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挑拨
李兰娘家也是穷苦之家,一家子靠手里三亩水田过活,当初嫁女儿狮子开口要了三两聘金,儿子娶蔡红云时又强要了二两的嫁妆和两亩水田的陪送。因着蔡红云的关系,靠着几两银子跟水田发起狠来种了几亩甘蔗,借蔡珍她娘的手倒卖再做了糖,即使遇到去年那场大旱,多少也撑了过去。
李家村的人面上赞一句李兰娘家手脚勤快攒下了积蓄,背地里却都在说她的一双老爹娘是卖儿卖女起的家,丢人得很!
可甭管外人怎么说,这一家子也是实打实地过了几年好日子。
直到李兰跟蔡红云两个上了宗祠告发蔡珍。
蔡珍她娘能靠着一双制糖的手艺撑起整个蔡家,还连带着接济了蔡家旁系旁亲的,一看就是个有谋算智慧的老太太,看当日蔡珍出了那事,蔡家一众人都偏向谁就看得出来。
原先是这么个流程,各户人家将甘蔗收了后,一部分由村里出面一道收起来运到镇上,一部分就经由蔡珍她娘跟周边几户蔡姓人家一道制成糖,或是卖到镇上的酒楼,杂货铺,或是等货郎来收。糖算是贵价物,怎么着也能卖个好价钱,因而周边但凡吃了这一块红利的都对蔡珍她娘十分感激。
可李兰跟蔡红云两人一边吃着她的红利,反过来还算计她亲闺女,想也知道这老太太能生多大的火气。这不出了事儿那日,蔡珍她娘一到家就在门口大骂一通,放言跟蔡红云一家彻底断了情分,连着蔡红云婆家也就是李兰娘家也给断了,说是日后不再收这两家的甘蔗。
这可把两家人给吓坏了!
大旱过去百废待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想着赶紧把地种上,何况他们这种靠着甘蔗回血,家里的收成全数压在上头的人家。
如今蔡珍她娘一狠心断了亲缘跟情分,不就是断了她们两家的财路吗!
原想着蔡珍她娘不做,蔡家其他人家不也行吗。
可没想到凭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更是顾念着蔡珍她娘平日里待人的情分,哪怕蔡红云一家子上门求了又求,亲眷们也都没松口,个个都敛声屏气地看着这一家子人闹。
就蔡红云跟李兰这两人的品性,好的时候自是相安无事,一旦有了什么,难保不会撕破脸。不说蔡红云,李兰在小凉山可是出了名的恶妇。撺掇丈夫分家,赶走小叔,又借伤发卖小叔,蔡红云跟这样的人做成了姑嫂,哪有让人放心的时候。
因而这家家户户都把地种上了,蔡红云娘家婆家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种了一半的稻谷,剩下一半的地儿还是种了甘蔗,打算到时自个儿运到镇上制糖的铺子,一股脑给卖了。
如今硬生生少了大笔收成,两家人也是怨声载道,对蔡红云跟李兰两个更是没了好脸色。
现又有了羊奶这一桩,看着家家户户每日有了十好几文的进账,蔡红云在婆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往年只顾着种甘蔗,收成了便做个甩手掌柜,自有蔡老太太领头带着一众人又是制糖又是运货,蔡红云婆家娘家什么都不用做,如今却要拉着一车甘蔗自个儿上门叫卖,想也要生一肚子气。
这不上月甘蔗收成,蔡红云她丈夫干脆甩手不干了,公婆也骂骂咧咧,顺带把回娘家的李兰一道骂了个狗血淋头,姑嫂两个轮番挨骂,只能自力更生搭着手一趟一趟地将收回来的甘蔗运到镇上制糖的店铺一家一家地叫卖,其中苦累两人全数受着只能往肚子里咽。
两人又不知那制糖铺子收甘蔗是什么价,在掌柜跟伙计一唱一和之下,比往日的价钱低上了两成卖了出去也不自知。
这不才松口气要回去,就听一旁来买糖的一个小哥儿叫苦连天地骂起了镇子那头刚开了一月的春归园。
姑嫂两个面面相觑,都放缓了步子细细听了起来。
“这铺子羊奶有下面小村子的人送上来,糖也从不在外头买,那些吃食的本钱是一个都没,还挣了个盆满钵满的,累的我们福满楼生意却是越来越差!”那小哥儿一副叫苦连天的模样,原是那福满楼的伙计。
那制糖铺子里的伙计听了给他出谋划策道:“你们掌柜出手教训教训不就成了?”
没成想那小哥儿一拍桌子:“怎么没想过,可我们掌柜的一打听,那春归园的越娘子背后有两个秀才弟弟不说,跟那头的郭家也是搭了边的,我们掌柜的哪敢得罪?只能平白地咽了这口气。”
两人时不时叫骂几句,似是对春归园有了颇大的怨气。
那两个骂得起劲儿,那头的姑嫂两个听得幸灾乐祸。
“我就说什么,那死丫头铁定招了不少白眼,也就是我家那小白眼狼在那儿立着,要不然要被这镇上的豺狼虎豹们聚众给撕了!”
