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天作之合
这两日虽是叫知行祁佑休息,但无奈庆贺的人实在是太多,员外郎地主老爷一个个拎着礼盒上门拜访,大有乡匪拜墙头的气势,到底一派好心,春归跟蔡氏也不好将人赶出去。
有来有往,一天倒是尽数耗在招待这些人上了,这才知晓里正夫妇俩还有几个长辈缘何要过些时日再提相聚一事。
只是庆贺倒也罢了,可任谁也没想到这些富商们心思如此活泛。祝贺词说完一个一个瞧着知行祁佑的眼神分外慈祥,三四杯茶后面上支支吾吾,搓了搓手竟悄声道:
“不知……两位大人可有婚配?”
一语毕,就见在座几人无一面色一僵,祁佑知行手里倒茶的动作皆是一顿。
几人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中正巧有个到年纪的闺女,寻常青年多了去了,思来想去两个新上任的大人不也是青年才俊吗!
到底面上有些过意不去,道:“我也是豁出一张老脸来问一问,我闺女虽是个愚钝的,但也正当年纪,手里几项女子活计做得也还不错,不知越娘子可……”
这话还没说完,就见郭老爹拎着礼盒上门了。
边走边道:“哟!今日竟如此热闹?这大清早的,越娘子可吃过饭了?”
这郭家借了手绘瓷器这趟东风,据说忠义之家的匾额还在路上,如今可不是寻常商户了,几人连忙从座上起来,拱手作揖。
叫他们没想到的时候,知行竟起了身,满面谦恭地走上前将人迎了进来。
春归几个见了郭老爹,面上也松快不少,忙回道:“吃过了,郭伯父今日怎的上门来了,有什么要紧的该叫知行过去才是!”
这一趟后,两家人心内都默认了知行跟郭如意的事儿,说起话来也亲近不少。
只听到那几个员外郎耳朵里便不一样了,怎么就该叫知行过去才是?郭家有什么事,干这柳小大人何事了?
还没想明白,就见春归温和道:“诸位劳烦,我家知行与郭家小姐日子还未定,但这事儿早已定下,来日定叫大家好好地吃杯酒。”
众人犹如当头棒喝,惊奇地看向那郭老爹,这家子又是何时定下的?!倒比他们还要快!
郭老爹一派得意地瞧瞧眼前这个准女婿,又审视一眼那几个明显面色不对劲的员外郎,稍稍思索也就明白了,心里不免感慨,自家闺女这眼神好使不说,动作还忒快。
几人强压住心里的失落,连连点头附和:“……一定一定,咱们一定备上一份好礼。”
失落之余,另一个员外郎倒是眼神一闪,忽的抬头看向另一边的祁佑。
一个定下了,可另一个不还在吗!
剩下几个对望间也似是想到了什么,将将要开口,就听见门口由远及近传来敲锣打鼓放鞭炮的声儿。
众人皆是一愣,耿荣从外头笑着跑进来,边跑边大声道:“春姐春姐!圣上亲赐的匾额到啦!有三块呢!”
三块?
祁佑同知行对望一眼,郭家与他们家各一块忠义之家,怎的还多出一块?
春归忙起身,往外头边走边道:“不是说只两块匾额吗,另一块是什么?”
如此重要的事儿,几个员外郎也只好把要出口的几句话憋了回去,顺势跟在后头。
外头一路敲锣打鼓,看热闹的人跟了一路,到柳家家门口时已然围遍了人,个个面上带着羡慕。一行八九人护送着,前头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一见就是京都里见过大世面的贵人!再看那三块披了红绸的三块匾额,略微露出一角,木头的香味儿便叫离得稍远些的人也闻到了!
这可是圣上亲赐的东西啊,他们平头百姓一辈子连京都都去不了一趟,这柳家跟郭家竟已得了圣上的青眼。有了这牌匾,两家人可得在镇子上横着走!
送匾额的人穿着官服,都是从京都里亲派下来的,一路过来面上皆是镇定,只看到祁佑与知行两张熟面孔出来,又见两人护着的春归,连忙露了笑,殷勤道:“两位大人好!这是越娘子吧!属下们奉了圣上的命令送来了匾额!您瞧瞧,瞧完了咱们给挂上去!”
祁佑拱了拱手,温和道:“敢问这另一块匾额是何缘故?”
那最前头的人早已翻身下马,朝两人行了礼后笑眯眯地示意那高举匾额的人上来,瞧了瞧祁佑,又看看中间也是一脸茫然的春归。
抬手作揖有意道:“恭喜程大人,贺喜程大人!”
