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我的爸爸,就像我爱我自己一样,我的爸爸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而我遗传了他,变成第二好看,但那是因为我还没有长大,若是将来,我一定比我爸爸更好看。
虽然六岁之前我排斥裴廷清这个爸爸,但另一方面我也那么渴望他能爱我,我的定义里爸爸是高大而又完美的,我特别崇拜他,想着长大后要变成他这样的男人。
即便从我出生起,他就没有陪伴在我和妈妈身边,但我们之间有那层紧密相连的血缘关系,他对我和妈妈的不管不问,不影响我对父爱的强烈渴望,我一直记得三岁那年在机场大厅里,那么多人中,我仅仅是看一眼背影,就把妈妈一直念想着的爸爸认出来了。
那一刻我毫不犹豫地跑过去抱住裴廷清的一条腿,我亲昵地用脸蹭着他,仰起头认真而探究地瞅着他,跟我想象中的一样,他真是太高大了,我的脖子都酸了,也只能看得见他的下巴。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裴廷清,以往在杂志上那些都太不真实,我想就算把脖子仰断也算值得了,因为他好看到就连下巴的线条也是那么流畅优美。
但是爸爸他不看我,他高高在上的,就连低一下头也没有,这让我心里很失落并且难过,继续用我柔软温热的脸蹭着他的腿,企图引起他的注意力,结果宁怜梦那个坏女人把我踹开,并且甩了我一个耳光。
我委屈而又震惊,那个时候最期望的是裴廷清能保护我,因为他是我的爸爸,他应该像个神一样守护着他的孩子,然而他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选择了冷眼旁观。
我对父亲的幻想就是从那一刻破灭的,我不知道一个大人能不能体会到小孩子的感受,反正从此裴廷清在我心中的形象就变了,然而在我病痛以为自己快要死去时,我多想再见一眼爸爸,哪怕我们一家三口不能生活在一起,只要我的爸爸抱我一下就够了,我从未体会过爸爸的怀抱是怎么样的,那是当时我最大的愿望。
后来我和妈妈留在了无间岛,那天晚上裴廷清半夜把我抱到另外一个房间,他趁我不在,把我妈妈欺负哭了,我真的很生气。
从我出生他就不在我和妈妈身边,他不知道我和妈妈相依为命,妈妈有多爱我,我又有多爱妈妈,每当妈妈掉眼泪时,我就发誓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要尽我所能保护好妈妈,不让她受到丁点的委屈。
我使劲推开裴廷清,用脚去踹他,大喊着让他滚,妈妈把我拉回去,抱住我哭,等到裴廷清走后,我也陪着妈妈一起哭。
从那以后裴廷清就没有再来过了,教官这个人开始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他以自己长得丑为借口带着面具,起初我还好奇充满探究心理,有几个晚上跟他一起睡觉时,我试图揭开他的面具,结果每一次都被敏锐的他察觉了,相处几年我都没有找到机会看到他的真实面目。
而不得不提起的是从教官叔叔第一次把我抱在臂弯里时,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就觉得他身上有我一直渴望的父爱,我很喜欢靠近他,让他把我抱在膝盖上,晚上不愿意一个人睡觉,我就跑到他的房间,闹着要跟他一起睡。
教官叔叔很强壮,伸出一条手臂就把我整个人捞在了怀里,仿佛我也就那么一小团而已,他的胸膛很厚实,而且炙热,我喜欢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去,亲昵地蹭着他,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他的怀抱就像是来自于一个父亲的守护。
很多年后,在言潇回来的那一段时间,裴廷清跟我们住在了一起,那几个晚上我母亲和言潇一起睡,她把裴廷清推到我的房间里来,我表面上很嫌弃裴廷清,但不可否认,我依旧那么渴望他抱我,让我知道他很爱我这个儿子,他一直守护着我。
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我闭着眼睛平躺,对裴廷清的态度很冷淡,他大概也习惯了,一点也不在乎,翻过来侧着身子,随后他弯起手臂,像是小时候那样拥抱住我,不等我开口,他就很惆怅地叹气,说竟然那么快二十多年过去了,他抱着我就觉得我长大了,很健壮。
我勾着唇讥诮地回答那是因为你老了,而事实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成长,却未曾发现他有多大的变化,他在我心中依旧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他的怀抱一如既往那么厚实温暖,让我感觉到了他对我的宠溺和怜爱之情,最重要的是他依旧是我最崇拜,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制服我的人。
六岁的时候我回了一趟裴家,裴廷清屹立在门口的风雪中,远远看过去仍旧如山那样高大,他伸手过来把我抱下车,蹲在我面前时,他那么自然而然地抚摸我的脸,我觉得他的眼睛,以及那里头流露出来的感情像极了教官。
这让我很欣喜,因为我知道教官叔叔很爱我,那么裴廷清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是不是也代表他爱我?
