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府,送走了宣旨的内侍以后,荣国公荣进哈哈大笑地拍着荣秀玉的肩膀,“好,好,不愧是爹的好女儿!”
如此说着,又注意到了长女身后站着的长子,于是也赞了一句,“庆儿也很好!”
李氏的脸顿时有些僵,站在一旁的荣国公次子荣练默然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荣秀兰则拳头攥紧,指甲掐进肉里。
偏偏荣国公还犹不自知地火上浇油,“夫人,你教导有方啊!”
李氏于是脸色略为不自然地回道,“老爷哪里话,这都是咱们国公府祖上庇佑,是国公府的福气,妾身可不敢居功。”
此话深得荣进的心,不住地点头道,“对,咱们国公府的福气!”
李氏情绪不高,于是顺着他的话道,“老爷,咱们是不是先把圣旨放到祠堂里供起来,再把余嬷嬷安顿了?”
皇上体恤,容荣秀玉与家人话别两日后再进宫,而余嬷嬷则是陈皇后派来的,美其言曰教导规矩,实则不过是盯着她,以防出岔子。
“对,是这个理。”荣进闻言大手一挥,府上上下都去祠堂。
荣庆将李氏和两个异母弟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唇角一勾,心中嗤笑不已,偏头再看有些心不在焉的妹妹,又不禁蹙了蹙眉头,故意落后两步走在她身侧,欲言又止。
荣秀玉注意到了,勉强不来高兴的表情,却也不愿哥哥担心,于是开口道,“别担心,哥哥,我明白该怎么做的。”
前两日,出了两位皇子同时求娶之事,荣秀玉便料想此事恐怕不成,那时便已猜测过可能的结果。
首先,她名声必然会有所受损,其次,婚事恐怕也由不得她。出了那样的事,高门大户不敢要她,继母虎视在旁,她爹为了向皇上表态,也会在短时间内将她嫁出去,她没有那么多时间绸缪,如果不想落入继母的手中,嫁给不想嫁的人,除了屈就低嫁,没有别的办法,可如此一来,她哥的处境恐怕会变得艰难,恶性循环,她日后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相较而言,虽然皇上比她大许多,且后宫佳丽无数,但只要她用心经营,凭着她的才情容貌,即便要不到真心,却也能保住她和哥哥的权势和地位。如今这般,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因而,短暂的茫然过后,她便意志坚定下来。
见此,荣庆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
将圣旨供奉起来以后,荣国公吩咐李氏好生安顿宫里来的余嬷嬷,又放下话来,让她在钱银和跟去宫里的人手方面别委屈了荣秀玉后,便乐颠颠地带着两个儿子到前院应酬去了,上门送礼恭贺的人可不少。
他一走,李氏那副慈母样眼看着便要绷不住了,于是让荣秀玉带着余嬷嬷去歇息,自个则带着荣秀兰回了正房。
“娘!那荣秀玉进了宫,女儿以后见了她岂不要向她行礼了?女儿不甘心!”才进了屋里,关上门,荣秀兰便忿忿地表达自己的不平。
她向来喜欢和荣秀玉争高低,原想着出了两位皇子同时求娶的事,碍于压力和舆论,到时即便母亲将荣秀玉低嫁,父亲也不会有异议,谁知她摇身一变竟成了宫里的娘娘,日后相见,她还得给荣秀玉行礼,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行了!你怎么不想想你弟弟?荣庆有个当皇妃的妹妹,叫你弟弟还如何跟他争?”李氏却没功夫理会她的小情绪,她正烦着呢,戴慈母的面具也好,设计陷害荣秀玉也罢,她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国公府的爵位,即便这爵位日后会降等。可如今,荣秀玉若成了皇妃,此事只会难上加难!
荣秀兰的眼中闪过嫉妒,娘总是偏心弟弟!只很快她便把这心思收起来,献计道,“娘,她荣秀玉可以做皇妃,女儿也可以做皇子妃啊!二皇子并非池中物,若他日后更进一步,别说弟弟的爵位,便是其他人,不也得给女儿磕头?”
李氏眉头一皱,“你怎么还没对二皇子死心?皇上已为二皇子赐婚,赐的还是殿阁大学士府上的李淑慧,那可不是咱得罪得起的,你可别动歪心思,要不然出了事,就是你爹都保不住你!”
母亲不支持,荣秀兰强忍着心中的不甘,面上答了是,私心里却仍未放弃这个念头。她晓得二皇子的正妃之位暂时不会是她的,但以后却说不准,只要她能进二皇子府,她就不信搞不定李淑慧那个只知道舞文弄墨的女人!
将这心思小心掩住,她又小声地对李氏说道,“娘,既然荣秀玉进宫会是个阻力,那咱们把她去了,不就好了?”
李氏眯了眯眼睛不知作何打算,嘴上却说,“她那边如今有位余嬷嬷守着,恐怕不好成事。”
荣秀兰知道娘亲已被说动,便继续出主意,“明着来不行,咱借刀杀人不就好了?”