一声庆贺叫祁佑一瞬间福至心灵,下一刻,那方匾额已被那人掀起红绸。
……
一瞬间满街的喧哗一瞬间停了。
上头四个大字叫周围见到的人无一不是讶异万分,神色各异地看向春归。
祁佑眼神闪烁,才明白当时面见皇帝时他口中那句“说得高兴便下一道旨意免去这诸多闲言碎语”是什么意思……
他赐了一道匾额,上头亲笔写了四个大字——天作之合。
……
前面打头那人喜笑颜开,也当没见到众人的神色,抬手便向两人道了喜:“也恭喜越娘子,若非京都里差事紧,这杯喜酒我必要讨上一杯。”
春归已被这“天作之合”四个大字刺激得面色一僵,被这大人的一声恭贺又拉了回来,恍惚间扯了扯嘴角:“……谢过大人。”
说完不由得看向祁佑,瞥到他点头示意,一颗心也是不上不下地卡着。
这皇帝,竟还管顾到臣下的亲事……
那打头的人扫过一眼众人,高声道:“这可是圣上亲笔写的!大人与娘子可要百年好合啊!”
祁佑已恢复镇定,叫耿荣柳仁两个搭把手将匾额接下,而那一行人显然是要给两人做足面子。
“大人可别忙活,圣上指明了,要咱们亲手将匾额挂上去,不敢劳动两位小哥。”
“前头带个路,咱们挂了便好。”
耿荣跟柳仁不懂那些弯弯绕绕,早就喜不自胜,见祁佑跟春归都没阻止,连忙往前走,将一众人引了进去。
留下的除了春归一家子,便是满大街发愣的街坊邻居。
后头几个员外郎心里简直叫苦不迭,一大早心心念念两个官大人做自家的女婿,话说到一半,一个两个全有了结亲的对象,还都不是寻常女子。
一个早已掌家的商户小姐,一个又是春归。
前头冲着知行那待郭老爹殷勤的模样便知自个儿没戏了,后头那越娘子更是,竟得了圣上的旨意。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圣上说了,人家那是天地都应允的亲事,碍得着旁人什么事儿啊!
眼见着他们家闺女全没了指望,今早就白来了这么一趟。
而满街的人仍是发愣,大气都不敢出,若没有这匾额,谁人不称一句怪?明明是姐弟相称的两人,竟要成亲了!茶余饭后多出来多少的谈资。
可这匾额一掀,谁还有这胆子去说一句嘴!没听那大人说吗,圣上亲笔写的天作之合,那就是圣意,你敢说一句人家不般配,你敢忤逆了圣意?
再见这一家子,竟都丝毫不惊奇,后头的蔡氏,知行更是满面笑意,朝里看着几人挂上两幅匾额。
足见人家自个儿家里是早早地知晓了这事儿。
人家自家里都定下了,又得了圣上的祝愿,他们这些街坊邻居能指摘什么。有眼色早已将满腹的疑惑与惊异咽下,往前走几步,小心翼翼道:“前头还不知道越娘子与程大人这一桩,果真是郎才女貌!敢问这喜事儿是否近了?咱们这镇上也是许久没有好好热闹过一回了。”
见有人出来应声,后头几人也有陆陆续续反应过来的,眼前的人将是他们县里的父母官,越娘子的弟弟又是另一个县的父母官,就是冲着这,他们也不敢胡乱叨咕这桩亲事。
“他说得对,到时咱们可得过来讨喜酒吃,越娘子可不要嫌人多。”
“是啊是啊!越娘子的喜宴,必少不了好吃的,咱们可又要占便宜了!”
春归看着这群接受能力不一般的左邻右舍们,心里一阵无奈,也只好应着他们的话说下去。
“日子还未定,定下了便请各位吃杯酒。”
“好好好!那咱们可说定了,到时再来恭喜越娘子!”
一瞬间又是分外热闹的景象,众人一口一个恭喜,一口一个天作之合,春归虽知晓这几句话怕是说得他们抓心挠肝般地别扭,但听到耳朵里总是高兴的。
挂完这里的匾额,还有一块郭家的,郭老爹却不敢麻烦这几位,自行叫了人搬去家里了,一路上也是热热闹闹的。
一上午,一条街的热闹全在春归这儿了,等人尽数散去,她与祁佑的这桩亲事也传了个遍。
本想趁着下一趟回乡里跟乡亲们明说,这一下倒是省事了。
不消半日,整个县怕是都知道了。
这一道匾额高高挂在上头,红底金字衬得那道“忠义之家”稍稍逊色了些。
春归有意瞥了一眼一旁勾着嘴角欣赏匾额的祁佑:“你何时同圣上求的?”
没等祁佑开口,知行便笑开了:“嫂子可别误会,这可不是祁佑开的口,当日圣上听闻你的事迹,主动要我俩说说咱们家的几桩事,听得他高兴,便有了这一道旨意。”
春归面上微红,心下无奈,人家皇帝赏赐的,怕是到她七老八十了也不能摘。
而这两方匾额,确实如春归所想,随着一家换宅院,搬迁,跟了她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