后来再回想起那年的除夕夜,我始终觉得那是我这一生中最为快乐的时光,我以为从此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我有个世上长得最好看、最完美、最厉害的爸爸,这是我最骄傲的,然而这一切再次成为了泡影。
宁怜梦拿着他和裴廷清的结婚证告诉我,她才是裴廷清的妻子,我妈妈是情妇、小三,而我是私生子,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最不能原谅裴廷清的一点,在宁怜梦把我按在水里时,我潜意识里喊着爸爸,只要他来救我,他杀死宁怜梦这个坏女人,那么他依旧是我最爱的爸爸。
但结果像三岁那年在机场一样,裴廷清这个父亲永远不是替我遮风挡雨的那座高山,这一次我真正对他失望了,我在心里发誓永远不会原谅他,当天晚上回去无间岛后,我在半夜起床拿出那张我偷来的,却一直很珍视的照片,蹲在走廊里,用打火机把照片烧为灰烬。
期间我一直没有停止哭泣,但我想也是最后一次了,往后我再也不会珍藏着那些杂志,也不会再在半夜因为想念爸爸,而对着照片抹眼泪,更不会在每年的生日里为爸爸留一块蛋糕了。
教官叔叔很喜欢我的妈妈,之前我觉得我的妈妈是爸爸的,既然爸爸不在我妈妈的身边,那么我就应该替爸爸挡掉那些追求者,比如我从来不赞同项宇曜跟我妈妈在一起,但从那天之后,我决定说服自己接受教官叔叔。
他很宠我、爱我,对我像是亲生儿子一样,完全比裴廷清有资格做我的爸爸,当然,前提是我妈妈也喜欢教官叔叔,我希望妈妈幸福。
就这样,从我三岁到十七岁,教官陪伴了我十四年的时光,当不再纠结是否有没有裴廷清这个父亲时,我也就释怀了,那个时候我只当做没有裴廷清这个父亲了,教官向我母亲求婚时,我赞同了他们在一起,甚至是祝福他们。
那天因为段叙初杀了厉绍崇的下属,教官代我们受过,毫不犹豫地在他的手臂上射下去一颗子弹,这样的保护足以让我震撼,后来我喂着裴廷清喝鸡汤时,我心里想着如果他是我的亲生父亲,那该有多好?我想跟他骨血相连,让我们的关系再近一步。
***
在我十七岁那年,无间岛上发生了一场杀戮,那天早上还在房间里时,唐柔晴发来讯息,让我到山顶去救她。
平日里我和段叙初形影不离,但当时我和他正处在冷战状态,也因此我并没有去隔壁房间叫段叙初,而是带着手枪一个人去了山顶。
随后我听到了段叙初和唐柔晴的那一番对话,我应该是有时间救唐柔晴的,但对比起来,更重要的是段叙初的背叛,犹如一瞬间被雷劈中了一样,等我反应过来时,唐柔晴已经坠下山崖。
我看到我们的住所在这时冒出青烟来,段叙初竟然直接放火了吗?他一定是以为我还在里面睡觉,放火更为简单方便吧,只是他怎么肯定我不会轻易从大火里逃出来?昨晚的饭是他做的,他是不是加了什么药物在饭菜里,致使我沉睡?如此说来,还是唐柔晴救了我一命。
我愤怒而又心寒,有时候对一个人付出的情义越多,当遭遇抛弃和背叛时,心中的仇恨就越深,越难以原谅那个人,对段叙初是这样,同样的我也一直怨着裴廷清。
在那场杀戮里,我最终还是让段叙初走了,而戴着面具把我拉到石头后面的人,他说自己叫荣膺,是厉绍崇的下属,厉绍崇被冤枉后逃离了无间岛,他为了要找机会告诉教官实情,才留下来的,对此我并没有怀疑什么,因为从段叙初和唐柔晴的对话里,以及我的住所起火,接下来的杀戮中,已经说明了一切不是吗?
