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异常险峻.正是设伏的最佳地点.我们还是绕路走比较安全.若是加快行军的话.应该能够快些将粮草运到.”
副将是个谨慎的人.也是个实在人.他提出的主意谨慎守成.不会出太大的纰漏.只是.他侍奉的将军显然不是个能够听得进去意见的人.
啪的一声.鞭子抽在了旁边副将的马身上.惹得对方座下的马匹嘶鸣一声.四肢仓促踩踏.受了些惊吓.
银甲将军尤不在意:“怕什么.我们有近千人.都是百战之师.难道还怕了一些可能藏在洞穴里的老鼠吗.不要停.接着前进.”
副将无奈应是.前后传话让这队士兵摆好阵型.近乎小心翼翼地向着那唯一能够过这庞大车队的裂隙间行去.
一时间.只闻得粮车车轮咕噜转动声.马匹兵士踩踏过积雪落叶的咯吱声.还有风儿穿梭回旋.荡漾在铁寒盔甲上的呜呜鬼啸声.
“呵呵.看來这一次的消息很准确.确实是有人给我们送现成的粮草來了……”
高高的山头之上.巨石之后藏着的英武男人咧嘴笑了笑.眼中有残忍之色划过.
“大首领.乾人诡计多端.恐防有诈.”
中年将领手中擎着一个简易的千里筒.单眼闭上.细细地看着那支远道而來的客人身上的细节.却还是沒有完全放心.
显然.中年将领不称呼呼延修石大皇子.反而称呼大首领.让他心情很好.连带着往日里独断专行的人.也有了解释一下的心思.
“浩邬统领.你放心吧.这一批粮草确实是从边城中调來支援宋承洲的.只要我们今日截了他们的这批粮草.不止能够让乾人士气跌落.让我们的战士能够更加长久地在这片大地上驰骋.更重要的.是可以趁着宋承洲大军在外.扮作这队人顺势炸开边城.那道城墙.已经将我图素铁骑阻挡了太久了.”
呼延修石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眯着眼睛愉悦而笑的样子.像是一匹将要择人而噬的饿狼.看到猎物时露出的狰狞獠牙.
裂隙很长.离着另一头的出口有百丈之远.小心地走着.走过了大半的路程.渐渐的.大家都有些松懈了去.
咔咔.咔咔.几声极小极小的山石碰撞声响起.便是再自傲自大的人.这个时候也会心生警惕.银甲将领手向头顶处一顿:“停.”
话音方落.押运粮草的士兵们慌乱了起來.本來对这里的地势就觉得害怕.现在又來了这么一下子.虽然能够看出大多数人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在慌乱了一阵之后马上将武器竖起攻击阵型.团团围在粮车周围.却也有不少的人应该是完全的新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阵型中出现了几个明显的缺口.甚至有几个已经不顾自己身边应该守着的粮车.往方才的來路挪移.瞬间密集的阵型变成了松散的长龙.
说起來慢.实则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情.浩邬统领看了看方才传來声音的地方.暗呼可惜.这样山谷埋伏的地形.最有利的便是被埋伏方聚集在一起.呈现密集阵形.而现在.下面的人都分散了开來.恐怕就得不到那么好的能够将人一网打尽的结果了:“大首领.现在该如何.”
是否还要在这里动手.他们现在已经有所防备……”
后面的话沒有出口.因为.对方已经给出了答案.呼延修石冷着脸站起.眼中满是阴沉:“动手.”
现在不动手.后面就沒有这么好的地势供他们利用了.毕竟.大军还在吸引宋承洲的主力.呼延修石带來的只有千人骑兵.若是在别的地方动手.不止损失惨重.最重要的.是若是有一个漏网之鱼.那么.他后面的计划便无法实施.
巨大的石头自山顶落下.首先做的便是将山谷前后两端堵死.稀溜溜马嘶人鸣.领头的黑马前蹄高扬.这便像是一个开战的信号.方才还静寂的有些阴森的山谷.瞬间被杀机所笼罩.
嗖嗖之声连绵不绝.如雨的箭矢形成了一大片黑色的烟云.
阴暗的山谷.居高临下的敌人.还有那将两顿堵死的瓮中捉鳖.这样的情势.几乎已经注定了全灭.只是几乎.
一直横在马身侧面的长枪.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攥紧.枪尖上挑.红缨漫漫.劲气飞舞.坚硬的石头四分五裂.一声清朗长喝:“所有人分开向两侧躲避.”
