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三笑喘着粗气,我感觉到他有点悲伤,在为我吗?他平时总是嘻嘻哈哈,逗我气我,却比谁都在乎我。
我已有泪滑落,你们一直都很关心我,在为金娘和燕错的事情到处奔走,我却总是埋怨你们没时间陪我。是不是我们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是不是我们欢聚的时间剩下不多了?
宋令箭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却一直没有响起脚步声,不知道站在门口干什么。
?孟无在的时候他就来了,那他——那他有没有看到我跟夜声换身份的事?为什么我们都没有注意到?
韩三笑静静道:“他竟于我们之前知道画中玄机。还知道了秦正与燕家的一些瓜葛。不知道还有是他知道却不曾告诉我们的。”
他是谁?海漂?对了,海漂怎么不出声了?是在边上看着?还是离开了?
宋令箭没有回答,静了一会儿,冷道:“我走了。”
韩三笑道:“天要黑了,打盏灯吧。”
宋令箭道:“不必了。天黑了才好行事。”
韩三笑道:“早点回来,我很快也要出活了。”
宋令箭道:“出活前,你去看看燕飞吧。”
韩三笑道:“我不,你干嘛不去?堵气的活尽喜欢甩给别人干。”
宋令箭道:“我去找章单单,不然我们换?”
韩三笑道:“我才不要见那张铁板似的臭脸。”
宋令箭道:“那你去不去死?”
韩三笑道:“活得好好的我干嘛去死,我怕死,所以我也怕看到燕飞那张命不长久的脸,我没本事救她,看到她我觉得自己随时肝肠寸断,恨不得娘胎里再出一次,打小好好学医。”
宋令箭道:“肝肠寸断?这话你要去她房间说,不然她听不见你的假惺惺。”
韩三笑叹了口气,道:“正是因为她听不见,我才要说,不说心里堵得慌,说了又怕太煽情。也就四下无人的时候恶心恶心你了。”
“脑子有屎。”宋令箭飞快地离开了。
在小间里面越呆越冷,韩三笑怎么还不走?夜声怎么还不来找我?我能不能自由活动呢?
隔壁也好安静,我听到三个呼吸声,他们都没有离开,但却一直没有动静,好像在守着燕错各自休息。
我伸手摸了摸眼间渗出的泪,放到鼻前闻了闻,血腥味,那股令我作呕的血腥味——
隔壁马上响起韩三笑的声音:“谁?!”
我——我只是抹了抹眼泪,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他的耳朵至于这么灵么?
“是——是我,郑珠宝——”一个脚步声轻轻落在了我门口不远处。
“啊……哦……是郑小姐……”韩三笑顿了顿,语气变柔了许多。
“打扰到你们了么?我想来看看燕公子……”
“没——没有,他现在还在休息——那个,我先上个茅厕,然后去上活了,你要看就看吧。”韩三笑脚底抹油马上走了。
郑珠宝没说什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轻轻走了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韩三笑在躲着郑珠宝,明明曾经是朋友,现在却弄得也陌生人都不是,这个可恶的韩三笑,不知道这样做很伤人么?!
“才半天不到,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没想到那秦姑娘,竟然是……”郑珠宝提了一句,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有句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令说的,一切有因果。”海漂静静回答道。
“是啊,一切皆有因果,却未曾想有时善因得恶果,有时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郑珠宝失魂落魄,好像很多心事。
海漂道:“但若诚心去做,即使没有想要的结果,也无愧对无憾了,不是么?”
郑珠宝微弱地吸着鼻子,似是在哭泣。
若是平时,我多听一会儿也无妨,但现在我全身不适,眼睛又在流血,实在不敢在这么一个人呆着,怕死了都没人发现,夜声现在应该已经将自己藏好,就算我现在出去被人撞见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我刚晕头转向地坐了起来,书房的门突然被谁打开了,谁走了进来,站在厅中喘气。
“谁?!”我本能地惊叫了一声。
“哎哟乖乖!”厅里的人也被我吓了一跳,是孟无?他怎么又回来了?
我连忙起身往外走,不想被别人发现这小间的秘密,边走边慌张拉上门:“是五叔么?”
孟无循着我的声音向我走来,又惊叫了一句:“我的娘啊!燕子你是想吓死我吗?日落西斜你不带这样的!”
