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除云计划完成后,那个恶毒的云清也消失了,我想也许是明珠给了她一大笔银子,她安心享乐去了。
一次我好不容易抽身出来想去找云姑娘,却碰到了这个我一直害怕再见到的人。
当云清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差点以为她就是云姑娘,一刹那我恍了神,甚至还很开心,以为云姑娘来帝都找我们了。
云清先是苦苦殃求我,说自己当时也是逼不得已,受了明珠的要胁才毒害自己的妹妹,没想到明珠妒忌她与云淡同样的容貌,过活拆桥要杀她,她是如何如何九死一生逃出生天等等。
我一点都不相信这个女人,我一直记得她将云姑娘毒倒之后那阴狠无情的笑,她与云姑娘完全相反,满嘴谎话,还会恬不知耻地用各种借口与谎言来掩盖自己的豺狼本性,眼神里闪烁的全是贪婪的光。
她见骗不了我的同情,开始以我的身份要胁我,要胁不得后,又利害游说,让我助她以云姑娘的身份回到上官博身边,再伺机报复明珠。
他们的除云计划令我深恶痛绝,除去了共同的敌人后便开始互相残杀,这就是小人的本性,那么我坐看鹤蚌相争也算是为云姑娘报了一箭之仇。
一个人,错过了一次,若无法回头,就会不停地一错再错。
云清在我的暗助之下,顺利密见了公子。
她装疯卖傻,表面上佯装遭受太多苦难而得了失心疯,然后又经常在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深受明珠迫害而做了违背良心的事,如何骗了自己深爱的人令他心碎离开。
……那场戏演了很久,细到极致,每次哭喊无一不是撕心裂肺,用心得连我差点都要相信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明珠说得没错,每个人都有软肋,公子最大的软肋就是云姑娘。
他对云姑娘一直没有忘情,盛怒之下做了冲动的决定,回京答应了亲事,而令他放心不下的云姑娘又以一个天衣无缝的说辞骗回了他的信任。
他相信了,他不知道,自己相信的是一只披着云姑娘的身份的狐狸!
明珠成为上官夫人后,朝主马上收回了她的一切宫权,她也如愿以偿得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从此只想当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
那时云清已换成云姑娘的身份,由公子接住在了帝都的相府别院。
上官明珠自然知道一切,她与公子做了一个交易,若是公子能让她怀上子嗣,她便同意云姑娘进府作妾。
公子知道明珠的本事,只有得到她的默许,云姑娘才能安然无羔地活着。
上官明珠此生的一切,都是由一个另一个的交易来填充的,怀有长子也是一样。
她很努力地讨好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堂堂长公主愿意学习那些平凡人家的妻良母应该做的事情,厨事女红,后院琐事。与此同时,她还暗中利用自己的势力为上官府铲除异已,她不惜一切地要让自己的夫君成为天下人都尊敬的贤臣良相。
但是这一切,对公子来说都无所谓。
明珠怀有长子之后,公子马上以安胎为名与她分房而居,接云姑娘入府。
上官明珠怀孕之后,身体情况每况日下,衰老得很厉害,还频频脱发生纹,她本来因相貌问题就已经不受公子待见,后来如此情况,连她自己也不敢多出来见公子。
公子顺理成章地以冲喜之名,迎娶了云清为妾。
云清装疯卖傻半年多,成功夺得公子的垂怜关心,还有说不清的愧疚,这种愧疚转化成纵容与估息,蒙敝了他的多疑与敏感。
很快的,云清也有了喜讯,公子大喜,顶着明珠的反对扶了云清为平妻,从此与上官明珠平起平坐。
云清成为平妻后,开始慢慢地暴露原来的面目,不停地与上官明珠叫势,公子以为她是侍宠而娇,对府后的院中事情大多也是置之不理。
我一边看着云清与上官明珠斗狠斗计,一边四处寻找云姑娘的下落。
我早就已派人搜过那座我藏匿云姑娘的山头,并没有在那附近发现她的尸身,我抱着她侥幸逃离的心态一直在找她,那个被夺去一切的可怜女人。
云清怀孕后,大张旗鼓地自作主张发派喜包,想以此炫耀自己在府中的声势。
公子开始对云清不理不睬,也许他也很失望吧,当年那个那么善良天真的山间姑娘,也会被时间与权势洗去一身单纯,变成了一副世俗不耻的嘴脸。他一心专注政事,只要她不是做得太过份,他都可以不加理会。
就是那次发派喜包,我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而过,却突然被一对泪眼朦胧的眼睛吸引,那么似曾相识,婉转流离。
但这对眼睛的主人却是一个臃肿落魄的妇人,憔悴,难堪。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同情这个普通的妇人,对她似乎有一股特别的感情,想命发喜包的人多给她点食粮,但我转眼就找不到这个人。
后来几天,我的脑海里一直浮动着那对眼睛,一直找寻着记忆中谁的眼睛会与它们如此相似。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是她?……会是她吗?
