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可怜的孩子,卫明沅在卫明昭迁怒于她之前本欲前往看望,不管如何,稚子无辜,卫明昭既已得到应有的教训,又何必为难一个无辜的孩子呢?可出了那样的事以后,卫明沅也有些恼了,可想到变得如此歇斯底里的卫明昭,又放心不下那个孩子,于是央了宣逸让埋在荣国公府的人多看顾些,可别出事了。另在镇国寺向慧然方丈求了一串佛珠送过去,为他护佑。
有卫国公府在,荣国公府其实不会太为难卫明昭和那个孩子,前提是卫明昭不要太过分,毕竟女儿嫁出去便是别人家的,这是荣国公府的家事,卫国公府也不能插手太过。但保住那个孩子还是能够做到的。
听说卫国公府不放心,特地送了乳娘和伺候的嬷嬷过去照顾,卫明沅提着的心也放平了一些。
一场秋雨一场寒,那场大雨过后,天便凉了,因着夏天的炙热和干旱,京城今年的冬日来得较往年迟一些却又寒一些。
卫明沅惦记着留在宁王府里的花和药材,虽然林神医在那边看顾着,她每日也会让冰影送些灵泉水去稀释浇灌,可还是免不了担心。
于是,在看见那只琉璃碗时,不免想起了玻璃这个产物,有了大量的玻璃,她便可以做玻璃暖房了,不仅花草可用,便是宣逸,也不用再惧怕冬日的严寒。
夏国其实早就出现了类似于玻璃的产物——琉璃,而起源则是那些希望得道长生的道士。先人记载,“道士消烁五石,作五色之玉,比之真玉,光不殊别。”里头的玉指的便是玻璃产物。因着各种原因,这样的琉璃产物却没有得到广泛推广,只是作为饰物在生产,例如卫明沅用的琉璃碗,头上插的簪子,等等。
因着这些前人的产物,当卫明沅提出想要建一座琉璃屋子的时候,宁王也没有觉得惊世骇俗。只不过,待她提出了一些关于广泛制作无色琉璃的建议时,他神色便变得严肃重视起来。这些建议其实还是卫明沅翻了空间里的前世藏书——一些穿越种田,归纳总结而后得来的。她没有实践能力,只能提出来让宁王派人去试验。
宁王有的是人,这件事被他吩咐宁一安排下去悄悄进行,若真的试验成功了,那可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届时恐怕宁王府又会处在风头浪尖,他不得不防着点。
此事暂且不急,宁王如今担心的是京城里的局势。太子和几位皇子还在暗斗,争取着朝中大臣的支持,待朝中大臣站位结束,恐怕新一轮的争斗便会展开,兴许还会摆到明面上来,到那时,他们的顾忌恐怕会少上许多,一些从前不敢的,仗着背后势力,说不准也就敢了。
其实,只要他们不把手伸到他宁王府,以及卫明沅关心的卫家人身上,他们便是斗个你死我活,他也不会管,可偏偏,因着他的关系,因着卫国公府的关系,太子等人轻易不会放手。
在翰林院的卫明彦的亲事时常被人挂在嘴边,在羽林军的卫明哲也常常被太子的人邀请去喝酒,便是卫清朗,与同僚间的走动也变得多了起来……何必呢,他们虽然不接受拉拢,可也没有支持旁的人,不是吗?
因着局势不明,卫明彦的亲事竟就这样耽搁下来了,赵氏是既着急又无奈。十九岁连个定亲的对象也无,的确是有些晚了。从前是想等着一举高中再说,如今金榜题名,虽然登门说媒的人不少,可她却不敢轻举妄动了,便是那些亲戚家的孩子,也不敢要,就怕再出现一个萧婉茹。
对此,卫明沅也只能写信多加安慰,这事不急,大哥那么好,即便再过个两年,也还是香饽饽。顺带捎去的还有慧然大师的批命,说是卫明彦命里的姻缘来得会迟一些,而且来自远方。
得了这些,赵氏的心才稍感安慰,不是孤寡命就好!慧然大师的话也被她当做金玉良言——挡箭牌来推拒那些上门说媒的,倒是解决了一桩麻烦。
卫明哲的城府不深,卫清朗也不可能真让他两点一线没有一点交际,于是教他装醉,若再有人请他出去喝酒应酬,便寻机喝趴下,让随身伺候的阿大盯着送回来。
至于卫清朗自个,他一个庶子,当初能靠自个的能力考中进士,自力更生,自然不是庸人,虽然朝廷里的试探拉拢防不胜防,却也还能守得住——背地里,他有了个新的绰号,木人石心!
