已来不及,况且老夫人病重,于情于理,自己一方都要回去,否则不孝的罪名若是扣下来,母亲的日子将更难过。
榆林关
常天佑浴血而战,生猛而残酷的战斗方式,不论是瓦剌之敌,还是天朝将士均感到极为恶寒。
只见他手持钢刀,每一招的落下都带着敌军的残肢头颅,而在他的两侧分别站着常卫与袁儒逸,三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于敌军之中大杀四方,可谓是榆林关此役之中的主力干将。
若不是这三人的拼命厮杀,此关于黎明时分便会被攻破,如今已是巳时,此战持续了一夜,敌我双方都已疲惫不堪,而榆林关仍牢牢的掌握在天朝手中,瓦剌将军见最佳时机已过,立刻下了撤退命令。
关内将士均为之松了口气,但精神却无法松懈,因为他们都知道,更艰苦的战争即将到来。
而另一边,榆林守尉纪明尘已经将此间情况一一书写于奏折之中,八百里加急向京城应天送去。
常天佑站在榆林关城墙之上,看着于关外千米之处安营的瓦剌,脸色越发阴沉,对方足有三十万兵强马壮的将士,而己方却只有五万守关将令,且于之前已经损伤三成,这般下去,恐怕等不到援兵赶到。思及此,他豁然转身,径直走向守尉府。
“你要做什么?别忘了我们的身份不能暴露。”袁儒逸把将他拉到角落,焦急地说着。
“放心,我并不打算以自己的身份前去求见。”
“那你——”
“瓦剌有备而来,根本不会给我们等援军的时间,唯今之记只能主动出击,烧了他们的粮草,逼他们退兵。”
“你此话自然是正确的,只是这件事情谁能做到?关外可是十万大军,粮草被围在正中,想烧粮草何其艰难?”
袁儒逸虽然纨绔,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尤其这一路走来,他的变化即便是常卫也深感佩服,因而有这番言论,两人均不觉惊讶。
“我自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用弓箭吗?他们驻扎在千米之外,已经超出弓箭所能达到的距离。”
“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此时战事已起,正是你我立军功的绝佳机会,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更何况我对此很有把握!”
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推开拦在身前的常卫,阔步前行,于守尉府兵说了几句,便见那府兵匆忙向府内跑去,不多时,常天佑便被请入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