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家经历了这番风波,令月向宁起了浓烈的戒备之心。次日就托人寻了武师护卫宅院。又给两个女儿多配了孔武有力的婆子护身。
至于罪魁祸首的林氏,自是惴惴不安,担惊受怕。
明岚看着焦虑不安的娘亲,叹了口气,道:“你且放心。无论你做了什么,姐姐与我都未曾定亲。父亲暂时是不会休弃你的。”
古人有五不娶。其中之“丧妇长女不可娶”,是嫌弃没有母亲的女孩缺乏良好的教养。所以林黛玉才会从小被父亲送到贾母的身边照养。
林氏流泪道:“是不是等你们成亲后,向宁就会休了我?”
明岚疲惫的笑道:“原来你还明白。”
“明岚”
明岚挥挥手,无力的道:“我前阵子写了封信给外祖父。跟他说了娘现在的困境。我的意思是,以退为进放心。我说了,父亲暂时不会同意的。您就当回京城探个亲。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也算有了你自行求去的理由!但是,这一次,你要付出足够的诚意才能打动父亲。”
林氏睁着眼慌恐的问:“诚意?什么诚意?”
明岚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英氏拿什么把柄要胁你,你自个儿跟父亲解释清楚”
“不行”林氏惊叫一声。眼珠乱转。“这事儿、这事儿”
明岚深吸一口气,耐心的劝道:“你就没觉得奇怪,老妖婆怎么知道你的密辛?”
林氏眼眸一黯:英氏在喊出“长庚误我”时她才蓦然发觉,原来那人的手竟然伸得这么长!
明岚瞧母亲的神色,又道:“此人从京城到合浦,从娘亲到英氏。这些子风浪全是他一手挑起的。娘,你这次也算是错有错着,立了大功!”
林氏略显喜色:“是么?”
“怎么不是?”明岚握紧拳头,“可是钩一条大鱼了呢!但是父亲已经猜到了几分。您再不主动坦白,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林氏略为激动的道:“我知道了!”瞬间她又犹豫起来,擦着眼问:“万一你爹狠心不来接我”
“父亲的确不会接你回合浦。”明岚飞快的道,“因为我们会去京城与你团聚!”
林氏震惊莫名:“回、回京城?!”
明岚抬起下巴,满是骄傲的道:“区区合浦,留不住我们姐妹!”
于是,正在为在如何处置林氏而烦忧的月向宁,惊讶的看着林氏梨花带雨,跪在他面前,将婚后自己的错处一一道来。最后提及此次被英氏所骗之事,将她在京城被人怂恿,犯下大错的事也一一坦白了!虽然明珠连番逃过劫难,但她追悔莫及,愿自请下堂离去。
一番话倒是说得情真意切,向宁听了,神情凝重,不见喜怒,久久不曾开口。
京城那趟子混水,真是深不见底啊!
睨了眼向宁低垂的眼帘,林氏呜咽道:“我已写信给父亲,请他遣人接我回京。向宁,今后我不在了,你自己多加保重。几个孩子,明华会读书。明珠又能干。唯明岚年纪最小,你要多担代她些!”
明珠与明岚在向宁的书房外相遇。明珠听着房里林氏的真情告白,忍不住嘴角一弯:“你出的主意?”
明岚撇了嘴有点儿心虚的道:“我总不能眼见着自个儿娘亲被休吧?”
明珠黛眉微挑:“这主意不错。”
明岚叹息:“像我这般为了娘亲操尽心思的女儿,也是世间少有!”顿了顿,目光明朗的看着明珠,“我知道你恨极了她。”
明珠姣好的唇形划过一道冰冷的笑意:“是。”她可不是圣母,能够原谅几番算计自己的人。
明岚无奈强调:“无论如何,她是我亲娘!”
“你该庆幸她还有些用处。”明珠黑曜石般的眼眸不带一丝暖意。“所以,在你娘没将欠我们父女的债还清前,我不会轻易让她解脱。”
如明岚所料,这件事意外的勾出了一条大鱼。令明珠和向宁发现,原来英氏与林氏背后,竟投有京城的阴影。即如此,明珠势必要将林芳殊的剩余价值压榨干净,捞回本来,才好与她细算旧账!
明岚的心忽的嗵嗵直跳,明珠方才一瞬的眼神,太可怕!
明珠瞅了她一眼,决定转移话题。淡声道:“我被邀请参加年初合浦的珠宝行会大展。”
明岚楞了楞才反应过来:“竟有此事?!”
