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回看着神色不一的这三个人,奇怪道:“你们在说什么啊?有谜语猜吗?”
没人回答我。
“飞姐!!飞姐,你怎么也来了!云娘真的把你也叫上一起了呀!”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扭头一看,一个高头大马的少年飞奔向我,一下我的手就被拉住了,那手掌大大的很是温暖,一只手摇着像个孩子,另一只手在我眼前挥来招去,憨声问道:“飞姐,你能看见了么?能看见了吗?我是大宝呀,认得我不?”
我仔细一看,苹果圆,大眼睛,翘鼻子,还有两个小梨涡,眼神清澈明亮,一脸天真无邪,的确是黄大宝。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关心我的眼睛,而不是寒暄的随口问问,我任由他牵着,笑道:“恩恩。能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的。”
“哦哦哦,飞姐能看见大宝了!你看你看,这是云娘送我的衣服,好不好看?”大宝开心得像个孩子,拉扯着身上的衣服转着圈,展现道。
锦红配深蓝,很精神,也很符合大宝天真烂漫的笑脸,我差点忘了这场谢宴的主角其实应该是大宝,我点头道:“恩,好看,好看。”
“为有,别胡闹,将两位世兄请出来,宴要开始了。”一个严肃冰冷的声音突然就洗净了大宝脸上的笑容。
我向后看了看,黄老爷一身青衣儒衫,儒雅中带着将士的冷嚣,皱着眉头的样子酷似燕错。
想起大宝曾说的,像燕错戴了个假胡子,皱起的眉头能夹碎别人的胆,我马上忍不住笑了。
黄老爷看了我一眼,我想把笑憋回去,但是没成功。他的表情没再那么冷峻,咳了一声,向大宝使了个眼色,大宝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他身边。
“几位少陪,宴将开始,可去前面落座了。”黄老爷颔了个首,带着大宝向衙院主院走去,应该是去叫上官衍他们入席了。
大宝耸着肩弱弱地回头,对我摆了个苦瓜脸,又悄悄地跟我摆了个手势,意思是让我等他。
我拉着宋令箭笑道:“你说这黄老爷,吹胡子瞪眼的,就跟燕错贴了胡子一样,我差点就笑出来了。”
“你已经笑出来了。”宋令箭淡淡道。
“哦,很明显吗?我努力地想憋回去来着,黄老爷不会生气吧?”我咋舌。
“你本来就在笑他。”宋令箭盯了我一眼,转头看已经进来的海漂,一把推掉我挽在她臂上的手,道,“你自己找人玩,我有事,别跟着我。”
我厥嘴低声道:“都是来做客的,你有什么事呀?而且我去找谁玩啊?”
宋令箭没理我,长发微微一甩,已经离我而去,好无情的女人。
我想去找韩三笑,没找着,估计又上哪个角落装死尸去了,这会就算我找到他他也要保存体力不会跟我讲话。
燕错呢?
一进院子没见着人影,可能衙院里头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去了。
那我只能找夏夏去了,只听到她清脆的笑声在附近响起,却没找到人,院中仆从偶有来往,都各有各的事情在忙。
“嘿!朱静!”总算看到熟悉的身影,长发微辫束在身后的朱静今天没有肩背长剑,正与上次见过面的叫项舟的人并肩经过,项舟严肃地说着什么,朱静只低头在听着,像是在挨训一样。
朱静扭头看了我一眼,冷漠地点了个头,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道:“大小姐好。”
项舟仍旧冷天里高捋着袖子,露出古铜色粗壮的手臂,面无表情地向我点了个头。
热情的招呼只收到冷漠的回应,我有些尴尬,也有些失落,刚昨天还都跟我有说有笑,怎么人前就要装作形同陌路呢?
“你们忙,你们忙……”我悻悻地挥了个手,假装有事做般走了。
循着夏夏时起时落的笑声,我找到了后院的一个厅院,那里也摆着一张小桌,上面摆菜都已经放好,边上正坐着夏夏与一个陌生的少女,翠绿的短衣喇裙,与夏夏差不多岁数,圆圆的脸,尖尖的鼻子,脸两侧梳着长辫子,像是跟夏夏很要好似的在玩手绳。
“呀,飞姐,你怎么来这了,你们大人桌在前院,这小桌是我们这些‘孩子’坐的呢。”夏夏马上站了起来,推着少女的手道,“飞姐来了,咱们一会儿再玩,记着绳步哈。”
我摆着手道:“你们玩,我就来晃晃,大家都有事,我可无聊了,我看你们玩也一样。”
夏夏笑着拉翠衣少女道:“飞姐没仔细看过雀儿吧,她叫朱雀,是芙妈的女儿,雀儿你见过飞姐的哦,不过现在飞姐眼睛好全了,是不是比之前病中的样子美多拉?”