我听到了远处警车的鸣笛声音,既然段叙初敢报警,也就代表他已经安全地离开了无间岛,而我和荣膺并没有了退路,只好在警察赶到这个山顶之前,我们借用工具从悬崖上跳入了下面的汪洋大海,并没有看到唐柔晴,她中了一枪,再跌入悬崖,我估摸着她已经死了。
我回了市区,很多年没有感受到大城市的繁华,除了陌生外,也觉得无所适从,我失去了最好的兄弟,而视若亲生父亲的教官下落不明,无间岛那个美丽祥和的地方被毁了,以后再不能回去。
我好像在一夕之间变得一无所有,就像段叙初曾经说的,离开无间岛后,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又该做些什么,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还有一个母亲,我打电话联系到母亲,她在那边早就急了,知道我安然无恙后,她立即开着车子来接我。
裴家财阀度过危机后,某天裴廷清单独约了我,我这时才知道他和我的母亲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妹,而在我所接受的教育中,我清楚地知道这叫乱lun,不被道德和伦常所接受。
裴廷清说完后抿了一下唇,艰涩地问我怪不怪他和我的母亲,知道真相后,我是不是不愿意承认他们了?
我笑了,满是讥诮的冷声对裴廷清说从始自终我只承认我的母亲,我没有他这样的父亲,至于是否怪他们,我并没有告诉裴廷清,其实与其说不赞同他们堂兄弟相恋,倒不如说我无法原谅裴廷清在强迫了我的母亲后,还跟宁怜梦结婚,辜负了我的母亲,并且多年来对我这个儿子也未尽到他身为父亲的责任。
“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你的父亲?”裴廷清重复着反问我,我清楚地看到他眼眸里的那抹痛楚,薄唇也泛着苍白色,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钟,随后点点头,再说话时声音沙哑而艰涩,“但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生儿子。”
我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回答能被裴家财阀的掌控人当成亲生儿子,那还真是我的荣幸,裴廷清闻言肩膀震动了一下,我发现我的每一句话似乎都能那么轻易刺伤他,很好,既然当年他那么狠心,那么就让他尝尝不被亲生儿子承认的痛苦好了。
裴廷清端起手边的杯子喝着茶,半晌后我们的谈话才继续下去,他找我的目的是想让我回裴家,名义上我是他和宁怜梦的第三个儿子,他赋予我裴家财阀三少的身份和地位。
我知道“裴家财阀的三少”象征着什么,却是用手指转动着杯子,挑眉不以为然地反问他,“你以为我稀罕?”,让我认曾经差点弄死我的女人做母亲,也太荒谬了。
裴廷清似乎早有预料我会是这种态度,他瞥我一眼,继续喝着茶,裴廷清波澜不惊地说:“你大概还不知道m2k组织里的一部分人如今身在牢狱,只有我,或者你这个裴家三少才能救他们。”
裴廷清竟然威胁我,我手下用力捏住杯子,手背上泛着青白色,对上裴廷清目光的这一时刻,我突然觉得他很像教官,一样的城府阴险。
最后我还是妥协了,在那天的晚宴上我配合着他们,偶尔从裴廷清的目光里看到流露而出的那种怜爱和欣慰、认可,不否认我心里还是很高兴。
中途我注意到他和我母亲都离开了,不知道他会对我母亲做些什么,而我母亲对他的感情又是如何,我忙着应付这些人,没有时间再去阻拦裴廷清。
宴会结束后我和宁怜梦一前一后回去裴家,在客厅里我取出手枪,不由分说地对着宁怜梦的肩膀射下去一颗子弹,我要杀了她,但我不想让她死那么快,所以我准备射下去第二枪。
裴家有很多佣人,却没有任何人阻拦我,他们好像都在纵容我为所欲为一样,只是在我第二次扣压下扳机的时候,恰好赶回来的裴廷清几个大步走过来,随后他拦在宁怜梦的面前,出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他用了一些力气,致使我无法再握住手枪,手枪滑落掉在地上,我不以为然地勾起唇,抽出自己的胳膊后,再反握住裴廷清的手腕,下一秒钟只听“咯吱”碎裂的声响,裴廷清的手腕被我折断了。
真是太自不量力,裴廷清除了有权有势、有钱、有一副好长相外,他还有哪一点能比得上我这个儿子?我训练有素,他若真是我的对手,那就奇怪了,这世上能让我心服口服的只有教官一人。
我松开后,裴廷清的手腕颓然地垂了下去,他的面色也只是因为疼痛而苍白了一些,仍旧如往常一样波澜不惊的没有什么表情,面对这种情况,他没有拿出自己身为一个父亲的威严教训我,而是用那种我熟悉的、无奈而晦涩的目光凝视着我。
