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宫跪受教导,是魏子凌进宫来以后,第一次有人把真实的前朝宫廷生活牵绊铺成他眼前的一幅画卷。
虞澜清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春日里和煦的风,带来远处的几缕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她不避讳的提起李氏,那段往事从魏离口中说出来带着愤怒和怨恨,从虞澜清嘴里讲出来,更温和几分。
虞澜清把宫变轻描淡溪的带过,一句‘哪有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一句‘家族重任一个弱女子如何反抗’,惹红了魏子凌的眼。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有得选的,只是贪婪野心攀升,选了一条死路去走。
可虞澜清依旧希望他心中不要怨恨自己的母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虽生未能养,但李乐荣的本意,绝不是要抛弃自己的孩子。
“你父皇是天子,眼前是天下人,背后也是天下人,权力巅峰,至高无上的位置,孤独又寂寞得很,天子不能彷徨,不能软弱,不能有太多的羁绊,他当然在意你,否则也不会认下你,子凌,别怨恨你父皇,他心里也有不能告知旁人的伤痛,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相处,但你相信皇母后,父子亲情,血脉相连,总有交融到彼此贴近理解对方的一天,人生在世,万不能过于为难自己。”虞澜清拉过魏子凌的手,跪了这许久,傻孩子也不晓得自己起来。
魏子凌感受到虞澜清手心的温热,月颖搬来绣凳,就放在虞澜清身边最近的地方。
“本宫知道,你到学院去,是想和云熙他们一块儿念学,瞧见各宫的娘娘们,也想着能搬去哪一处住下,但不是本宫和皇上不为你安排,而是过了年节,明年的五月,便是你们三兄弟的大日子了,不是不给,是没有必要给。”虞澜清继续为魏子凌解答,翻过这个令人煎熬的年底,明年还有明年的热闹。
“大日子?”魏子凌眨巴眨巴眼睛,“什么大日子?”
虞澜清笑起来:“定册封,分府邸。你,子善,子策,都已经是大孩子了,按照大魏的祖训,皇子到八岁后,便要分府别居。”
魏子凌愣了一下,原来是这样,若是给他安排一个嫔妃来抚养,没有几个月自己又要出宫去,的确是没有必要这般折腾。
“皇子与嫔妃朝夕相处,先祖此举,不仅仅是防止身为宫嫔的母亲过于教唆皇子,影响皇子的品行人格,也是为了让皇子们从皇宫走向民间,锻炼心智,开阔眼界,京城里的达官显贵皇亲国戚数不胜数,这些公子哥儿,同样也会成为你们新的路途伙伴,结交什么样的人,与何人为伍,更是考验皇子的另一项重要标准,子凌,既然写作魏姓,便不可自轻自贱,妄自菲薄,你是皇子,也是芸芸众生中与旁人没有差别的其中一个,本宫希望你能放宽心,去迎接属于你的新的人生。”虞澜清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她看着魏子凌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终于看见了一丝别样的光芒。
那是摒弃曾经,向往将来的曙光。
人不能永远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绝不要让自己变成怨天怨地,禁锢内心的可怜之人。
需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虞澜清希望魏子凌不要去做可怜人,更不要去做可恨人,天高广阔,一定要做顶天立地之人。
魏子凌兴奋又心酸,他第一个顶撞的人就是虞澜清,如今坐在这里同他解惑的人,也是虞澜清。
皇后贤德,受人爱戴,十年如一日备受天下人称赞,若非发自内心的清澈温柔,是绝做不到这一点的。
她一点都没有把自己母亲的过错迁怒在他的身上,在虞澜清的眼里,李乐荣是李乐荣,魏子凌是魏子凌,他是独自活着的人,不该为死去之人的罪过背负一生的痛苦。
“皇母后。”魏子凌喉间有些哽咽,刚坐下没多久,自己又跪下了,“子凌不懂事,进宫便言语挑唆,引四弟入歧途,只想着是能见到皇母后或者父皇最快的法子,却没思虑周全会不会伤害到旁人,见到皇母后和父皇,又心怀愤怒怨恨,把满腔的委屈都发泄在皇母后这里,是子凌错了,皇母后不但不责怪,还耐心教导,请皇母后受子凌一拜。”
他忍不住哭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不被关心重视的委屈这一刻像是得到了宣泄,太多问题和疑惑也只能埋在自己的心里,他是不懂,很多事情都不懂,为什么自己没有母亲,为什么自己不去念学,为什么要磕头一拜也是释怀,魏子凌抬起手袖捂着脸,在虞澜清跟前终于不再拼命遮掩,故作成熟。
就算经历了再多,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而已,虞澜清温柔的话,温暖的手,不就是自己幻想了千万次的母亲的模样么?