“里正还说什么贵人都往那铺子里跑,我看哪是为着一口吃的,别是揪小辫子日后好下手呢吧!”李兰这一路来的火气就这么被自己几番臆想给抹去了。
“在这儿胡咧咧什么呢!买了糖赶紧回去!”两个伙计正说得痛快呢,外头来了个管事模样的人,扫了一眼在旁听得起劲的李兰两人,又催了催那福满楼的伙计。
“闭上你的嘴,叫人听了笑话!”
那伙计连忙躬身认了错,蔡红云见了却再也忍不住了。
一脸谄媚道:“不笑话不笑话,那越春归惯会装模作样的,实际上就是个小人行径的臭丫头,咱们边上那几个村子的人,有哪个不骂上一嘴的!”
她一说完那管事就眯了眼,又重新打量了两人:“……两位小嫂子认得那春归园的越娘子?”
“哎哟!可不嘛,那死丫头跟我这小姑子一个村的,谁不知道这丫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咱们早就看不惯了!”
“哦?”那管事当即挑了眉,似有些不信:“可我听闻这越娘子为人最是厚道,自个儿发了家还不忘乡里人,每日都收了村子里不要的羊奶呢!”
这话跟戳了两人心窝子似的,李兰当即“呸”了一声:“什么厚道!一桶十文钱送到她那铺子里转头怕又是不少银钱呢!”
“哎呀,越娘子怎的如此?!”管事当即作讶异状:“我听闻这春归园里的羊奶芋头可是十文钱一份,那羊奶芋圆更是卖到了十五文一小碗,原来那羊奶十文钱便收了一大桶吗!”
这般挑拨的语气,李兰姑嫂当然听得直冒火!
“我就说那死丫头是个狼心狗肺的!”
“那羊奶怎么就成了咱们不要的了,我家那两桶平日里可是自家要喝的,喝了还不算,谁还不能做些羊奶点心了,就她越春归一人会做?!村子里那是体谅她开铺子不易,才每日拿了羊奶出来供她!”
此刻蔡红云是一张嘴扯出多少花来都成,说得自个儿都已信上了几分。
那管事看在眼里,怎会不清楚这两人对春归的嫉恨,顿时计上心头,朝两人拱了拱手,
“两位嫂子,我是镇上福满楼的付管事,两位可有时间听我一言?”
两人平日里都是村头小打小闹的,虽心中对这人有了猜想,但真听明了身份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您……您有什么事儿啊?”
付管事跟那买糖的伙计使了个眼色,索性带着两人出了铺子走到了拐角处。
“唉,咱们福满楼也算是镇上第一酒楼,平日里都是诚信待人,同行之间你追我赶也是常有的事儿,可照两位嫂子说来,那越娘子做法颇为不妥当啊!”
蔡红云一被激,心里那点慌张早就散了,还以为遇着了知音呢,当即同仇敌忾道:
“这哪是不妥当啊!这是太缺德了!她那铺子哪配同您家相比,这种铺子迟早倒闭才是!”
付管事面上一副哀愁:“咱们酒楼如今生意虽被比下去了,可从来不克扣那些来送货的菜农们,越娘子这一本万利的做法虽挣了大钱,却待你们这些乡民们亏心了些。”
这是酒楼里多年浸淫出来的人精,几句话就把这对姑嫂忽悠得直气恼,好似自个儿也是供了羊奶吃了天大亏的那些人。
“您说得对!那些人是被越春归给忽悠了!拿着十文钱也乐得直高兴呢!”蔡红云跟李兰两人越想越气,心火烧得厉害。
眼看着差不多了,那管事语气一转:“那这样,你俩不如将其中厉害同乡民们说说,这暗中吃了亏,总得有个菩萨似的人提醒提醒,也不枉你们乡里乡亲的情分呀!”
这菩萨似的人几个字就差把两人捧到天上去了,李兰掩不住嘴边的笑:“哎哟,付管事说的可太有理了!”
“我们不说,还有谁来给这些傻不愣登的乡亲们明理呢!”
付管事连连应和:“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
“等乡亲们回过味儿来,还能提一提那羊奶的价,给家里添补添补进项呢!”
这一唱一和,两人就被忽悠得转头就跟四乡八村的人说开了。
十文钱一桶的羊奶转头春归便挣了不少的利润,说一遍不放在心上,多说几遍,蔡红云跟李兰又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有些人听了便不是滋味儿了。
幸而里正及早发现,跟小凉山的一众人掰扯开来说了春归的厚道,也点明了那羊奶原本就是家里多余出来的东西,如今能得上一些银钱也是多亏了春归。
李兰跟蔡红云却早被那付管事几句话给洗了脑,又存着一颗见不得春归好的心,里正前脚劝解没几日,两人又转头就又说开了。
蔡红云更是成了程天保家的常客,两人每日就聚在一起说起今日说动了哪几个,昨日又是说动了哪几个。
哪个同她说了一嘴春归这心思不好,哪个又想着一桶该提多少的价钱。
这一日,两人数了一数,终于这四乡八村大半每日供应羊奶的人都给说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