这让我心里很不好受,逃避似的转过身,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了裴家。
此后的一段时间,我继续在黑道上混着,借此扩展我手中的势力,并没有让裴姝怡知道我每天都在做什么,在一次非法交易中受伤了,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半夜我去了言瑾的家里。
后来我给我的母亲找了另外一个男人,不为其他的,我只是不想让她把青春浪费在裴廷清这种男人身上,她还年轻,值得更好的男人去爱,而我知道当年母亲有多艰难地生下我,并且不惜任何代价治疗我,她那么爱我,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不希望她一生那么孤独,想让她幸福,为此我不介意给自己找后爸。
然而我们几个人刚坐下,菜还没有上,裴廷清就追过来了,不仅不顾场面把我母亲压在他怀里强吻,而且在那个男人试图阻止他们时,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裴廷清竟然拿出手枪,二话不说就射杀了那个男人,而在此期间他并没有回头,依旧霸道地亲吻着我的母亲,但他却能一枪解决掉那个男人,可见他的枪法之准。
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裴廷清会用手枪,甚至是他哪来的手枪,难道他和黑道也有联系?但据我所知,裴家财阀并不做黑道生意,我这一系列的疑问,在接下来和裴廷清的过招中得到了答案。
短短几分钟时间他就用手枪抵上了我的脑门,让我败在了他的手里,然而事实上我对自己的身手有把握,如果真是一对一,那么我估计这个世上除了教官外,还真没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枪抵在我的脑袋上。
所以说难道教官的真实身份竟然是裴家财阀的掌控人吗?我想起裴廷清曾经问我知道不知道教官的名字,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教官姓什么,何况是他的家世背景?
我和裴廷清接触的少,不熟悉裴廷清,之前从未怀疑过,而此刻再看裴廷清的那双眼睛、下巴,以及身形和云淡风轻的气度,一举一动跟教官都是那么相似,这突如其来的真相让我既震撼,而又感到前所未有的狂喜。
原来抚育我多年、守护我多年,并且疼我、爱我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给我的教官叔叔,竟然就是我一直怨恨着的亲生父亲裴廷清吗?我一直以为他把我抛弃了,曾经在无间岛上那么努力地训练,让自己变得强大、优秀,不过是为了某一天能有足够的实力站在他面前,报复他,让他知道舍弃我这个儿子,是多大的损失,更是他一生的遗憾。
但结果却是我错了,此刻在无间岛上和教官相处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小到他亲手为我煮面条这样的细节,大到他为了保护我,而在他自己的手臂上射下去一颗子弹…………如此种种,我紧盯着裴廷清,瞳孔剧烈地颤抖着,我眼睛里一片潮热,某种液体快要冲出眼眶。
我很想质问他为什么?既然他不曾抛弃我,多年来那么溺爱我,他为什么还要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变成我的教官叔叔?我的胸腔震动着激烈澎湃,久久难以平静。
后来我要求和裴廷清单独谈谈,我并没有揭穿他的真实身份,最主要是因为他到底还是裴廷清,他娶了宁怜梦,多年来未曾给我的母亲一个名分这些都是事实,我反倒希望我的亲生父亲只有教官这一个身份,但身为裴廷清,他仍旧有很多方面是我不能原谅的。
在我知道裴廷清是教官的前提下,我做出了退让,最终我们达成协议,他答应我总有一天会跟宁怜梦离婚,到那时也不再留宁怜梦的性命,让我和我的母亲名正言顺,而他的条件是我不能再为自己找后爸,更不能阻止他和我母亲来往,另一方面我不能再这样不务正业,让我必须有所成就。
于是接下来的十几年时间里,我有看不顺眼裴廷清的地方,就不退让跟他各种掐架,即便每次输的都是我,相处得时间越久,我就越感觉到裴廷清和教官的相似之处,完全可以肯定他们就是一个人,但即便这样,我还是不能完全接受他,教官是完美无可挑剔的,裴廷清却不是。
不管什么事,我都要跟裴廷清对着干,故意送他和言瑾一模一样的手表,惹怒他、让他心里不舒坦,却偶尔从言瑾那里询问他的生活状况,在知道他感冒,不愿意吃药就那样硬撑着后,我特意买了药作为礼物送给他。
