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双颊微红,急着想把责任推给七娘,好借此开脱自己。
“九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六娘言语间有些闪躲,她强笑道:“我怎么会跟妹妹纷争起来?七妹的性格你知道,我不过是怕她闹起来不好收场,这才帮着圆了几句。”
安然笑吟吟的望着她,清澈的目光似乎看透了她的心虚。
“若有什么事,母亲怪罪下来,七姐和十妹自然更得庇佑
。即便一时我是不好的,可一个巴掌拍不响。恐怕母亲也会觉得姐姐不友爱罢。”
六娘的脸色当即便有些不好看。
安然却顾不得那么多。她此时在侯府算是处处掣肘了,若是让七娘和六娘联合起来挤兑她、十娘做壁上观,恐怕她日日都要处于争斗不休的苦恼中。
她想活得轻松一些。
“六姐该知道,我有弟弟妹妹都在外头,也算是受着辖制罢。自然是一言一行都听祖母、母亲的,哪有自己做主的余地?”安然看在她们处境相似的份上,不单是为了破解六娘和七娘的联手,也为了六娘好。“七姐和十妹好歹还有姨娘惦记着,六姐和我又有谁关心呢?”
眼下之意就是,她们没有任何根基,谨守本分才是她们的生路。
这是她上一世短暂的一生让她明白的道理。六娘能不能听进去,只看她的造化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
六娘的脸色红了又白,最后安然算是说了句掏心的话,六娘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跟六姐透个底儿。”安然索性坦白道:“在祖母、母亲派人去接我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跟南安侯府有关系。”
“京中的繁华气派虽诱人,我却还觉得江南氤氲朦胧的烟雨,更相宜。”安然长长的透了一口气。
六娘微微挑眉。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七妹和妹妹你龃龉罢了。”六娘沉吟片刻,才轻声道:“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都是自家姐妹,彼此间和和气气的,长辈们瞧了也高兴。”
安然微微一笑,眉目舒展。
“误会解开便好。”她远远的望了一眼七娘和十娘,不知十娘说了什么,七娘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时候差不多了,让师傅久等可就是咱们的不是。”
六娘点点头,二人快步追上了七娘和十娘。
到了韩师傅处,虽然她对这么一副观音绣像要姐妹四个合力完成有些疑惑,还是勉强给四人分配了。
安然只分到了绣像完成后,装裱边缘的纹饰。虽然瞧起来密密麻麻、做起来也费工夫,可胜在样式简单、多是重复的纹饰。重要的部分俱是分给了六娘、七娘、十妹姐妹三个。
七娘对韩师傅的分派结果有些不满。
还在十娘及时给她使眼色,七娘到底没吵嚷起来,很勉强的答应了。
安然松了口气。
她一个外行都能瞧出来,这绣像实在只适合一个人绣,四个人一起绣简直是互相捣乱。恐怕六娘就是要故意整她,才故意在赵氏跟前这么说的吧!到时候拖慢了进度都是她的责任。
好在韩师傅是原先赵氏的陪嫁丫鬟,七娘不敢造次,再不高兴也答应了下来。
等到姐妹四人从太夫人处用过晚饭回来后,在甬路前分开,直到看不到安然和十娘的身影,七娘便急吼吼的兴师问罪
。“在韩师傅处分派了活计,六姐竟半点没吭声!莫非六姐忘了当初跟我说过的话?”
六娘无奈的摇了摇头。
“七妹你细想想,九妹的进度如何,祖母、母亲岂会不知道?”六娘安抚她道:“把最难的部分留给她,这不是摆明了咱们合起伙来欺负九妹?她必然不能完成,母亲也不好怪罪她。”
七娘还是沉着脸,不发一言。
“可若是把最简单的分派给她就不一样了。”六娘觉得心累,甚至有些后悔找了七娘,可她又不能跟七娘翻脸。“若是咱们的绣像都绣妥当了,只差九娘最容易的部分没完成,祖母和母亲会怎么想?”
这会儿七娘才稍稍缓和了脸色。
“六姐说的有道理。”七娘微微颔首,似乎没有再追究的意思。
不过还没等六娘松一口气,七娘却突然转身,平素一双爱憎分明的眼中却透出一抹告诫的意味。
“人呐,可不能贪心。若是想做那墙头马上草,怕是两头都落不是!”
六娘愕然,不自觉的睁大了眼睛。
七娘不等她回话,回身先一步迈进了门槛,进了自己的屋子。原本和她并肩而行的六娘脚步凝滞,晚了几步的功夫才回了院子。
方才七娘对她仅仅是生气下的告诫吗?还是她其实远没看上去那样单纯?