月颖赶忙上前把魏子凌扶起来,笑着用打趣儿的语气同他说话:“二皇子切莫多礼了,皇后娘娘眼窝子最浅,待会儿也陪二皇子一块儿哭上,奴婢可劝不过来。”
魏子凌破涕为笑,眨巴眼看虞澜清,越看越觉得好看,虞澜清嘴角勾起的一抹莞尔,像是清晨落下的第一缕晨晖,魏子凌紧张的扯紧衣角,一张脸通红。
坐了许久,算着时间魏离也是要来了,两人刚闹了别扭,暂时别碰个照面最好,虞澜清让月颖把魏子凌送出去,莫姑姑还在廊下候着,见是月颖出来送人,还格外感激的道了声谢。
魏子凌神情里多了几分豁达,嘴角似有似无的一抹笑意也叫莫姑姑看呆了。
自己每天无微不至的照顾着,魏子凌也并不开心,皇后娘娘真乃神人也,短短一柱香的功夫,好像就把魏子凌的心锁给打开了。
牵着魏子凌往回走的路上,莫姑姑忍不住问一句:“皇后娘娘和二皇子说了什么,二皇子这般开心?”
魏子凌走路有些飘,只说是秘密。
莫姑姑愣了一下,随后浅笑起来,没再多问。
之后的几日里,虞澜清身子稍微将养好一些后,便到慈寿宫继续祭拜太后。
常常独自一人呆到夜里,呢喃自语,不知道在和太后说什么。
这是虞澜清自己的心结,自己走进去,自己走出来,满腔的话说尽,兴许也就放下了。
十八日后,太后下葬,百姓沿街跪拜,皇上皇后亲送。
浩荡到震撼的场面,谥为大圣孝皇太后。
太后葬毕,为着三月的孝期,今年的年节一应不办,沿街不许鸣鞭炮,更不允许挂红绸,只许在家中关门设宴团聚一下,算是皇帝的几分网开一面。
宫里比外头还冷清,皇上皇后都没有任何要摆宴的心思,大圣孝皇太后的牌位还留了一份在宝华大殿供奉,年三十的晚上,魏离在乾明殿接见大臣,虞澜清跪在宝华大殿诵经,说是想陪陪太后。
至高无上的位置,孤单的又何止是魏离一人。
虞澜清安静的看着上方的牌位,已经不念了,只是习惯了到太后面前诉说,能有人指点指点自己,如今没了,她也依旧改不掉这个习惯。
魏子凌是头一次在宫里过年节,偏偏今年的年节一点也不热闹,各宫各院反而比平时还是冷清一些。
魏子凌并不在意,缠得莫姑姑没办法,只能带着他去凤羽宫,到了才晓得皇后不在,早就到宝华大殿去了。
魏子凌问了大殿怎么走,一溜烟的往前跑,莫姑姑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二皇子,您慢些跑。”
他没听见,像阵风一样。
宝华大殿恢宏,带着几分神圣,魏子凌探头探脑的在门边往里看,却听见里边有说话的声儿。
“儿子从前辜负母后,如今便陪母后一同跪着吧。”
是魏子善的声音。
魏子凌伸出只眼睛望进去,虞澜清旁边跪着月颖,正帮她整理经文,魏子善就在虞澜清三步远后的地方跪着。
“你是好孩子,母后知道。”虞澜清应声,倒是没回头。
“定封在即,儿子有话想问问母后。”
虞澜清顿了一下,便过脸看魏子善,吓得魏子凌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直接就蹲下身子捂住了头。
“你想问什么?”
魏子善吞了吞口水,宝华大殿空空荡荡,一丁点声响都会被放大,虞澜清的目光很镇静,像一汪湖水。
“儿子想问问,父皇想好要给二弟什么定封了么?儿子没用,不敢到父皇跟前去问,想着母后兴许知道一些。”魏子善是担心魏子凌的,虽然没怎么接触过,但看得出来魏子凌不是个惹是生非的混账性子,若是魏离只单给个封字还算好,万一封个郡王,岂不是要派离京城?