他大概又有些无奈了,但我知道,就算我送给他的是毒药,他也会乖乖地吃下去;我不想那么纵容他,让他忘记了我们之间的协议,所以新年时送给了他会所的VIP卡,让他去外面。
事实上如果他能懂的话,就会知道这次我确实是用心了,当然,避孕套和电视里早就准备好的“爱情动作片”,是我故意捉弄他的。
那次裴廷清和我的母亲因为是否借钱给蔚承树的事情发生争吵,对于我来说不管谁对说错,我都会很坚定地站在我的母亲这边,我指责裴廷清太不是男人,让他走,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那一刻他眼中的情绪不再是我熟悉的受伤,而是失望,这反倒让我的心猛然一阵抽搐般的痛,他对我失望了吗?在裴廷清面前,我就像是一个想得到夸奖的小孩子,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希望裴廷清认可、肯定我,我希望在他的眼中我是优秀的,他对我付出的心血没有白费,所以他的失望让我有些慌了。
从那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裴廷清都没有再跟我的母亲来往,母亲开始郁郁寡欢,后来还生病了,我这才知道若是没有裴廷清,她就不能好好地过下去。
一方面我太心疼我的母亲,再者我对裴廷清也存在很深的父子情义,我不愿把我们的关系弄得这么僵,害怕他以后会疏远我,对我不闻不问,所以最后我还是找他道歉,第一次对他认错说那天不该忤逆他,是我的态度不好,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裴廷清墨色的眼眸里浮起愉悦的笑意,我这才知道他有多么腹黑,他故意不理我母亲,就是为了让我知道我的母亲没有他不行,以后我再怎么跟他掐,都不能太过分,真正惹怒了他。
因为这件事,我和裴廷清的距离便再次近了一些,那天晚上他过生日,言潇给了他一个拥抱,叫他爸爸,对他说生日快乐,其实我也特别想那样做,拳头紧握在一起。
我就快要走过去伸出手臂了,却在裴廷清向我投来期待的目光时,我不想让他那么得意忘形,才别开脸说了违心的话,随后捕捉到他眼中的失落,那样子就像是那一年在机场渴望他看一眼的我,我不仅没有报复的快感,而且心被刺得很疼。
我和裴廷清就这样一年一年地相处下来,似乎若是哪一天这种模式变化了,那就不正常了,虽然我表面上没有承认,但随着他对我和母亲的付出,一点一滴我都看在眼里,渐渐的我心里开始接受他了。
如果说这些年是对他的考验,那么他早就合格了,像我小时候那样,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恢复最初的高大和完美,他是我最崇拜的、最伟大的、最爱的父亲。
言瑾突然的自杀而亡,带给我的除了难过外,我突然意识到但凡是人,都遵循着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有时候或许一场意外,就夺去了一个人的生命,让你始料未及,再后悔也已经晚了,所以人活这一世,该珍惜的一定要珍惜,该爱的一定要勇敢地去爱。
在言瑾自杀而死后,我心里有很大的愧疚,并且感到无比的遗憾,若是我知道他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我肯定不会说永远都不原谅他这种话。
举办言瑾葬礼的前一天晚上,裴廷清从我母亲的房间里出来,他关上门时看到正抱着手臂靠在那里的我,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对我说我母亲没事,身体很好,让我不要担心。
我点点头,他没有再说什么,打过招呼就往楼梯口走,我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声教官,紧接着他的脊背猛然一震,转过头颇有些震惊地看着我,意识到我在试探他后,他笑了,眼中却闪烁着什么。
我敛起唇边玩味的笑意,低沉地对他说:“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知道你就是教官,曾经我一直渴望有一个像教官那样的父亲,却在自己并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我的亲生父亲一直守护在身边,他宠我、爱我,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了我。”
哪怕我一次又一次地刺伤他,身为一个父亲,他也一直包容着我,无怨无悔从未计较过,这该是怎么样伟大而又深沉的爱?
