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我救了你,你也指点了我花丝镶嵌的工艺。我们算是两清,以后,你别再来找我了。”向宁意兴阑珊的断交令彻底激怒了韶之。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脚踢翻了桌几,坚毅的唇角带着冷蔑,眉宇间风暴欲来,月向宁硬是忍住心底的惊惧,挺直背梁,打开了房门。
韶之怒极的吼道:“月向宁,你别后悔!”
向宁眼帘微垂:诸韶之是他人生路上遇到的第一个异数!他的出现打破了他平静安稳的生活。他甚至不敢想象,再与他深交下去,脱离了预期之轨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害怕。
扶起案几,他带着几许茫然几许解脱,坐在方才韶之坐着的椅子上,余留的温度令他心中微悸。诸韶之……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北海王宫,全境低压。
“王爷这是怎么了?”张总兵被王爷挑了几日的刺后,终于想到向陈公公请教。
陈公公挥手道:“无事无事,朋友间闹了些别扭。过两日就好。”
张总兵咦了声:“王爷在这边,已经交上朋友了?”
陈公公一语双关的道:“王爷还年轻嘛。”
张总兵点头道:“公公说得不错。那人可靠谱?”
陈公公苦着脸:“——比王爷靠谱!”
前几日,当地县令送了折子上来,说是闹市中出现黑鹰,险些伤人,十分好奇这只黑鹰的由来。暗里是在提醒王爷:别玩脱了!
陈公公方知,王爷竟然放黑鹰扰乱了月向宁的相亲!这一惊,让他全身汗毛林立:殿下何至于此?
“陈伴伴!”年轻的王爷在殿内唤他。
“殿下?”
“准备准备。”韶之面无表情,“整理行装,我们去广东。”
陈公公惊讶道:“广东?那边出了何事?”
韶之头也不抬:“两日前一场海啸摧毁了雷州的珠池和沿海渔村,伤亡惨重。”
陈公公哦了声:“殿下打算呆多久?”
韶之稍抬眼睑:“多呆些日子吧。”
“老奴这就去准备。”陈公公想了想,回头对他道,“一去那么久,王爷可要和月公子打声招呼?”
韶之面色陡变:“他?哼!”自个儿坏了他的亲事,想来他恨不得自己永远消失!他偏不让他如意!
“前阵子招工的事都办好了没?”
“办好了。”
“那就让他们进宫吧。”韶之嘴角微扬,“让月向宁随行广东。本王在行宫,也得有人侍候啊。”
陈公公的心一阵揪紧:殿下太在乎月向宁了。
月向宁收到自己被北海王宫录用的消息,喜忧参半。
虽能拜得名师,却免不了还要和诸韶之打交道。阿平安慰他:“掌柜呆在制作局里,诸公子是王爷的侍卫,哪有空老找你麻烦?你就放心去吧。”
“倒也是。”向宁收拾了衣物,回老宅和母亲交待了一番后,准时到王宫报道。
与他一同被招入王宫的金匠只有两人,另一人姓高名唤高凯,比向宁大了几岁,相貌普通,身材敦实。都是本地的同行,两人之前也算是认识。在这完全陌生的环境中能有个还算相熟的人陪伴,各自稍觉安心。
阳光晴好,他们立在宫内的制作局外的院子里,等候聆听宫内大太监的教诲。一阵悉索的脚步声传来,向宁摒息静气,不敢稍有放松。
人未到,声先至。
“哟,招了两个新人。李师傅,今后要辛苦你们啦。”
这位太监的声音并不十分尖细,反倒因年纪的缘故带着股意外的慈和。
李师傅微笑道:“陈公公客气了。职责所在,不敢懈怠。好在这两位的手艺咱们都见识过,只要用功学,将来前途无量。”
陈公公的目光往两人身上只扫了一眼,便定在了身形瘦长的年轻人身上:“月向宁?”
向宁出列道:“正是在下。”
陈公公笑道:“不必这般紧张,来,你俩抬头让咱家认认脸。”
向宁目光与他触的瞬间,陈公公心底警钟大作:还真是个清俊不俗的小子!
“好,好。”他笑呵呵的随意扫了眼边上的高凯,“今后跟着李师傅好好学。”又对李师傅道,“王爷在广东的行宫正好也缺人,高凯留在这边,让月向宁去广东吧。”
李师傅颇为意外看向向宁。
向宁倒是心中一松:去广东行宫也好,免得与诸韶之遇上即麻烦也尴尬。当即微笑道:“向宁遵命。”
高凯面上微露喜意:行宫怎比得上北海王宫?这儿即有名师指点,又有机会在王爷面前出头!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事情并非他所想的那般如意。宫里诸多局办皆在整理行装,他打听之下才知,王爷要去广东体察民情,怕是要长住行宫。所以才兴师动众,迁了许多人去广东。
“岂不是便宜了月向宁?”高凯初入宫时的满腔的得意瞬间消散。瞧着向宁的目光便有些捉摸不定起来。
向宁一入制作局,便被各种或精巧或大型的工具,以及李师傅等人的手艺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丝毫没发觉高凯的微妙心思。
出发前两日,向宁微觉身子不适,渐渐有些咳嗽。入夜,竟然发起烧来。与他同屋的高凯半夜听他痛苦呻吟,急忙通知了李师傅,唤来了大夫为向宁诊治。
“寒气入体?”韶之叭的声摔了书卷,“后日就要上船,他现在生病?”难道是故意的?不想跟他去广东?
陈公公皱眉不语。
“行了,先让他歇着吧。”韶之背过身去,装作不经意的问,“病得重不重?”
“——不轻。”
“既然病了,就让他屋里的人都搬出去,别过了病气坏了本王的大事。”
陈公公轻轻搓了搓手指,应声道:“是。”
向宁病得昏昏沉沉。
陈公公特意指了身边的两个宫人照顾他,汤药饮食,伺候得十分仔细。每每喝完药出了汗,宫人就要帮他换身亵衣,向宁虽然迷糊,神智还在,颇有些不好意思。
夜半,喝了一天药汁的向宁反倒清醒了几分,他费力的撑起身体,靠在床背上喘气。室内烛火微亮,他瞧着自己的影子映在墙壁上,微微苦笑。这场病竟来势汹猛!是他太大意了啊。
“哼,瞧你现在的样子。”
向宁猛地一惊:“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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