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年没有他,那你又会如何?”孟无转头看男人。
傲慢的男人没有回答他,而转过头对着桌边的娘冷道:“你妄想他能继续扼腕之风,成为救世济民的英雄那是你的事,而是去是留是我的事。就算你此生都不愿再多与我说一句话,我也不会因此罢休!”
孟无跺了下脚,真是拿这男人没办法,叹气道:“到底你想怎么样嘛?”
男人抱着双臂,长长的袖子垂至腿边:“飞儿是真正的燕家血统,我容不得任何一点伤害与瑕疵在她身上,只要她未得安稳,休想我远离半步!”
我一愣,这男人倒是很护着我。
孟无上下打量着男人,无奈道:“你……你先调理好自己,成不?”
男人狠狠指着孟无:“狗屁!就是如我现在这番,你也胜不了我任何!”
“是是是,我向来打不过你,逃不过,拼不过,算不过。我就是个混日子等死的混世狗。”孟无举手投降。
“阿正,人总是要自己成长,自己承担得失。终究有一次,是你无法保护周全的。在外的风雨流浪远比囚禁的温饱要快乐,痛是真实的,快乐也是真实的。”娘叹了口气,静静道。
这话,我何尝又不是说过一样的呢。
我受够了他们对我的欺瞒与保护,这虚假的画面令我窒息,我开始遏制不住地去想像一切美好背后隐藏着的丑恶,有时候我真的想要吹吹风头世界真实的冷风,像娘说的一样,痛是真实的,快乐也是真实的。
男人没有接话,对于娘,他一直非常小心翼翼。
娘扶了扶额头,疲倦地坐了下来,看着燕错方向迷茫道:“我已一日不如一日,时好时坏,兴许哪天醒来,已什么都记不清了——”
男人飞快上前,一把拉住娘的手,急道:“不会有那一天的,你不能忘!”
娘没有有开男人的手,而是像孩子般的玩乐一样,带着男人的手摇晃着自己的手腕,轻声道:“阿正,我一直都希望你过得好,但是你有自由却不要,而我们为了自由,却放弃了一切。”
这男人与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叮铃——钉铃——”
门口突然离铃大响,奇怪,我不是滴了血去了散力么,怎么突然又开始响了!
我还没回过神,床上的燕错突然直直坐了一起,一声大咳,光点闪闪,什么东西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孟无很警觉,马上消失在我眼前,估计是奔到了门口,道:“什么事?有人进来了?!”
男人向房里处走了走,像是怕被别人发现一样,低声道:“你去看看!”
孟无反嘴道:“干嘛要我去?!”
男人冷笑:“难道我去?那我去——”
孟无看了看男人,似乎才反应过来,道:“好好好,哼,明明我排行在你前面,却要听你吩咐,哼!”
孟无气呼呼地出去了!
我很不安,我明明多滴了血,为什么这么快就响了?离铃响了,这会不会影响到夜声的戏法呢?
果然,夜声的手轻轻地离开了我的肩膀。
我很想问怎么了,接下来怎么办,夜声的声音飘乎地传来道:“你去前面解离力,我在这等你。”
怎么出去?不怕被人撞见么?
夜声已经解开了我的音穴与动穴,我身子一松能动了,听到房里男人道:“玉姐,你别靠近他!”
娘道:“他是四哥的孩子,便也是我的孩子。”
男人气急败坏掉:“玉姐,如果因为你病了才能容下这事我不怪你,若是你无病在身,以你的性格决不可能容下这种事情。”
娘道:“并不是我的病,也不是我变了,因为我爱四哥,所以我能容下他做的一切——”
“甚至是背叛你么?!”男人喘气道。
“不会,我的四哥不会背叛我的,他说过,世上风雪雷电瞬息万变,但他心里只有我是唯一。我不管这孩子的出现是什么原因,决不可能是四哥的初衷,这孩子是我不能给四哥存留的燕家男嗣血脉,我会像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保护他。”
娘一字一句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头,我仿佛清楚明白地看到了她的双眼,无所畏惧的全权信任,固执甚至不合情理。她对爹的感情与信任从一而终,未曾有过半点动摇,而我呢?