魏子凌听见魏子善提起自己的名字,有些错愕,听着语气,像是担心自己。
“兄友弟恭,你学得很好,身为兄长友爱,幼弟们才会恭敬,你与子凌虽接触不多,可你已然有兼爱天下之心,母后很是欣慰。”虞澜清夸赞魏子善一句,他虽然离开了凤羽宫,可周芷溪给予的全部爱意,依旧让魏子善成为了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如同当年起名时对他的期盼一样。
而当年魏云熙或许只是无心的一拽,却拯救了魏子善濒临崩溃的灵魂。
这便是手足亲情该有的凝聚力量。
魏子善并没有因为虞澜清的夸奖而沾沾自喜,他眉头紧锁,品出虞澜清话里的几分敷衍。
这般转移话题,看来是她心中自有打算,不想让魏子善过多干涉,母后。。。怕自己惹了魏离不痛快吧。
他及时闭嘴没再多说,虞澜清很满意,魏子善有品格,有手腕,心里剔透,又懂得审时度势,大学士总说,他是栋梁大才,虞澜清却不那么以为。
魏子善是帝王之才。
不该因为任何的缘故,否认埋没他这一点。
哪怕是太后,当初也曾经称赞过魏子善,这群孩子里,最像魏离的,便是他了。
“回去吧。”虞澜清起身上前,点燃三支香,对着牌位拜了拜,双手奉上,“不必太担心。”
有这句话,魏子善突然放心下来,之前听闻魏子凌顶撞虞澜清,还以为虞澜清不会管这事,现下看来倒是他多思多虑了,虞澜清素来都是这柔和性子,怎么可能真和一个孩子置气。
魏子善赶紧起身,谢过虞澜清,又接过虞澜清递来的三支香,拜过皇祖母后,转身便朝外走去。
魏子凌赶忙躲到拐角处,瞧见魏子善走远之后,才探出一截身子来。
莫姑姑脚程慢,刚赶到宝华大殿前,就见魏子凌自己已经下来了。
尚未问话,魏子凌又朝着回走,莫姑姑抹一把汗,抬眼望一眼灯火明亮的宝华大殿,长叹口气,又追着魏子凌去了。
之后的几个月,魏子凌安安静静地在澜院里,很少出去走动,一有时间便自己在院儿里胡乱打打拳,或者捧本三字经磕磕巴巴的读,倒是有模有样的。
开春入夏,时间过得飞快,三月守孝时间过了以后,朝堂上上书请求定封皇子,分封府邸的折子也多起来。
皇子府邸代代相传,京城里十来处,好几间都荒废了,旁的修缮得不错的,皆是因为历朝历代都有皇子入住的缘故。
魏离这一代皇子就很多,但到了魏子善这一代,拢共也就只有四位,算是少的了。
魏离早有此意,只是尚在犹豫之间,今日决心定夺,还专门提了许久不见的莫姑姑来问话。
原以为还是以前那些无聊事情,没想到这回莫姑姑说的倒是多,魏子凌努力想念学习武的话传到魏离耳朵里,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虞澜清来得巧,知道魏离今儿有定夺,便赶着来了,一进殿门往里转,便瞧见莫姑姑的身影,仔细看了两眼,认出是魏子凌身边跟着的姑姑。
莫姑姑瞧见虞澜清的绣鞋,头埋得更低了一些。
帝后低声说话,魏离的语气也因为虞澜清的到来而变得轻松欢快起来,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反应过来殿内还有一个人在,魏离微微撇眉,让莫姑姑下去。
“皇上都定了?”
虞澜清瞧一眼桌上的黄稠纸。
落笔写了册封大皇子魏子善为恒亲王,后边跟了个魏字,便停了笔。
“朕觉得,魏子凌封个郡王,便差不多了。”
果然会这样想,虞澜清垂着眼眸,对魏离会册封为子善为第一个亲王感到有些惊讶,随后便是欣慰,不知不觉间,魏离对魏子善越发欣赏器重和满怀期盼,他自己或许还没有察觉到,但亲王二字,已经足够说明了。
“他刚跋山涉水来,皇上又要他跋山涉水而去么?”虞澜清抬眸,“李氏的事,皇上还放不下吗?”
说起李氏,魏离脸色更难看:“说的也是,郡王也是抬举了,直接给个城主打发才好。”
越说越孩子气上来了。
虞澜清轻笑起来,绕过这话:“那子策呢?皇上也准备给亲王么?”
“那孩子心思浮躁得很,还差些历练,给个裕王就是,子善得压他一头,免得他得意忘形,不好管教。”魏离对魏子策倒是看得透彻,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大出息,别成天给他惹是生非就行了!