目前看来,卫府中人还能守得住本心,不被诱惑或是不小心掉坑里去,这是值得欣慰的事。
两月以后,宁王派人试验玻璃一事终于有了成效,虽然不若卫明沅前世所见的那样透薄,却已经和她熟悉的玻璃相差无几。
有了玻璃,接下来自然便有了玻璃房和玻璃窗,这项工程动静不小,京中诸人的目光又从未离开过宁王府,因而稍有动静,便都察觉了。
宁王虽然有着不小的顾忌,可没道理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而败了卫明沅的兴致,他在选择满足她愿望的时候,便已想好了应对的法子。他扬言在一个域外商人那里买来的方子,因着卫明沅即将及笈,所以准备了这么一份礼物。
腊月初十,是卫明沅的十五岁生辰,也是她的及笈之日,因着已经嫁为人妇,她没有打算大操大办,可耐不住宁王重视,而皇上对宁王的玻璃屋也上了心——他一直捂着藏着要在卫明沅成亲之日才揭晓,而昭武帝的人也寻不到缝隙飞进宁王府里去,只好借此机会一探究竟,于是卫明沅的及笄礼因为各方因素,变得犹为热闹。
因为避嫌,正宾没有选择出嫁时为她开脸的太傅夫人姜氏,也就是陈皇后的生母陈老夫人,而是请了宁王的姐姐静和长公主,赞者是好友张慧仪,其余观礼的宾客,皆是没有利益冲突的人家才发的请帖。
及笈这日,京城,宁王府开门迎客,众人终于有幸得见那间传说中的琉璃屋,冬日里即便不点火盆也温暖的室内,阳光下晶莹剔透,花房中花卉妍丽飘香,看得人心神向往,妇人小姐们对宁王待卫明沅的爱重皆艳羡不已。古人有金屋藏娇,而今有宁王给宁王妃造琉璃屋子,一时竟成了佳话,甚至隐隐有了恩爱典范的趋势——一个可以为他在佛前下跪祈祷,一个可以为她费尽心思。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下,最为紧要的却是卫明沅的及笈礼。采衣、初加、再加、三加,卫明沅从色泽纯丽的童子服,到素雅的襦裙,再到端庄的深衣,最后是隆重的大袖礼衣,展示着她不同的魅力,或烂漫的,或清新的,或明丽的,或典雅的。观礼者看下来,不禁感叹,宁王真是好眼光,若非他下手快,如此品貌的卫明沅此时应该会成为多家争抢的对象吧!
可惜没有如果。宁王在了解到这些妇人的心思以后,暗戳戳地庆幸自个当初下手果断!要是真等到阿沅及笈之后再来讨,他恐怕得先把上卫府说亲的媒人们清除干净!
礼成以后,宫里皇后和太后的懿旨也掐着时候到了,不外乎嘉勉几句,称赞她蕙质兰心等等,而后赐下贺礼。
卫明沅看着太后赐下的金鸾图案的簪子,非常敬重地将之供奉起来——她是不可能为了太后而换下她头上赵氏精心准备的钗冠的。
一旁的静和长公主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只是,似乎她为她取的字——柔嘉,有些不够恰当,温顺善良不假,却并非没有见地和想法的攀树之花。
宾客散去,卫明沅听完了赵氏的教诲,又送走了静和长公主和好友父母兄长,这才有机会歇息。
花房当中,卫明沅身上的大袖礼衣还未褪去,坐在花丛当中,如同画中仙,端庄妍丽得让人想要剥下那层层束缚,让她蜕茧成蝶,在花海中翩飞。
宣逸看得移不开眼,做了一个手势,宁一和冰影雪影便把人都领下去,不久之后,透明的屋子里,便响起她赧然娇怯的求饶……
“别,别在这里好不好?这周围都是玻璃,叫人看见了,不,额,不好……”
“放心,没人。”
“嗯……”
宁王看着因为情动而肌肤透着粉意的小妻子,因为害羞而咬着唇不肯发出一声嘤咛的她,差点让他想要不管不顾地将她就地□□。可是还不行,不过几月,他还等得!届时,他一定要在这花房里看她真正地为他绽放。美人如玉,激荡翩飞的花海,当是终身难忘的盛景。
翌日,按着礼数,卫明沅作为宗亲,要进宫礼谢皇后和太后,接受“妇德,妇容,妇功,妇言”的教导。太后看她不顺眼,陈皇后和太子妃的有意拉拢,其他几位皇子生母也不会袖手旁观,卫明沅独自应付怕是有些艰难。
而为何是独自应付,则是因为宁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因着改进了的玻璃,已经引起了昭武帝的注意。
马车上,宁王紧握着她的手,言道,“别怕,本王很快便来。”
她对当下的状况明了,知道自个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心中难免紧张,却也不至于怕了。
“总归有这一日的,一直躲着也不是个办法,王爷不可能时时在我身侧,我也该学着自个面对的。你且放心,总归我还有你这个后盾,她们也不会将我如何的。”
宁王闻言也没反对,只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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