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初五那日过后,一切如常,但细究起来,却有大不同。
譬如十五元宵,思及宁王府冷清,宁王也从不到宫里去凑热闹,赵氏便做主下帖子请他过府一同共聚良宵。
再譬如,宁王总是假借和卫明彦讨论诗文,行与卫明沅见面之实,卫清朗和赵氏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林总总,卫明沅不傻,察觉到了一些端倪,再结合初五那日宁王说的那些关于她有一双爱护她的好父母好兄长的话,不难猜出那日宁王与他们达成了一些共识。
一直对宁王持着观望态度的爹娘做出了让步,宁王应该也对他们做出了关于她的承诺,否则爹娘不会如此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卫明沅数着余下来待字闺中的日子,竟觉得有许多话未说,许多事未做,对爹娘也孝顺未够。
“娘,我出嫁以后还能常回来吗?”
“爹,你说我要是出嫁以后隔三差五地回来一趟,皇上会不会怪罪下来?”
“宣冉之,我舍不得家里。”
卫清朗、赵氏和宁王看着卫明沅因为期待而一闪一闪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女儿(未来媳妇)怎么老是间歇性犯蠢了呢?他(她)伸出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女儿啊,你长点心吧!”“舍不得家里,难道就舍得我了?!”
卫明沅嘴巴一扁,哼地转头跑了,你们都不懂我的心。
宁王无奈,“不是说你的家人分我一半吗?他们一直都在,不会离开的,乖,嗯?”
“那你答应以后能带我常回家看看吗?”卫明沅眼睫毛扑闪扑闪的,叫宁王心软。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不许你以后回娘家了,卫家,你想回就回,只要晓得回来就好。”宁王举白旗投降。
卫明沅卖萌成功,鸡啄米地点头,“嗯嗯,嗯嗯,那是一定,一定。”
女儿虽然犯蠢,但也是出于一片孝心,宁王迁就着,应下了不该应下的事,卫清朗和赵氏看在眼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暖融融的。
再之后,卫明沅便遭殃了,赵氏开始看卫明沅许多地方不顺眼,穿来以后才按着原主的记忆白手起家的女红针线、琴棋书画更是被赵氏批得一无是处。
“娘,我都要嫁人了,那些个琴棋书画也就没啥用处了,能不能不练了。”卫明沅苦着脸求饶。
“不行,王爷不在意,宫里面的那些贵人却会挑你的茬,你要是不想被人当做软柿子捏,害王爷丢脸,就给我好生地练习。”赵氏严词拒绝,与她道明厉害。
卫明沅仍旧觉得不服,她以后都是宁王妃了,除了太后和皇上,再加一个皇后,有谁敢和她过不去?可再想想,太后作为婆婆的确有可能会看她不顺眼,皇上对宁王私心里多有忌惮,也的确有可能找她的茬,至于陈皇后,属性不明。这么算下来,她的确是要好好把这些技艺捡起来练一练,不能太生疏了。
“还有女红也是,王爷虽然深居简出,可也不是足不出门,总有外出的时候,总不能让别人瞧着他身上挂着的荷包上的针线不是出自你的手吧,那样多埋汰啊。”赵氏语重心长地教导她。
卫明沅很无奈,她的女红还过得去啊,娘你用绣娘的标准来要求我,是不是太过了?女儿做不到啊!
某一日,卫明沅负气地将一个荷包往宁王跟前一扔,扬起头来,四十五度角忧伤,“好好珍惜吧,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女红的巅峰之作了,因为我的十个手指头要废掉了。”
宁王攥着荷包,仔细地摩挲上头密密的针脚,还有那寓意深远的雄鹰展翅图案,嘴角的笑一直落不下来,口中却是笑话她,“胡说,做女红哪里用得完十个手指头?”
卫明沅于是把手掌伸到他眼前,“喏,你看看,看看。”
宁王眯着眼睛看那指头上一个个的红点点,有些触动,一把捉住眼前柔荑,低头轻轻地呵了一口气,摩挲着问道,“这样可还疼了?”
宁王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卫明沅挣扎着把手抽回去,脸色红得似樱桃,无处安放的双手把裙摆揉得发皱,朱唇轻咬,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早就不疼了。”
虽然收到卫明沅亲手做的荷包,宁王很是欢喜,却也不愿看她因为他而受累,“你没必要为了别人的目光和想法而让自己受累,不喜欢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琴棋书画和女红做得好而转变态度,相反,喜欢你的人,即便你不通文墨,他还是会喜欢你的。”
卫明沅自然知道活在别人的世界里,是一件很累且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母亲为她着想,她不忍拂了她的意,只好硬着头皮上。
更何况,宁王也的确喜欢她做的东西不是吗?
她笑了笑,而后朝他伸出了手,摊开,讨要回礼,“我这么辛苦,你是不是该犒劳犒劳我?”