“皇上对子策尚且能宽厚容忍,为什么子凌就不行?”虞澜清弯下些身子,撑着脸看她。
这个动作看上去慵懒又暧昧,惹得魏离愣了一下,抬手揉了揉鼻子,掩盖自己心扑通乱跳的事实:“那不一样。”
“南华珠同样不是无辜之人,没什么太大的不一样,皇上对李氏再耿耿于怀,事情也早就过去了,臣妾,云熙,才是活生生在皇上跟前的人,和死人较劲,有什么意思?”虞澜清望着他,一脸的诚恳,“臣妾与云熙都是一个性子,皇上晓得的,更何况,若独独把二皇子派往远处,怕是民间非议要如潮水一般涌来了。”
“你就惯着他吧。”魏离瞪她一眼,她这是来做说客的,摆明了偏心要袒护着魏子凌,“他顶撞你的事你也忘了,浑不吝的东西,不入眼的手段也用到朕跟前来了,不是瞧他那劲儿,朕当场把他扔出宫去。”
魏离说的对,魏子凌就是有股子劲儿,说不得是什么刚正不阿的正人君子,却也绝不会事下三滥的市井小人,只要念学教养,大魏没有孬皇子。
“那臣妾就当皇上是答应了,先替子凌谢过皇上。”虞澜清立马直了身子行礼,一脸俏皮模样,好想还是十八岁那个模样,一点儿也没变。
久了没看她这模样,突然来这么一下,魏离脸都红了,抿嘴半响,龇牙咧嘴的往虞澜清身上扑,拽紧了她在怀里就不放手,狠狠啃了她脸好几口,看着虞澜清的脸比自己还红好几倍后,才心满意足的松了手,一副朕就是这么厉害的样子,臭屁的很。
鼻子边全是虞澜清身上的花粉香,心情似乎也变好了一些。
魏离重新拿起笔,沾了墨汁往下写,册封魏子凌为裎王,魏子策为裕王,写罢放笔印章,魏离一脸的轻松解脱。
不管是为了什么,就算是当补偿八年冷落未养的愧疚也好,这事儿。。。算是就这么定下了。
虞澜清看着魏离一字一字写上去,墨迹一干,便伸手取过旨意,卷好后唤来诏安。
诏安小跑着进来,听虞澜清吩咐,府邸要选三座离得近,规格差不多的,最大的留给魏子善,剩余两个最好是无甚太大差异,之后又把圣旨交给他,让他傍晚宣读,十日后搬迁府邸。
诏安连连点头,看一眼魏离,他目光落在虞澜清脸上,尽是柔和和宠溺,看来皇上对皇后的话并无异议,诏安这才心安的退了下去。
她少有这样心急霸道的时候,还做起自己的主来,有意思得紧,生怕自己反悔了又在府邸规格上亏待了魏子凌,抢着话倒是先吩咐了。
魏离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这样的虞澜清更像是他认识的那个虞澜清,而不是时时刻刻守着祖宗规矩的皇后。
一生无暇的皇后,听上去神圣得很。
可人总是要有烟火气息才像人,现在的虞澜清,更像个护犊子的猫儿。
“皇上这样看着臣妾,生气了?”她回头撞上他的目光,理直气壮得很,哪像是怕他生气的样子。
这下给魏离逗得挑眉:“现下倒是朕对你百依百顺了。”
虞澜清噗嗤笑出声来,快步上前,捧上魏离的脸就在他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是皇上圣明。”
亲完想跑?那是不可能的。
魏离顺手拽住虞澜清,往后一靠,她站不稳,就只能坐在自己腿上:“替别人求了恩典,自己倒是想轻描淡写混过去,那可不行,朕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说罢,扯上虞澜清的手搭到自己肩上,轻巧的就把她抱了起来,虞澜清吓一跳,低呼一声,下意识搂紧了魏离的脖子。
他笑得更坏一些:“看来皇后对朕也甚是不舍,那今天便留下来,哪儿也别去了。”
说罢,转身便朝着后寝而去。
诏安得了虞澜清的意思,差人去置办府邸事宜后,便揣着圣旨到洛阳宫和月影宫宣告。
最后才到澜院,一进去便听见魏子凌磕巴背书的声音,笑脸皱成一团,很是苦恼的样子。
魏子凌在院子里,一抬头便看见了诏安,他晓得这是父皇跟前的总领太监,赶忙放下书站起身来,盯着他手里的那卷圣旨瞧。
“二皇子接旨吧。”
诏安唱和一句,莫姑姑隔着老远也听见了,急匆匆的跑过来跪下,拉了拉魏子凌的衣袖:“二皇子,接旨了。”
一朝定封论生死,这可是关乎魏子凌未来的重大事情,莫姑姑紧张得很。
魏子凌愣了一下才跪下,他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期许,他知道虞澜清和魏子善护着自己的心意就够了,至少在这个宫里,他的确得到了一些自己一直寻求的,更多的,他并没有太大奢望。
诏安展开圣旨,朗声诵读,前缀很长,都是魏子凌听不懂的晦涩文字,但最后一句他听懂了。
“册封皇次子魏子凌,为裎王。”
魏子凌还没回过身,身后的莫姑姑已然哭出了声,高呼谢恩。
诏安弯下些身子,轻声对他道:“恭喜二皇子,二皇子谢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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