只是两个字.却尽是金戈铁马的铿锵有力.再不复方才贵公子的靡靡之音.布阵之声回响.沒有应命之声.却宛若定海神针一般.给慌乱的兵士心中打了一剂强心药剂.一直不明所以的.主将提前给他们做的那些训练纷纷回想起來.
零星分散在各处的兵士首先行动.不论是倒地的人顺势在地上打滚.滚到了最近的躲避处.还是听声辩位.一个灵活的闪避将很多箭雨闪过.更有的人像是猴子一般攀爬到稍高的位置.咄咄之声不断.长箭大多数射到了岩壁山石之上.分散的厉害的敌人沒有杀死多少个.自己的武器反而是损失众多.
绵延不绝的长龙向着山谷两侧缝隙钻入.受限于山谷的宽度还有视力.方才还如有神助的巨石滚木长箭.大多数落了个空.
呼延修石面色一变.百忙中寻找那个方才还在暗中嗤笑的领兵之将.按说一袭亮闪闪的银色盔甲.应该是一眼便能够看到.哪里想到.居然沒有马上找到.这样的在应对能力.还有隐藏能力.根本便不应该是个无名之辈.纨绔子弟.牙根紧咬.男人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再次下令:“火箭准备.”
“大首领.现在已经入冬了.各个部落中缺衣少食.我们的大军还需要这批粮草……”
浩邬统领眼睛瞪大.再也顾不得对主将的尊重畏惧.上前几步.急声劝道.
呼延修石沒有因为浩邬统领的劝阻而收回命令.反而是从身边不知所措的兵士手中夺过燃烧着火油填充物的全套弓箭.双臂一挽.
男人劲瘦的腰肢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弧形.鹰隽般锐利的眸子微微眯起.拇指一松.嗖的一声.熊熊燃烧的一团火焰.第一个向着最中间那辆粮车而去.干燥的柴草遇到火箭.火红色的烈焰.铺展开來.将整个粮车包裹.
而那第一支火箭便像是一个信号一般.冰冷的箭矢.全部化为了燃烧着烈焰的火箭.像是一道道绚烂的流星.从天而降.照亮了这一方阴暗的天地.
呼延修石放下紧绷的双臂.将弓箭扔到傻眼了的兵士怀中:“就像是这样.放箭.”
那个士兵听到呼延修石的命令.条件反射都拉弓放箭.又是一道火雨蔓延.
“大首领.我们的粮草.”
浩邬统领气哼哼地小声嘟囔了一句.他所在的部落.多少老人孩子因为冬天沒有足够的粮食和御寒衣物而死去.因此.对于主将败家的行为.很是不满.
呼延修石冷撇了对方一眼.想到这是自己想要拉拢的握有实权的将领.到底开口解释:“那批人明显有问題.粮草固然重要.胜利才是我们真正要得到的.现在周围沒有接应的人.不代表等会儿也沒有人.”
“沒有什么.比死人更加安全的了.”
一开始想要将这批人轻松全灭.收取这一批粮草充了己方大军的口粮.并且冒充乾朝士兵赚取边关城池开放的精妙算计.现在已经成了啪啪声响的耳光.毫不留情地打在呼延修石的脸上.
当机立断.谨慎多疑.任何威胁都应该消失在摇篮之中.这便是呼延修石能够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的重要屏障.
“……”
浩邬统领面上惊骇的表情出现的一瞬间.对方瞳孔中映入一点银芒.那寒冷的锋芒还未曾真正触及到脖颈.呼延修石的身体.已经凭借着本能向着左边迅速地一个扭身.咔擦一声.肩膀撞到嶙峋的怪石.脱臼的那种骨头摩擦的阴惨声音让痛苦更加明显.
只是.呼延修石已经沒有了去查看伤势的时间.他知道.自己并不安全.在浩邬统领高呼來人的慌张嗓音中.在兵器出鞘的声音中.他的额角冒出了一滴冷汗.受伤的胳膊在地上重重一撞.强烈的反冲力让他躲过了直向面门的一击.绷直的软剑灵蛇一般刁钻.黑色的发丝自鬓边吹落.毡帽下的脸上满是惊疑不定.
“是你.”
他只见过面前人一次.却记忆深刻的很.因为.在他中军指挥若定的时候.便是对方带领不多的人.冲入了阵中.折了大旗.损了士气.且阻碍了中军原來流畅的指挥.即使未曾有什么太大的损失.但是.失去了一鼓作气.将宋承洲大军拿下的机会.便已经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了.
虽然呼延修石当时远远地一箭伤了柳墨言.但是.对这个人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却是让他的眉头竖起.眼底杀机蔓延:
“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