他宽慰她,她却没有应,显然是有自己的想法,他便也不勉强,就像当初说的那般,不管如何,他都不会弃她于不顾。他对她别无所求,不过是希望她能够保有一颗初心不变罢了,无关琴棋书画诗酒茶是否精通。
“你还未去宁王府看过吧,可要与我同去?”他给她发出邀请。
卫明沅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这是邀请她提前进入他的地盘呢,心中雀跃又有些好奇。
“我还要问过母亲才可以去。”她理智还在,知道什么该做。
宁王点头,笑看着她像要即将郊游的孩子一般欢欣。
赵氏在卫明沅答应带上电灯泡卫明哲同去之后,才允了她去宁王府的请求,临行前一再叮嘱她要守规矩。她日后是要做宁王府的女主人的,可不能给宁王府上的人留下一个不好的第一印象。同时,也让卫明沅仔细留意宁王府上有没有那起子魅上的奴婢,要是有,便趁着王爷如今在意她,趁早打发了。
卫明沅点头再点头,暗戳戳地记在了心里,此事宜早不宜迟,她拉上自家二哥便上了宁王的马车出行,一路上眼睛贼兮兮地在宁王的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让宁王甚是不自在。
“咳咳,阿沅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宁王的话将卫明哲看着车窗外的目光拉回,也好奇地看向卫明沅。
卫明沅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对宁王府十分好奇罢了。”
“你等下不就看得到了?用得着这么咋咋呼呼的吗?”卫明哲果然是个猪队友,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卫明沅朝他狠狠一瞪,“二哥,我这不是咋咋呼呼,这是兴奋,兴奋。”
“兴奋那不就是咋咋呼呼吗?”卫明哲不懂。
卫明沅:……
宁王看着吃瘪的卫明沅笑而不语。
马车很快就到了宁王府门前,宁一早已派人回来传了话,因而等他们到时,便有一位年约五十的管家相迎。
“古德全,这是府上的大总管,统管府上的内务,宁一则负责宁王府对外的事务。”宁王亲自为卫明沅介绍古德全,可见此人在王爷心中有一定的分量。
这样的想法也同时存在于古德全的心上,他晓得眼前这位是王府未来的女主子,却不曾想王爷是这般放在心上,因而不敢表露出一点轻慢。
“小的向卫六姑娘问安。”古德全恭敬地行礼问安。
见此,卫明沅也点头致意,“古总管一看便是稳妥之人,无怪乎王爷可以当个甩手掌柜,逍遥快活。”
宁王笑了,“知人善用,也是一项大本领。”
“王爷说得是。”卫明沅眼睛弯了弯,接了他的话。
见此,古德安再次肯定了自家王爷与未来王妃感情好的事实。
他安排下去把王爷的车驾照顾妥当,便随伺在宁王和卫明沅、卫明哲身旁,尽职地为卫家兄妹介绍王府内的一草一木,一庭一院。
卫明沅看了会景,很快便察觉到了宁王府上阳盛阴衰的事情。
触目所及,她只看到了伺候的太监和年老的嬷嬷,稍微年轻一些的奴婢都见不着。这就有些奇怪了。
她疑惑了一路,直到进了宁王起居的主院也没见着一个年轻的丫头。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宁王却并不急着解释,而是让人上了一些点心和茶水,待她歇够了,才缓缓开口道,
“本王好歹是一个王爷,那起子心大的婢子便把心思挖到我身上来了,太过功利的眼睛,实在令人生厌,最后府上的婢女,遣散的,处置的,自己逃跑的,到如今一个不剩了。”
当然,还有旁的原因,他当时被丫头爬床,却连一脚把她踢下床都办不到,只能唤来宁一,他不喜欢这样的无力,仿佛砧板上待割的肉,一个弱质女流都能强上他,叫他如何忍受得了?只是这样的屈辱他并不想让卫明沅知道。
卫明沅眨巴了两下眼睛,对他这么坦荡荡地说起丫头爬床的事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后却浮想联翩。总觉得因为一个丫头爬床而把府上所有婢子都遣散有些说不过去,难不成是在遮掩什么秘密?例如,他不行。
“那你的清白还在吗?”她纯属好奇地发问,丝毫没有意识到身为女子问这样的问题有多出格。
看着卫明哲眼睛像抽筋一样给她打眼色,她却浑然不觉,宁王很不厚道地笑了,“比白纸还白。”
比白纸还白?不是说古代男子大多很早就有通房丫头给性启蒙的么?难不成是真的不行?卫明沅忍不住怀疑。
算了,就算他真不行,有空间灵泉在,保准让他重现雄风!
宁王看她纠结后又释然的神色,很想敲开她的小脑袋瓜,看看里头在想些什么,她方才似乎朝他那处偷瞄了一下?莫不是在想些不正经的事?
他倒是可以,只是,她还是太小了,怎么会有女子到了十五岁还未成人呢?他暗自估摸着现在卫明沅的身高,嘀咕着或许她还能长高。
“你还太小了,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他感叹。
小?她哪里小了?卫明沅自己思想不纯洁,明明人家再正经不过的话,都会想歪,继而思想发散到外太空去,想着,宁王难不成喜欢大的,那她是不是还要补一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