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颜缓缓睁开双眼,闷热的天气并没有因为正午已过而有任何的改善;她抚了抚额,不过午睡片刻,便已是满身大汗,浓烈的汗味熏的她叹息不已。
“唉!还是太胖了!”
她无奈而痛苦地翻身坐起,只觉得满身的肥肉,实在是难受的紧,晚上还是不吃了吧!
“以寒,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是!”
她看着六小姐秀发贴面,油光满面,莞尔一笑,匆匆下去准备了。
呼——
不多时,她坐在浴桶之中,很是舒服的呼了口气,撩水拂面,更觉清爽。
“以寒,可有什么消息?”
她想着上午时分发生的事情,好奇外祖母最终的处置结果,而让她最为在意的还是海棠院,究竟里面住的是什么人?与外祖母、外祖父是什么关系?竟让外祖母那般痛苦的做决定,最主要的是听外祖母的言下之意,竟是外祖父会原谅对方,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即便是这样也要原谅吗?
“海棠院已经被封了,园中的夹竹桃与罂粟由舅少爷亲自带人铲除,但听说各取了部分送到了风华院;至于里面住的人,奴婢没看见,江夫人对外宣称说里面的人暴毙了。”
“这样吗?”
她沉默,想必外祖母定是于其中搜到了毒药,而那人也不会是什么暴毙,定然是悄悄被处死了,伤了夫君,又打儿子的主意,外祖母怒了。
“娘亲那边......”
“六小姐不要多想,夫人还是疼爱您的,您回房之后,便沉睡了过去,所以不知道。其实在您离开正院后不久,五小姐和七小姐便被夫人唤了去,虽不知具体说了什么,但奴婢却发现七小姐和以往不同了。”
“怎么不同?”
“以往的七小姐天真可爱,只要有好吃好玩儿的,便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可是自正院中走出之后,奴婢发现七小姐的眉眼之间有了些许忧愁与坚定。”
“这样吗?娘亲,这又是何苦呢?”
掬了一捧水,看着自己的倒影,水汪汪的桃花眼中映着感动与悲伤,自己的姐姐与妹妹也要如自己一般了吗?小小年纪,便动了心机,如今看来,之前自己对娘亲说的那番话,让她明白了什么,所以才会下了这番决心吧!
娘亲,您是在以这种方式告诉我,您不介意我心机过重,也不介意我的变化吗?娘亲,您这份母爱真的太过深重,无怪我经历了两世又回来了,谁又能说不是因为我太过不舍这份母爱,所以回来再当您的孩儿?
“六小姐——”
以寒见她沉默,看着自己的倒影出神,低垂的睫眼之上晶莹剔透,分辨不出是水珠还是泪珠。
“以寒,娘亲真的很爱我呢!”
她将水扬在脸上,闭了闭眼,将泪意逼了回去,而后方开心一笑。
“这是当然的——”
“六小姐,舅少爷派了人来,唤您过去!”
以萱缓步而来,脸上的伤痕已几不可见,脖颈之上的鞭痕被她用衣物紧紧的遮着,表面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以萱?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休息吗?”她秀眉紧蹙,很是担忧。
“奴婢已经无事了,不过是身体虚了些,只要不做些重活,便不会有事!再说小姐身边信得过的只有以寒、茉莉,还有奴婢,这一休息,茉莉又要照顾奴婢,那小姐身边就只有以寒了。”她连连摆手,带着祈求地目光。
“唉!这是在外祖家,不是青府那般龙潭虎穴,有以寒就足够了,只是你既然如此想,让你继续呆下去,怕也休息不好,你以后便只管我房内的事情,外面的事让茉莉先顶着。”
“是!多谢小姐!”
她喜上眉梢,以寒与青颜却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身上的伤有多重,两人都极为清楚,可她的性子,两人更是清楚,别看她只是个丫鬟,却是个极有主意的,决定了的事情,即便是主子也不一定能够让她转身,而养伤最注重的便是心情二字,只要能够让她心情舒畅,出来适当走动走动也可以。
“你们两个来服侍我更衣吧!舅舅还在等着!”
风华院
青颜在以寒的陪同之下,缓步而入,似是得了吩咐,她始一进入,凌艺便走了过来,默然带着她走向院中最里侧的房间之中。
推开房门,昏暗的光线于午后的阳光相映成辉,让这间房屋多了丝神秘之感。行入其中,发现门窗紧闭,右侧书案之上置着几盏油灯,成为这里唯一的光线。
“云翳见过小姐!”
“起来吧!可有什么进展?”
“经过了解,江老爷房中所用的香料中含有大量的罂粟,而在其生病当日,曾喝下一碗参汤,里面含有夹竹桃汁,且份量不轻,但让人想不通的是,江老爷所中的夹竹桃毒性不是很浓,再两厢结合,形成了这种奇妙的毒,但我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一味药,只是却怎么也找不出来。小姐既然之前便有论断,不知您可有什么见解?”
