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
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光芒红彤彤。
一匹快马从上京大街疾驰拐入皇城内环,进入东二巷,最后停在一处豪华宅子前。
宅子门前置两座巨大镇宅石狮,往上十级白玉台阶有偌大雨廊,门口上方悬金丝楠木牌匾。
牌匾上书,九王府。
燕一跳下马,大步进门,守门的门房立即恭敬行礼。
九王府占地极,进门后经三庭一洞,再走过九曲游廊,才能到达主人家居住的昔园。
燕一嫌麻烦,直接飞檐走壁连翻院墙抄捷径。
等到落地后才反应过来,他好像不知不觉中学了某人翻墙的毛病……
“爷,驿站有你的信!本来早就应该收到了,被张鹏那个老匹夫扣了几天!”为掩饰不自在,燕一把嗓门开得老高,边往昔园大厅走。
轮椅轱辘滚过地面,发出轻微声响。
年轻男子身影出现在大厅门口,白衣玉冠,眉目清雅,俊逸无尘。
“望桥镇寄来的?”宴九接过燕一递出的信,先扫了眼信封。
信封上没写他的名字,只写九王府收。
字迹张狂不羁,一看就知道出自谁人之手。
字如其人,跟她的性子十分吻合。
还没将信打开,宴九眼底先掠过笑意。
燕一尚在抱怨,“除了顾姑娘,还有谁的信会先到驿站的?连收信人的名字都不写,可真够放心的,她就不怕府里其他人先把信给拆了?”
九王府三个字在上京多招摇啊?
加上没有名字,正好给了张鹏那个走狗机会,把信一扣扣了好几天。
要不是他今早有事去驿站,顺口问了一嘴,这信只怕是到不了主子爷手里了。
宴九转动轮椅回到大厅,才取出信纸细读。
信中字迹依旧张狂,看着寥寥草草。
只从字迹,他便仿似看到少女半趴在桌案上歪着身子,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挥毫书写。
懒洋洋的模样。
少女似乎不擅长写信,前面一段跟记流水账般,洋洋洒洒说的是家中各人糗事。
字体还写得很大,像是为了凑篇幅。
最后一段才提及正事。
一件是问他可有认识的木工巧匠,想给幼弟寻个木工师傅。
他抿笑,小姑娘在信里还故意收敛了,挺迂回。
她想寻的哪是木工师傅,分明是想寻机关大师。
第二件事,问及月灵国。
看到那三个字,宴九笑意收起,脸色郑重下来。
“主子,皇上召您巳时入宫面圣,时间差不多了,得出发了。”看到主子已经把信看完,燕一适时提醒。
“不急。”宴九转动轮椅,行至厅中书案旁,取笔墨纸砚,竟是要当即回信的架势。
燕一,“……”
虽然老皇帝无甚可惧,但是回个信也用不着这般着急吧?
“燕一,你去我书房左边架子第三列左侧,把我收藏的那几本机关术取来。”
“那可是鲁大师赠您的孤本!”
“去吧。”
燕一无法,只得跑了趟书房,把书籍取来。
他回来的时候,男子已经把信写好,正装入信封封口。
“燕福那边最近可有传来什么消息?”宴九封好信,顺口问道。
燕一,“有,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所以属下就没提。据说顾家顾西岭府试上榜了,哦还有跟他们家结亲那个书生,姓袁的,还考中了榜首。”
提到姓袁的书生,燕一想起件事情来,是燕临阁那边递给他的,当时觉得无关紧要,所以他给忽略了。
“主子,五日前泗水水域有淮城来京的航船沉船,听说船上乘客无一幸免,全部遇难。那个姓袁的书生就在船上。”
因为船上没有认识的人,加上沉船这种事后续自有衙门处理,所以听到情报时燕一并未在意。
不知道这对主子来说算不算大事。
幸亏顾西岭没在那艘船上,不然顾家大房就绝后了。
也幸亏顾家二姑娘还没过门,否则年纪轻轻就得守寡。
宴九听完,沉默了片刻,“你给燕福去信,让他去望桥镇走一趟,看看顾家可有发生何事。”
“我待会就让燕临阁往淮城发飞书。”燕一道。
“现在去。让他探到消息,不管大小都尽快报来。”
燕一无声叹气。
行,知道了。
只要有关顾家,关系扯到天外去的也算大事。
反正,老皇帝是排在顾家后面的。
……
此时的顾家,已经闹翻了天。
泗水沉船的消息早上传过来了。
袁淮生就在那艘沉船上的消息也一并到达。
顾西芙还没从噩耗中回神,袁母就打上了门来。
在外极谙塑造形象的妇人,披头散发,猩红着双眼,跟疯子一样闯入顾家,揪着顾西芙就又抓又挠,哭天喊地咒骂。
“你这个丧门星!我早说过跟你定亲没好事,你就是个祸害!”
“前头马家沾上你,马家败落全家流放!后头我儿跟你定亲,被你害得连命都没了!”
“你怎么不去死!死的人应该是你!可怜我儿大好前程啊,没了,全没了……你还我儿子命来!”
小姜氏跟李氏赶过来的时候,顾西芙摔坐在地上,已经被抓得满脸血痕,地上全是这袁母揪下来的断发。
整个场面让人触目惊心。
在周围,还跟着一堆看热闹的人,对着地上少女指指点点。
小姜氏怒红了眼,冲过去将袁母推开,把女儿紧紧护到身后。
李氏则跟想要再次冲过来的袁母扭打到了一起,边怒骂,“你这个疯婆子,在这咒谁呢?啊?你儿子短命你怪到我们家姑娘头上?你怎么不说是你这个丧门星害了你儿子的命!你丈夫短命,你儿子也短命,你才是祸害,你是袁家娶进门的千古罪人!以后死了袁家祖宗都不让你躺进祖坟!”
“你胡说!她顾西芙就是个丧门星!谁跟她沾边谁倒霉!你们家出了不少事情了吧?连顾家老爷子都被她——”
小姜氏冲上前,一个耳光又狠又厉,打掉了袁母恶诛心之言。
“淮生遇难,我女儿的悲痛不下于你!我本怜悯你寡母带儿,落至今日田地可怜。但你要敢颠倒黑白欺负我女儿,我跟你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