时至今日我终于能理解他了,我走过去,时隔那么多年我终于叫了裴廷清一声爸,我拥抱他,告诉他我爱他。
裴廷清哭了,我能感觉到他流淌在我脖子上的热泪,曾经我一度以为他是这个世上最冷血、最狠心的父亲,从未想过原来他也会流泪,我眼中也是一片湿润,却是含着笑越发抱紧他。
事实结果证明命运就是这样残忍,昨晚我和裴廷清拥抱在一起,对他表达我的真实感情,而第二天就出现了意外。
他被刺杀后脑勺中了一枪,我跪在地上紧抱着他,掌心里触摸到湿热黏稠的液体,看到是大片的鲜血后,我以为他快要死了,惊慌失措一遍一遍地喊着他爸,眼中的泪水涌出来。
我哽咽地说你不能有事,我还没有尽孝心,没有做到身为儿子的责任,你还没有看到我结婚生子,怎么就这样离开了呢?…………后来是段叙初拉开了失去理智的我,直到段叙初说裴廷清还有救,我才舍得放开裴廷清,我其实不想放的,因为我那么害怕会因此失去他。
而当从医生那里得知裴廷清变成了植物人时,我差点昏厥过去,那是我活这么大以来最没有出息的时候了,我珍爱裴廷清这个父亲,我宁愿躺在病床上从此一睡不醒的人是我这个儿子,让我用自己的生命来换裴廷清的,我都甘之如饴。
然而到了后来,一切全都颠覆了,我进了牢狱,得知从始自终都是裴廷清布的一场局,他想合并m2k,吞并其他三大财阀家族,为此他计划多年,在杀死厉绍崇后,他让言瑾戴上面具假扮厉绍崇,从无间岛那场杀戮后,我和段叙初一直都是厉绍崇试图灭掉的对象。
裴廷清后来安排言瑾假死,利用调虎离山之际让假扮成厉绍崇的言瑾他们将惟一强行带走,另一方面也安排人在我和段叙初去葬礼的途中刺杀我们,即便提前有人跟我们通风报信,我们躲过一劫,但裴廷清还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而压上我和段叙初,以及我母亲的性命做筹码。
我和段叙初去无间岛救惟一时,段叙初最得力信任的下属庄名扬牺牲了,还有组织里其他一些下属也死在了多年后的这次杀戮里,而我因为不慎掉入悬崖,摔断了腿,最后流落到一个不知名的渔村…………等等这一切都是裴廷清的野心一手造成的,甚至是我的母亲疯了,这让我如何原谅裴廷清?
我母亲被送去国外治疗后,我身陷牢狱,却不愿意出来,那时裴廷清苏醒过来了,我用自我伤害的方式来报复裴廷清,让他对外承认他和我母亲的真正关系,以及我这个儿子。
他病逝后没过多久,如我所愿这样做了,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裴家财阀的掌控人裴廷清和堂妹裴姝怡结合,而我裴言峤是他们乱lun后所生的儿子,…………至少让裴廷清承认我和我母亲的身份是我一直想要的,但我发现自己一点也不高兴。
忽然间我竟然难以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如此逼裴廷清,让他身败名裂、被世人唾骂,难道这就是我要的结果?
我不知道。
我们几个后辈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