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摔下悬崖的事要追溯到几天前。
李大力做了个怪梦,梦到家里那尊菩萨像以前所在的那座小庙。
梦醒后,他就觉得这是菩萨给的暗示,在李家待够了,可以回到老地方。
他暗戳戳的计划把东西拿回去,白天肯定不行,只能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去。
说干就干,当天半夜李大力怀揣着菩萨像静悄悄的上山,也没有个照亮的东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走,全靠直觉找路。
上山的时候,冷风嗖嗖的吹,像钢刀一样割在脸上,李大力紧紧身上的袄子,突然打了个喷嚏,接着整个人就一脚踏空,咕噜咕噜从山上滚下去。
人直接摔晕倒了,毫无知觉的躺在地上。
田双在家等的焦急,一点睡意也没有,她穿着上衣坐在床上,眼睛盯着窗外,耳朵也竖起来仔细的听,生怕错过一点动静。
“砰砰砰,砰砰砰。”
短短的几声敲门声响起,田双把被子一掀,提着鞋子就往外跑。
打开门一看,是地主的儿子陈荣进。
陈荣进斜着身子让田双看到背后的人,小声的解释,“崔姨,叔不知道为啥躺在山脚下,人昏迷着。我从那里路过,看到了把他背回来。”一副啥都不知道的样子。
田双吓得不轻,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让开大门。
帮人帮到底,陈荣进一路背着李大力,把他放到床上。
顾不上其他的,田双赶紧去看李大力,他脸上沾满了泥土,菩萨像还在怀里紧紧的裹着。
陈荣进也知道情况不好,他从院墙上翻到崔红家,敲响了崔红的堂屋门。
早在陈荣进翻进院墙的时候崔红就醒了,她年纪大,睡眠质量差。
听说李大力摔下山的事,慌得连门都顾不得关,跑的飞快,一点也不像上了年岁的老太太。
田双急得掐人中,使了老大的劲,她用手把李大力脸上的泥土扒干净,颤颤巍巍的把手指放在他鼻子下面,还热乎着,田双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崔红直接奔到床头,粗略的检查了一下,当机立断的说,“双儿,等鸡叫了我们就把人送到镇上去。”
去太早了医院也没人,大力这情形得用板车拉过去,还不如天蒙蒙亮的时候再走,那时候也好喊人帮忙。
陈荣进站在门口,“崔婶,田姨,天亮了我送叔去医院。”
以前银杏总往他们家的狗洞里塞菜,虽说只是一些野菜,好歹也能充饥,崔红还救过他妈的命,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袖手旁观。
况且,这两家都是善心人,前几年……
“陈娃子,今天多亏了你,你叔睡不着觉非要出去走走,不去就憋得慌,现在黑灯瞎火的出了事。”
崔红睁着眼说瞎话,她是知道李大力今天做什么去了。
前几天大力做了那个梦,就找过她,说肯定是菩萨托梦,让他把东西还回去。她经历的事情不少,觉得现在风声没那么紧了,偷偷的送回去也行。
可是眼下她不能直说李大力是想把菩萨像放回去才上山的,那不是白白的承认当年是他拿的。
陈荣进是个人精,只是迫于形势才低调起来。
今天晚上他本来打算去捕鱼的,一直这样偷偷赚钱,白天不敢去,毕竟成分不好。
他拿了个大袋子,走到半路碰到李大力一个人一拐一拐的上山,以为有什么好路子,不动声色的跟在后面,乌漆嘛黑的看得也不清楚。
突然就听到李大力“啊”的一声,人就滚下去了。
“崔奶奶,李叔走路摔了一跤,有点严重,我刚好路过,就把他背回来了。”陈荣进十分配合,自愿当个见证人,李大力就是走路摔得。
要不怎么说他是个聪明人了,有些事就算心知肚明,你也得装作不知道。他老早就看到李大力鼓囊囊的胸口,掀开袄子看了一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崔红脸色缓和了一点,是个聪明孩子,搞不好哪天还要出人头地,形势天天变,高考都恢复了,说不准以后没人在乎地主身份了。
“陈娃子,我们这边也没其他人,天亮以后你搭把手,我们记你一辈子的情。”
崔红一点也没客气,实在是没办法,得赶紧把人送到镇上去检查,她年纪大了,这么多年没干重活,使不上劲,路也不好走,就田双一个估计不行。
“双儿,你赶紧收拾个床铺,让陈娃子睡一下。再把板车准备好,铺上稻草,鸡打鸣了我们就走。”
陈荣进年轻,身体好,挺能熬夜的,“崔奶奶,我帮着姨弄。”
“你去睡会,天亮了才有精神。”崔红直接伸手赶人,“我们不跟你客气,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去吧。”
田双铺好床去,眼睛红红的,心里一片忐忑,生怕李大力有个好歹,扔下她一个人先走。姑娘考上大学,眼瞅着再过两年家里的日子就好点了,怎么就总是不顺。
“大侄子,我在那边铺了床,被子都是干净的,你去睡一会,天亮了我叫你。要不是你,你叔估计就没了。”
田双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捂着嘴巴,脑袋偏向旁边,难受的不行。
要是今天陈荣进见死不救,李大力在外躺一晚上,不冻死也得冻伤。
陈荣进觉得李大力完全是作死,本来就腿脚不便,还专挑晚上上山,就算要把东西放回去,起码也等到快十五有个月亮照路啊。
不过,他也算是命不该绝,碰到了自己,要是遇到别人,光菩萨像就够他喝一壶的。
要不老话总是说,好人有好报。
“姨,你也别太急,天亮了我们就把叔送到医院去,这个时候你一定要挺住。”
田双点点头,催着人去休息,她要守夜,怕李大力醒了要喝点水什么的,都得人伺候。
崔红也没心情睡,跟着田双一块熬着。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大力的腿估计摔坏了,她医术不精湛,头疼脑热的还行,这个还真没治过。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李大力醒了,疼醒的。他的腿不能挪动,痛的钻心,就好像有刀子在心脏慢慢的割。
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菩萨像在哪里,怕弄丢了。菩萨已经怪罪,可不能再犯错。
崔红被气的无话,这孩子是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是一根筋,长大了更是头犟牛,撞了南墙都不知道回头。
田双伸手摸了摸李大力的额头,滚烫滚烫的,都可以煮鸡蛋。
好在有崔红这个医生在,虽说医术不是特别精湛,跟大医院的医生没法比,可处理发烧还是绰绰有余。
她淡定的指挥田双用冷毛巾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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