雀儿脆声笑着道:“是是是,判若两人呢。飞姐,一起来玩儿吧,夏夏这丫头看起来机灵,玩这个可不能耐。”
我看着她手中的拉绳,突然想起小时候与黎雪一起玩的情景,夏夏没有多少正常人家女儿的童年时光,平时有空就是学字学账,哪有这么多闲功夫坐在那里玩手绳呢?
夏夏倒也没觉得什么,笑道:“我这是让你,我多练几下保证比你强,到时候输了你可别搬小武哥出来跟我哭鼻子呢。”
雀儿瞪了个眼,扭头看了看院子,道:“小武哥呢?刚还在的呢!”
夏夏道:“蓉妈唤去干活了呀,你呀光顾着玩,对身边事一点不留神,再这样呀,你的小武哥被人抢走了都不知道。”
雀儿笑点很低地哈哈大笑,推着挠夏夏的痒:“要抢你抢去,我才不怕呢。”
我看着雀儿倒是觉得意外,她这么活泼好动的性格倒是比较像热情外向的蓉姨,偏她却是芙妈的女儿。
夏夏不怕痒,任由雀儿挠着,对我道:“飞姐有见着郑小姐么?刚才我见她来了一圈,还问我你来了没有呢。”
我挑了挑眉:“珠宝也来了?”
夏夏点头,表情却有些古怪,道:“恩,而且精神还不错的样子呢,不过她说不会入席,可能是大病刚好怕吹风呢。你问下芙妈,看看她在哪个房。”
我点了点头,这倒是意外的惊喜,难得郑珠宝也能来。
后廊绕了一小圈,没找到芙妈,倒是一个房门突然一开,郑珠宝在里头叫住了我。
“咦——”我看着门内的郑珠宝笑了,她今天的打扮也让我意外,头发精神地梳到脸后,不再是长裳叠叠,而是偏于利落地穿了窄袖凯肩衣与及裸裙,施了点淡妆,描浓了眉毛,竟与我梦中那倔强好强的爱儿有点相像。
郑珠宝见我盯着她半天不语,又露出了我熟悉的羞怯的笑,轻声道:“怎么,换了个装束,就认不出我来了?”
我走进房间,关上门以防风吹进来,笑道:“认是认得出来,就是有点儿意外,不过比以前那娇弱累赘的样子要精神多了。”
郑珠宝摸了摸自己收窄的袖头,笑道:“恩,虽说衣裳只是表像皮囊,但的确感觉精神都利落了许多。你也是,着了红裳,梳了个新发式,叫人看着都眼亮心朗。”
我拉着她开心地坐下,道:“可就别这么恭维我了,几斤几两我自己还不知道么——这宴上的客人真是出乎我的意思,没想到你也来了,我正愁没人跟我聊天呢。”
郑珠宝道:“恩,他说既然要成一家人,必然都是要在一起的。世叔也没有拒绝,还为我备了这衣衫,说这衣衫里头夹着上好的棉,很能暖体防风,我娘才答应让我出来走动。”
“他?他是谁啊?”我没转过弯来。
郑珠宝笑了:“还能有谁,黄公子。”
“哦……”我差点忘了,郑珠宝很快就要嫁入黄家,那这世叔说得也是黄老爷了。
不知道为什么,将黄大宝与郑珠宝放在一起,总觉得不协调,像郑珠宝这样柔弱忧伤的女子,应该找个体贴成熟懂得疼人的夫君,并没有说大宝不好,但他毕竟小珠宝好几岁,而且,他心性幼稚,自己都需要别人照顾,如何照顾好别人呢?
郑珠宝拍了拍我的手,笑道:“没有什么不好提起的,原先我也接受不了,但无从抵抗,试着去接受,反而有新的惊奇呢。”
我心中轻叹气,脸上的笑都不自然了:“但愿吧。婚期……也快了吧?”
郑珠宝点点头:“已经在拟喜贴了,估计很快就会送去了。”
我握了握她的手,不知道该说恭喜的话还是安慰的话。
郑珠宝轻摇了摇我的手,像个乖巧的妹妹,道:“我成亲那天,你一定要来,带着燕错。我期待着有一天,你会开心地跑来跟我说,他肯喊你一声姐姐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我知道一定有那一天,你记得一定要告诉我,书信也可以。”
我点了点头,想起将来要离别,眼眶已起泪雾。
韩三笑曾打听过她的事情,或许不该告诉她吧,就让她这样随着自己的命运前行,不要再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