对于明岚,明珠素来是欣赏的。明岚是个聪明人。对阵沈许两家时,明岚的机变与决断,令明珠侧眼相看。尤其是她毫无犹豫的怒责了林氏站在了自己这边。明珠事后想起时,忍不住思量:是明岚敬重自己这个长姐才如此呢?还是她实在太会审时度势?自己若被陷害,她及整个月家的前程都将大受影响?
明珠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不过,无论是哪种原因,明珠可以确定的是,明岚绝不是那种坑爹坑姐坑家族的蠢货。那便足矣!
明珠淡声道:“时间不多。估计这次,我只能筹备一件参展作品。你呢?”
没有预料的,明岚眼中漫一层薄雾,她用力眨了眨眼:“好的东西,一件足矣。”
明珠的意思,明岚明白。但是,以她现在的实力,想要在会展脱颖而出,实在艰难。不如,帮明珠做好这件唯一的、足以震惊世人的展品!
明珠微微颔首:假以时日,明岚的成就也不容小覤。
几十天后,远道而来的林氏的兄长林芳杰夫妇带走了伤心羞愧的妹妹。
临行前,明岚再三交待娘亲:“如果京城那人再来找你,你虚以伪蛇就好。千万别答应他任何事,也不要做任何报复的事儿。你斗不过人家小心反被设计。”
林氏答应道:“我便在家做个木头人!”
明岚沉吟了会:“他既然与英氏勾结,那我家在合浦的事必瞒不过他。他若问起,你实话实说就好。”
林氏皱眉:“我还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岚啧了声:“你若能想明白,我们早想出缘故了。”
林氏尴尬的瞪了女儿一眼,哽咽着了马车。
明华知道林氏要走,特地从学堂赶回家。他自小是林氏带大的。林氏虽然对明珠不好。但对他却是精心照料。不过,那也是因为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孩,而她自己,又一直未能再有身孕的缘故。送走林氏后,他跟随父亲到了书房,后怕无比的道了句:“好险!”
向宁喟然长叹:“是我大意了!”他打起精神,“云深学院就要招考了吧?你可有把握?”
明华自信满满:“我瞧过以往的试题。难不倒我。”
向宁欣慰的道:“好!你若能有功名,也好替家中减些负担。”
明华沉着道:“我是长兄,却让两个妹妹操心家事。实在惭愧。”
“不急。”向宁轻轻敲了敲手指,微笑道,“不过,你也到了年纪。明年你若能考中秀才,我也该替你寻个亲事了。”
明华的小脸瞬时涨得通红:“父亲!”
向宁失笑:“明珠和你一样大呢!”
明华知道父亲最疼爱的还是明珠,不由道:“等我进了书院,好好留心里面的学子。咱家不求家世如何,先看人品。”
向宁深以为然:“好!”
父子俩聊了一回,明华便到明珠那儿安慰并感慨了一番后,又讨了几枚香丸。
“次给你的百合香已经用完了?”明珠微觉诧异,用得也太快些了吧?
明华不好意思的道:“我送了些给朋友。”
明珠来了兴致:“什么朋友?”
“就是和我一块儿读书的同学。”明华不好意思的道,“他学识不比我差。有回嗅到我身的香味,就向我讨了几枚。”
明珠惊笑道:“这般细致的男子倒少见。”
“是。他比我大两岁,性子细致。思虑比较周全。”
明珠便让白芷将新制的百合香又拿了包给他,一见他身的荷包竟不是回自己送予他的翠竹碧玉荷包,不由问道:“我回给你的荷包呢?”
明华不好意思的搔搔脑袋:“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是寻不到了。”
明珠心下咯噔一记,暗觉不妙。荷包这等私物,若是随便掉了,出些什么事,那可说不清啊!
“何时掉的?”
“也就两三天前吧?”明华皱眉。“我晨起时四处寻不见它。”
“你与谁同住一屋?可问过他们?”
“我与展遥同住。就是他喜欢我的香丸,讨去了好几颗。”
明珠沉吟片刻:“确定睡前还在?”
明华皱眉:“睡前我书读得有些昏沉。记不清了。”
明珠苦笑摇头。沉吟后,问:“这个展遥,家境如何?”
“他母亲卖饼为生,家中条件极其普通。”
很好。明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葱白玉手在桌轻轻敲了一会儿,道:“我给你一样东西。”她命红玉取了只匣子过来。从中翻出一枚发簪。这支发簪的簪身由乌木所制,簪头是由白玉琢成的一朵梅花。造型古朴,极是清雅。
明华见了,十分欢喜,拿在手把玩道:“你新制的发簪?送我的?”
这是明珠为了赴英氏的鸿门宴特制的首饰之一,不过没用。因时间紧促,造型相对简单,故男子也可佩戴。她冷声道“想办法送给那个姓展的。”
明华咦了声,随即想到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