“我?我怎么了?”我也被他颤抖的叫声吓了一跳。
“你脸上都是血呀,没听你声音光看你脸,我以见撞见冤鬼了——哎,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宋小令,又怕你一个人呆着眼睛出毛病,找你半天没找着,你一个人躲这来干什么呀?”孟无扶着我在外厅坐了下来,拿着什么东西给我擦脸。
“我,我想爹了,来这里坐一坐。”我随便说了个谎,心却砰砰乱跳。
孟无叹了口气,温柔地擦拭着我的脸:“燕子你要好好的,不然黄泉路上我没脸见你爹。”
我无端又感觉眼睛发烫,有泪溢出。
孟无停了停,锦布顶着我的眼角道:“别哭么,你这么着,五叔都说不出再见了。”
我一愣,道:“五叔要走?”
孟无擦完我的眼睛,又开始摆弄我手上的同心吟玉,心不在焉道:“对呀,这趟出来有点久了,再不走两头都麻烦了哦。”
我点点头,往年总是巴不得这闹人的孟无快点走,而且往年他最多只是呆个四五天,可是今年却不一样了,他呆的时间比以往都长,而且也因为爹的事情变得安静沉默,他来是背负着责任——确保我一切都好的责任。
很多话不知从何问起,他们对我仍旧有很多隐瞒,那些事情也许我不该知道。
孟无又叹了口气,突然生气地跺着脚。
我被他平白这样的脾气吓了一跳,道:“五叔怎么了?”
孟无甩手重重地扔了巾帕在地上,像个任性的公子哥儿,恨道:“燕子你芳华正茂,却长与药为伴,人家姑娘锦罗香粉,燕子却是酸苦辛咸,好好的姑娘长年浸泡在药石之中,四五年前见你时明明脸上还有神采,却是一年不如一年,长久以往怎会有动人容颜,你娘可是帝都第一美人,你再怎么不济也应该是美貌动人——”
“我都习惯了,五叔不用为此生气,况且大家都对我这么好,容貌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而且,长相就在这里,就算没有水锈的影响,我也不可能像娘那样是个大美人的——”
“我怎会不生气!谁说不重要?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美丽动人,处处博人青睐!真该死,我要是知道那贱妇对燕子你做这样的事情,我早就了结了她,秦正这根筷子,平时杀人如麻,也是迂得要死,为着对你爹的一句承诺,差点害死了你——燕子你别怕,我回去后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为你寻最好的美肤亮容之术,我一定让你重筑容颜,变成个俏娘子的。”
我明明感觉很开心,但眼睛又渗了出来,五叔真是可爱,想到的尽是别人想不到的事情。不过容貌如何我真的已经习惯,总是带着点病态的肤色,无神的双眼与淡无血色的双唇,但正因为我总是病无神色,所以才那么爱笑,笑能掩盖我所有的不足,让人如沐春风不是更好?像娘这样美丽无双,却总是冰冷木然么?我不要。
“燕子,我欠你很多对不起,我应该时常来看看你,说不定能及早阻止这件事情,是我没有尽到做叔父的责任。”孟无真心道。
“你跟我爹娘、还有那个秦正,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很好奇。
孟无深吸了口气,再绵长叹了品气,道:“也罢,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秦正与你娘生于同个世家,同父异母,秦正母亲早亡,为怕受其他姨娘欺负而送到了别处成长,当时我们五个人家世背景性格脾气都比较合得来,秦正是最后加入的,他可能由于母亲早亡的原因,自小性格都很孤僻,虽然说我们是七人同行,他却只与你爹交情要好。”
秦正的话并不全是谎话,他说他母亲早亡,在家中备受冷落,是真的。
孟无继续道:“那是一个很混乱的时期,世家相争相谋转瞬就变,尔虞我诈,说是手足至亲,转眼就陷你不义。没有真正的朋友,也没有真正的敌人。你娘因为倾城美貌,也成了敌家之争,你爹受请去保护你娘安危,两人互生情愫。秦正是世族嫡子,从血脉来讲他比我们谁都优越,所以他孤傲自负,替你爹出头要世长授亲,但却遭到世长极力反对,不仅撤下你爹的护职,还将你娘软禁了起来——”
“为什么要反对?爹哪里不好吗?”我忍不住打断问道。
孟无叹了口气:“谁知道呢,我们也都想当然地以为他会促成好事,只是没人敢出面说而已。秦正是你娘的异弟,又与你爹有八拜之交,自然就说了,但我们都没有想到世长竟然如此反对——思前想后,可能也就一个原因,就是他有病,见不得别人好。”
本是挺悲伤的事,我听孟无这么说着竟然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