同时,云清的反常也让我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那天发完喜包后,云清开始心神不定,烦躁善怒,有一次还被我发现,她派人在跟踪我。
她为什么如此反常?难道……难道她也看到了人群中的那个女人?她也觉得她像某个故人么?
云清与云姑娘本来就是孪生姐妹,孪生之间,都会有种常人不能明白的心灵感应,这种感应可以冲破外貌与距离,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云清虽然恨这个孪生妹妹巴不得她死,但她无法摆脱这种天性。
她一定知道了!
那个妇人,那个妇人一定是失踪了近一年的云姑娘!她来找我们了!她没有藏身石洞,而是逃出来了!
我真笨,我居然隔了这么久才想起来那是我找了这么久的云姑娘,她一定回过村里,得知她姐姐嫁在帝都来找她了——但是她看到了公子,她肯定误会了,我该怎么找到她,怎么向她解释这一切呢?
而她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公子烧了她的兰原,她再无从生计也可以依靠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如此落魄,连容貌体态都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那时我怎么会知道她被囚在山洞之中受了这么多苦?
我很担心,担心云清在我之前找到云姑娘,云姑娘一定还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才会来帝都找她,若是被明珠或云清的探子先找到她,她必死无疑。
我不敢有太大动作,反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明珠我倒不害怕,因为她怀有身孕后就深居简出,再不管府中事务,倒是云清愈发贪婪要权,而且戒心疑心都极重,我最怕的反倒是她。
还好云清被另一件事绊住了脚步——
明珠早产,孩子未足八月就出世,明珠难产而死。
对于明珠的难产,府中没有一个人难过伤心,大家都对这横行半生的女人怕到骨子、畏到肺腑,她的别院无人敢靠近,对于里面婴孩的啼哭都没有半点喜悦。
芙蓉两人再三来求公子去见明珠最后一面,公子非但不肯,还将她们大骂一顿。
当时是老爷出面来叫的公子,他卸任相位之后再没管中府中任何事情,早就搬出府去摆弄花草为乐。明珠嫁前嫁后的事情他全部看在眼里,也许撇开了许多个人成见,他对明珠倒没再向从前那样厌恶,至少明珠嫁入上官府后,的确做过许多事情帮助上官府稳立朝中政位。
再者明珠所生为上官府的长子嫡孙,怀有上官族与皇族的血统,再怎样也不该对生母如此。
公子很不情愿,但还是卖了老爷这个面子。
他抱过孩子,孩子五官虽然还没成形,但公子一看就不喜欢,因为长子长得像明珠。
芙蓉两人守在门口,虽然明珠对她们如棋子般摆设,但芙叶还是流了泪,从小到大,虽是主仆,但总归是有感情的。
公子不愿多看长子一眼,将孩子交在了我手上。
明珠死时,只有我们三人在场,公子,我,长子。
也许是这胎怀得辛苦,加之难产之痛,明珠的样貌古怪、苍老、丑陋,公子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我知道明珠变成这样,那个云清一定也没少做事。
明珠垂死而泣,这个曾经权极一时连当今朝主都无比忌弹的长公主,竟这样凄凉地困死在了上官府的后院之中,连我都不忍有些酸楚。
她对公子已再无奢求,只愿他能为自己的孩子取个名字,好让她带着儿子的名字离世。
公子本来连看都不愿多来看一眼,又怎么可能像其他初为人父的男人那般高兴得早就将名字想好了,明珠期待着,喘着最后的气一直不肯闭眼,人之将死,公子总算有了恻隐之心,他朝窗外看了看,给长子取名,单字一个井。
上官井。
明珠一笑,意为古者,井天下之田,横竖为双,中为方正。
上官井。好名字。
明珠又可曾知道,当时公子只是看到窗外有口古井,随意取下了这个井字,然而落在一个心有天地的女人耳中,却能被演绎得这样传神动人。
明珠诞下长子,安然离世,结束了传奇又凄凉的一生。
她死后,公子将安葬送殡的事全交由我来处理。由于明珠死时死相过于诡异,一切都进行得很简单,也很低调,昔日追随她的人也都被朝主分流革职,根本没什么人来悼念。
不久云清顺理成章地成了为了上官府唯一的夫人,之后这年她便安心养腹中胎儿,大腹便便的她也没有更多精力去安排别的事情,暂时平静了一段时间。
我仍旧没有停止对云姑娘的查找,但我手上人手有限,还要躲过公子的猜疑与云清的监视,实在捉襟见肘,云姑娘像是人间蒸发了,再没能找到她。
是年,云清产下一子,孩子健康漂亮,乖巧爱笑,长得很像公子,公子对这孩子则是完全不一样的态度,早就命人备好的长命锁之类的喜物,连名字都早就翻了祖谱取好,取名单个礼字。
上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