我羞愧难当,我辜负了爹的疼爱,愧对了他的信任。
“玉姐!”男人怒极无语。
衣裳摩挲,娘冷静道:“这孩子的事情我不会多管,但若是你或孟五或其他我知道的人要对他不利,我必让你们一无所有。”
“玉姐,我在你们身边,只是为了你们周全,不是为了别的!”男人怒道。
有人走到了门口,开了门,然后传来娘疲倦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我知道,所有的人里面,我只信阿正你,所以我才可以肆无忌惮你冷落你二十三年,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阿正,你永远是我的好弟弟,不管是做为叔父或者舅上,你都要好好保护他们。我能像现在这样清醒明白的时刻越来越少,不知道往后自己会怎么样,而四哥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你也放自己自由吧。”
“玉姐……”男人声音由柔转弱,有了悲意,转而又自负道,“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忘记我的。”
娘温柔遥远道:“我与四哥曾惊天动地,轰烈彻骨,然后归于平淡,鱼农柴厨,所发生的一切,不管是好是坏,我都没有后悔,我并不寂寞,因为四哥一直在我身边。”
“别再说了,就是因为四哥不在了,我才要更好地保护你们,”男人咬牙切齿,“我会证明给你看,这个小禽兽根本不值得我们对他好。”
娘也很倔强,倔强中还带着不容反驳的霸道:“我不需要你证明。”
“你只要藏在门后不露脸,我马上就能证明给你看——”
这时夜声轻推了我一把,将我送到了门口。
隔壁我娘道:“我不想要你的证明,我要做的事情,即便是错的我都会去做。”
男人道:“我只是希望,你能为飞儿着想着想,你真的要收一个包藏祸心的外氏所生的野种来害自己的亲生女儿么?”
娘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慢慢道:“他在流血,你不能让他死。”
夜声将我轻推出了门外,我知道这是最好时机,因为隔壁正在争执,不会注意到我这边的动静,我无法再听更多,飞快摸到前院去了。
刚摸到最后一根廊道,就听到前院里孟无道:“燕子你打从哪里来?我怎么一直没找着你?”
我向门口摸去,道:“我本想去看针儿姑娘,但没找到他,便又回来了,这铃怎么了,响得这么烦躁——是不是——是不是燕错出事了?”
孟无道:“别,别去烦燕错,让他休息着,我也不知道这铃怎么了,正要拿下来看呢。”
我要怎么把孟无支走呢?
我想了一会儿,本来我这个人反应就比较迟钝,更别说有什么随机应变的好点子,现在让我突然想个法子出来把这么缠人的孟无弄走,还真是有点头痛。
“燕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一直皱眉——眼纱呢怎么不带上,我看你眼睛周围一圈红红的,好吓人哦!”孟无凑得我很近,似乎在仔细打量我。
“哦——哦——我我眼睛好痛,感觉里面很多东西要流出来,我是不是流血了——”我猛地瞪开双眼,想吓跑孟无——
“哎哟亲爹老娘,见鬼了!吓我一跳——燕子啊,你眼睛怎么红红的,是不是要流血了啊?”孟无果然大呼小叫。
我捂着眼睛痛叫道:“是啊,我眼睛好痛,五叔,你快去帮我找宋令箭,我快受不了了——”
“行行行——你先坐着,我马上去给你找,你哪也别去,别激动也别睁眼,我很快回来——”孟无飞快地跳了出去。
我侧耳听了听,确定脚步声消失在巷口了,飞快拿了离铃,将刚止好血的手指又咬破,使劲挤了些血上去,匆匆挂回去又回后院了。
我回书房,我还没开口问夜声,夜声就封了我的音穴,他的声音在我耳边飘荡着道:“好了,刚才离铃之力突然转还,使得小生措手不及,又不能传音给姑娘,只能冒昧推姑娘去了,姑娘可别怪小生鲁莽啊。”
我摇了摇头,脑子里一堆疑问。
夜声又道:“隔壁还有人,未免打草惊蛇,小生还是封了姑娘的音穴——来,坐好,继续看小生的戏法吧。”
我依夜声的话坐好,他封了我的动穴,手放在我肩膀上,我又看到了前言两处人形的微弱亮光。
一个人坐在床前,大轮廓上是个修雅长发的人,燕错身体各处也闪着亮光,比之前要明亮许多——他刚才吐了东西出来,现在醒了么?我娘呢?听了男人的话藏在门后了?
那,这男人又想证明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