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被他牵动着情绪。
路不好走,勉强容下两个人的青石板路,长着青苔,杂草丛生。
裴歌挣脱他的手,兀自走在前面。
下山的路比上来的要好走些,心情也更加放松,一走一跳,她很快将江雁声甩到后面。
等察觉自己走得太快,停下回头,却见他站在那儿挺直着脊背,一动不动。
裴歌看着他,忽然心脏有些刺痛。
她眉头拧了下,也不出声叫他,只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这边山坡背光,风吹过,他的衬衫被吹得鼓起来。
他侧站着,像一棵松。
不知道怎么的,裴歌心头忽然有些不忍,此刻的江雁声看起来比刚才在他父母的坟前要难过很多。
他面前是那座新坟,江雁声盯着墓碑出神。
裴歌喊了他一声,男人眉头动了动,没有丝毫停留转身朝她走来。
他表情如常,看起来并无异常。
她问:“你刚刚在看什么?”
江雁声漆黑的眸盯着她,眼睛里好似装了一口深潭,水面的颜色和眼睛一样,黑不见底。
裴歌莫名有些杵,她舔了舔嘴唇。
他牵着她往前走,一面说:“在看那座坟。”
这会儿裴歌已经忘记那座坟的主人叫什么名字了,四周都是坟墓,她压根就记不住。
她点点头,只记得个大概的感受:“嗯,有点可惜,我记得是个很好听的女孩子的名字。”
他不说话,沉默的拉着她往山下走。
终于走完这一段山路回到车上。
裴歌累得倒在座位里,喝着江雁声给她递过来的水,说:“可真累。”
他提醒她系安全带,然后发动车子。
车子缓缓启动,后视镜里,那片插满了纸经幡的山坡倒倒退得越来越远,直到下一个路口转弯,再也看不见。
她转头问江雁声:“你几岁来的临川?”
“十六岁。”
“你又不读书,为什么要来临川?”裴歌对此有些好奇。
“来临川为什么非得是读书?”他笑着反问。
“那你怎么在这座城市活下去?”
“在栎城怎么过的,在临川就怎么过。”他淡淡道。
“你一个人吗?”裴歌脱口就问。
他抿着唇角,转头看着她,眸色很深,眉梢微扬,反问她:“你觉得呢?”
在裴歌心里,已经默认为他是一个人。
他养活自己就足够艰难了,还怎么养别人?
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去看外头的山色。
可能是走了太多路,后来她窝在座椅里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车子已经停在了市区。
他看着她:“醒了?”
裴歌抬手想揉眼睛,但想起自己今日化了妆,硬生生止住动作。
她伸了个懒腰,好奇地望着外面,半晌又转过头来问他:“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急,再住两天。”
车子停在河边,河岸种着一排榕树,棵棵都很粗大,看起来至少比她长了好几十岁。
四周幽静,能听到溪水的声音。
江雁声伸手过来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走吧,找个地方吃饭。”
这里大概就是他说的老城中心了。
一条河穿过城中,两岸的房子都很低矮,十月份的天气,每家店铺都支了一个雨棚出来。
树下的石桌上,有人围坐着在唠嗑,有人下象棋。
睡了一觉,裴歌精神好了很多,她走到其中一桌背后,盯着这群头发花白的老伯。
他们正在玩儿牌九,黑底白点的牌看起来比纸牌有质感,但她不是很能看得懂。
他们那个圈子里很少有年轻人玩儿这个,裴歌一知半解。
但她看得津津有味。
江雁声在伸手叫她,语气有些温淡:“不去吃饭么?走了。”
旁边观战的大妈见状没少朝裴歌挤眉弄眼,“小姑娘,你男朋友管得可真严。”
裴歌看他一眼,回这大妈:“是啊,可不是么。”
“你们是外地吧?”
她点点头。
大妈笑笑:“来旅游的啊?”
裴歌摸摸鼻头,说:“这是我先生老家,我陪他回来看看。”
那句“我先生”落在江雁声耳朵很是动听,他眉目温和了许多。
大妈惊讶:“倒是看不出来,你们竟然都结婚了。”
“害,结的早。”她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