“夹竹桃全身皆拥有剧毒,可以说是世间植物中最毒之一,罂粟可称为最毒之花,沾之成瘾,然这两种之间若再加上断肠草,那么服用之人,其中毒的过程要比以往要痛苦百倍,只因断肠草的毒性还可以起到以毒攻毒的效果,中毒者将会产生即死即生的幻觉,而这也是众多知名大夫未能诊出中毒的原因。”
云翳双眼一亮,对于断肠草的这般用法,还是首次听闻,以毒攻毒,如此说来,这断肠草也可用做药里,果然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毒,只要运用得当,剧毒之物也可以成为救命良药。
“多谢小姐!”他精神振奋,转身投入到制作解药的过程之中,专注的神情,使她微微一笑,推开房门便走了出来。
“舅舅,外祖父如何了?”
走出来,便看到他负手而立,身后站着面色难看的以寒,看她的模样似很生气。
她不在意的一笑,想也知道是因何生气,舅舅唤她过来,却站在这里等候,让自己一个人面对云翳,不论怎么说后者也是外男,这般做法着实不合礼数。
“已经醒了,听说了此事,你可想到父亲是如何处理的?”他面有不甘,双手握拳,目光灼灼地看着远处的夕阳。
“还需要想吗?只看你这般不甘,便知道定是轻拿轻放,只是那个人究竟是谁?”她心下大惊,还以为那个人会被处死,却没想到会是这般意外的结果。
“不知道,她整张脸都毁了,面对母亲的盘问,也没有装疯卖傻,只是我不明白,都已经承认了,母亲也下了决心置她于死地,可是父亲却硬是拦了下来,又将她送回海棠院,不允许她走出半步,不允许她接触花草,吃穿上仍是拣上好的。”他用力捶了院中槐树一拳,血液渗透而出,却仍然无法令人忽视他双眼中的不甘与仇恨。
“舅舅!你可知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是会有很多的身不由己;虽然我不知外祖父这般做法的原因,但我却能够感受到外祖父的为难,或许这之中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身为人子,即便无法改变现状,那么就做好该做的,父母的年纪也大了,有些事情需要我们来做。”
他眸光微闪,而后苦涩一笑,虽然依旧不甘,但却能够感受到他比之方才要冷静了许多。
“颜儿,你说你是神童,我怎么觉得你是妖童呢?”
“什么?妖......童?”
“难道不是吗?将人心看得这般透,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人心吗?呵呵!将心比心,换位思考,还有何难?”
她淡笑着离开,小小的身影之上映射着神秘而惹眼的气息,即便被大名百姓誉为才子的他,亦被吸引。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他沉吟自语,却直至日落西山,也未想出所以然,好在他可以确定,不论她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对自家是没有任何威胁的,他能够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在乎与关心,然他也感觉到她将要走的路充满了艰险。
“凌艺,去告诉凌珊,以后跟在颜儿的身后,颜儿去哪儿她便跟哪儿。”
“少爷?这——”
“去说吧!告诉她,以后颜儿活着,她活着,颜儿身死,她也别独活!”
他大步离开,方向正是府中禁地海棠院,这一次他要堂堂正正的走入那里,与那个女人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风华院厢房之中,凌艺站在一名红衣女子身前,女子拥有一张清丽的面孔,若只看右侧颜,虽不是倾国倾城,但也绝不是庸姿俗粉可比,然若看正面,便能够看到自眉心起,直至左侧嘴角有着一道可怖的刀疤。
“我不去!”
她听到凌艺传来的命令,不怒不惊,只是淡漠在坐在原处,对于保护一个小女孩,她没有任何的兴趣,甚至极为厌恶,她最讨厌的便是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子。
“凌珊,我们都知道你心中的苦,少爷也知,当初我们兄妹四人于生死边缘,若不是少爷,我们怎么可能还活到现在?你可还记得我们曾发过的誓言?”
“当然记得,以少爷之命为尊,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是少爷之令,吾等决不退缩半步。”
“即如此,你又何必陷在过去的事情中走不出?那颜儿小姐我见过,虽为七岁幼女,却极为聪慧,跟在她的身边,你不会吃亏,也不会辱没了你。”
“三哥,你又何必这般苦苦劝我?你明知道我......”
“你的心思,我都懂,相信少爷也是懂的,也正因为懂所以才派了你去;此事你没得选择了。”
“什么意思?少爷他.....”
“少爷说以后颜儿小姐活,你活,颜儿小姐死,你也不必独活!”
凌珊的面部终于有了变化,愣愣地看着他,少爷的命令他们都接到过,虽次次严厉,却一直在尊重着他们的选择,珍视他们的生命;从没有哪一次如此次般霸道而凌厉。
“看来还真是没得选了!”她有些不甘心,苦笑着闭上双眼,双手握了又握。
“珊儿,记住你的身份,不要认为少爷之前足够尊重我等,便忘了自己是谁?”凌艺只觉不好,她这番模样分明是对少爷起了怨怼。
“放心!我会好好执行任务的。”
她冷漠转身,看也未看他一眼,推开房门,几个跳跃离了风华院,直奔如意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