……
李氏母女正算计着荣秀玉,荣秀玉也在为自己和自家哥哥做打算。
一方面要挑选带进宫的两个丫鬟,此事不难,在四个大丫鬟中挑了稳妥的两个就好,剩下的两个,她想了想,便打算送去给自家哥哥,那都是极聪明的两个丫鬟,相信哥哥不会亏待了她们,且也能帮到哥哥和未来嫂子,当然,这事还需与卫明昭说一说,以免伤了和气。
另一方面要考虑的便是钱银问题。进宫为妃不比嫁人,银两可带,嫁妆却是没有的。荣秀玉并不贪心府里公中出的份例,她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娘亲留给她和大哥的嫁妆落入李氏和荣秀兰手中,此事需得好生谋划一番,而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李氏在荣国公和外人面前经营的大度慈母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荣秀玉若是直接向荣进提出将嫁妆交给大哥和未来大嫂保管,便是摆明了不信任李氏,不免落下个不尊不孝的名声,落了下乘。正烦恼着呢,李氏和荣秀兰便送上个大把柄来。
翌日,卫家姐妹登门来贺喜,卫明沅也在其中,而后,便亲身经历了原著中应该发生在荣秀玉嫁给二皇子之前的一幕,目的是阻止这门亲事,策划人李氏,执行者荣秀兰,无辜波及者——原著中李淑慧,当下卫明沅。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因着卫明昭和荣国公府之间的姻亲关系,卫明昭也有意拉拢卫明沅,于是唤上她一同去为荣秀玉送别。卫明沅想着荣秀玉有今日的果,也是因了她这只蝴蝶,有些过意不去,没有多少犹豫便同意了。
到了荣国公府,她们一行人自然是受到了极为热情的招待的,荣秀玉房里,上的都是好茶好点心,就连荣秀兰也在一旁作陪。
起初,卫明沅并未觉出不妥,直到荣秀兰热情地给她倒茶,却又不小心打湿了她的裙摆,赔罪的同时提议她去换一身衣裳,而衣裳自然是她准备的。
卫明沅看着鹅黄色的浅色裙摆上晕开了的茶色水痕,脑海里顿时像开了弹幕一样,想到了十个八个看过的小说里害人的手段,譬如把她引去一个偏僻的房间里,等她脱光了衣服以后把门关死,再引来不轨之徒……
荣秀兰是好人吗?那一定且肯定不是啊!
她肯定有企图!
不去,绝对不能去!
于是卫明沅很是客气地拒绝了荣秀兰的提议,“无妨,这一点水印,并不碍事,我还有许多话想要同玉姐姐说呢,哪舍得这点时间去换衣裳?”
荣秀兰听了却非常坚定自个的立场,“沅妹妹上门是客,可怠慢不得,要不然外人就要说咱荣国公府没规矩了,况且换衣服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沅妹妹要是想和大姐说悄悄话,大姐姐一会多留些时间给你可好?姐姐,你说呢?”
荣秀玉微微蹙了蹙眉头,想着自个有私密话要同卫明昭说,只犹豫了一瞬便附和了荣秀兰的话,“兰儿说得不错,沅妹妹你就不要推辞了,不过这事毕竟因为兰儿你的粗心而起,你等下陪着沅妹妹去吧。”
荣秀兰答应了,到了这个地步,卫明沅也不能矫情太过,只好也应承了下来,只是心下却一直警惕着。
不过,直到把她送进了换衣裳的房间里,荣秀兰都没有别的异常举动,例如中途离开,换别的丫鬟来带路。这下,卫明沅狐疑了,猜想着自个是否疑心太重,把荣秀兰想得太坏了。
房门关上,被空间灵泉改造得耳聪目明的卫明昭动了动耳朵,凝神听了一会房间里头的动静,过了一会没发现第二个人存在的迹象后,才略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
甫一靠近那身备好的衣裳,卫明沅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富贵人家都有薰衣的习惯,衣袂飘飘,幽香扑鼻,雅致非常。荣秀兰准备的裙裳上也有熏香,较一般时候要浓烈一些,但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一般人或许略皱一皱眉头便不为意地略过去了。
可卫明沅是一般人吗?显然不是。
她凑近了一些,鼻翼动了动,便嗅到了熏香底下掩盖着的一点颇为古怪的味道,有些腥臭,就像踩死了的昆虫一样。
卫明沅灵光一闪,马上就想到了原著里似曾相识的手段——荣秀兰心悦于二皇子,便想破坏荣秀玉和他的亲事,用一种叫蝇蟑的昆虫爬过衣衫,叫上门来的李淑慧换上,再寻机让李淑慧与荣秀玉触碰上,意图毁了二人的容貌!
原著里,荣秀玉凭着主角光环最终躲过一劫,而李淑慧则华丽丽地成了炮灰,学士府追究起来,荣国公府推出了一个被打得半死的丫鬟顶罪,圣上无奈判了荣国公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罚俸半年并请了当时已经到了宁王府的林神医出手为李淑慧医治,才把事情摆平。
卫明沅盯着那套衣衫轻挑了眉梢,轻蔑地一笑。即便剧情变了,人心却不会变,李氏和荣秀兰的手段也还是一样的拙劣!
嗯,还要加上一样,荣秀玉还是同样的幸运。
卫明沅不愿吃这个哑巴亏,自空间里拿了一套备着的衣服换上以后,又拿了胶手套套着手掌,拿了一个包袱将那物证包起来,临了,又想起了什么,从空间里拿出了一把剪子……
整理妥当后,她才拎着那包袱打开了门,笑眯眯地对等在外头的荣秀兰说道,“兰姐姐,你可真贴心,为妹妹准备了两套衣衫以供选择,妹妹两套都喜欢,实在抉择不下,只好穿一套拿一套了,相信姐姐不会吝啬这一套衣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