她突然觉得遍体生寒。
六娘想起了安然在湖边说的话。
她原先是有些噗之以鼻的,既然回了侯府,谁不想争一争,搏一把?
或许……安然说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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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绣活已经分下来了,安然向韩师傅请教了几种纹饰的绣法,拿绣绷子练到韩师傅点头以后,安然便开始埋头苦干。
最后六娘三人合力完成的绣像要装裱到此时安然所绣纹饰的绢布上,所以三人总是在一处做活,反而是安然自己在屋中摆上绣架子,仔仔细细的绣了起来。
勤能补拙。虽然她绣得慢,可她肯花的时间多,照目前的进度应该不会拖六娘三人的后腿。
“姑娘,您早些歇着罢。”青梅见已过了亥时初刻,自家姑娘还在灯下做绣活,她不由有些心疼的道:“您小心再把眼睛熬眍了,总不差这一会儿的功夫。”
安然听罢,抬头笑了笑。她放下手中的针,伸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
“明儿汐姐儿和泽哥儿跟着吴妈妈的儿媳妇进府来,太夫人已经许她们来看我了。”安然眉眼弯弯的笑道:“我得快些把明儿的进度赶出来,好跟他们两个多待一会儿。”
青梅闻言更有了劝安然的理由。“姑娘,您再不休息去啊,明儿的脸色可就不好了!桃枝,你说是不是?咱们姑娘这几日瞧起来越发有些憔悴了。哥儿和姐儿看到岂有不心疼的?”
桃枝也在一旁忍笑点头
。
青梅的话倒真把安然唬住了。
若是她真的脸色不好,两个孩子瞧了一定担心。
想到这儿安然把针放到一边,忙让桃枝拿过靶镜来,对着镜子仔细的瞧了又瞧。一张白净细腻如同上好白瓷的脸,吹弹可破,没有半分瑕疵……倒不是没有,安然往前凑了凑,果然发现眼底的些许乌青。
这些日子她没少点灯熬油的做绣活,还要练字、读书,自然睡眠便不足了。
“姑娘,早些歇着罢。”三人正在一处说着,忽然帘子一动,锦屏自己撩起帘子走了进来。“明儿十姑娘她们要一早就出门,您总不好跟十姑娘她们分两回去给太夫人、夫人请安。您明儿不出门,也得跟着早起呢。”
安然挎下了脸。
明日六娘三个跟着她们五姐一同去城外的妙音寺上香、吃斋饭。同去的还有几个南安侯府的通家之好,称得上是一次几家联络感情的踏青春游了。
原本安然也是要一起去的,可没过多久太夫人那儿派人来告诉她,安泽、安汐明日跟着吴妈妈的儿媳妇进府,太夫人允许他们过来看安然。
两者相比,安然自是选择要和安汐姐弟两个见面。可是不去又怕得罪赵氏……安然干脆跟太夫人院里的丫鬟一起去见了太夫人,半吐半露的说了自己的顾虑,并表达了自己想留下来的意愿。
太夫人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是以安然整个晚上都是兴致高昂的做绣活,又让锦屏、翠屏准备好点心、水果招待安汐安泽。她还暗地里让锦屏准备了两个荷包,每个里面都塞了些小面额的银票。
有银子傍身,总是方便些。
“明儿您从太夫人处回来再绣也是一样的。”锦屏催促着安然去梳洗就寝,让桃枝把安然的针线收好。“不差这一会儿。”
安然拗不过她们,只得乖乖照办。
等到锦屏替她散头发时,安然怔怔的盯着镜子,突然问道:“你看看我,这些日来有些什么变化?”
锦屏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细细的端详着镜中的人。
安然比来时又瘦了些,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更添了楚楚的风致。散了一半的头发披散着,整个人看起来不再是咄咄逼人的明艳,灯光下的她眉目间都多了些柔和之色,更添了几分动人。
“姑娘当然是越来越美呀。”锦屏由衷的道:“就跟那画上走下来的美人儿似的。”
安然失笑。
等到梳洗后,安然躺在床上翻了几次身,想着明日要见到安泽和安汐,心中高兴,越想越兴奋。还是锦屏听到动静说了两次,安然这才躺好,慢慢的睡着了。
此时她还不知道,若是能重新选择,她倒宁愿那一日和六娘她们一起出门算了,也就没了后头的麻烦事。
可人不能预知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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