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的使者被虞澜清突如其来的霸道口气说得有点懵。
皇帝都还没开口,哪里就轮的上皇后在这里下定论了?
回过神来之后,那大齐使者继续在不要命的边缘疯狂试探,看一眼魏离的脸色,义正言辞道:“尊贵的皇后娘娘,微臣这是在跟大魏皇上商议两国大事,皇后娘娘就这样横插一句,似乎不合规矩吧。”
他显然是没有把魏离的眼神瞧得明白,还以为自己这样指出来魏离会觉得自己的面子过不去,从而呵斥皇后。
可魏离并不觉得虞澜清为了自己的女儿站出来表明一下态度有什么问题,不要说虞澜清不肯,就算是虞澜清肯,魏离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到大齐去。
大魏若是同意和大齐联姻,又把同为盟友的大周至于何地?大齐可真是会来挑起事端,搅动风云啊。
“皇后所言,便是朕所言,代表大魏的绝对立场,看来大齐的使臣对朕的皇后,颇多微词啊?”魏离拉过虞澜清的手,示意她安心,虞澜清这才稍微冷静一些,坐回到魏离的身边。
魏离的这声责问不是冲着虞澜清去的,倒是冲着他们这群使臣发难,听出魏离的不悦,大齐使臣赶忙就跪下了:“不敢。”
“那便是皇后娘娘的话,使臣大人没有听明白了?”傅阳一直注意着魏离的眼神,见魏离看过来,便晓得魏离是不愿意再跟他们多说了,这个时候,便轮到他们这些做臣子的,站出来为帝后分忧解难了。
大齐使臣见魏离不再自己说话,反而换成了臣子上前来交涉,心中略有不悦,从地上爬起身来后,皱眉看着傅阳:“皇后娘娘的话,我等自然是听见了,只是大齐皇帝陛下乃是一片真心,为的也是边疆百姓。。。”
他又开始想滔滔不绝的说些什么官方话,傅阳笑着打断他,目光犀利,俨然是不容他再妄言下去:“边疆战事不平,使者大人应该回去问问你们的皇帝陛下,什么时候能停止对大魏和大周边境的骚扰,想来也就离大人口中的百年盛世不远了,其次,关于大人所说的联姻一事,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态度俨然已经坚定的传达给了大人,大人也无须在这里过多浪费口舌,想必大人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这历史上不缺牺牲嫡公主远嫁来换取和平的例子,大人您数数,有几个是真的做到了的呢?所以大人还是请吧。”
傅阳做出送客的手势,把那大齐使者气得够呛,抖着手指半响也没憋出半个字出来。
再看一眼傅阳身后,三个武将正虎视眈眈的瞪着他们一行人,脸上俨然写着‘赶紧滚’三个大字,想起在牢里挨得那顿大,大齐使臣又打了个寒颤,负气甩手,朝着上座连睁眼都不想赏给他的魏离拱手行礼,随后便带着人愤然离开了乾明殿。
景胜也朝魏离拱手,跟着出去,领着这群人出宫去,免得他们到处乱闯,冲撞了宫里的娘娘们。
魏离盯着使臣们的背影走远,眼神里的阴霾没有消散半分:“傅阳,这个新登基的大齐小皇帝,有所耳闻么?”
傅阳点头:“当初那场战役,大齐先帝就是想夺下疆土,给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铺路,只是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如今大齐贸然前来提亲,只派使臣瞧瞧入京,却不见小皇帝亲自前来求娶,可见大齐根本毫无诚心,此番作为想必也不是那个小皇帝自己的意思,依臣所见,新帝年幼登基,朝中必有佞臣当政,这恐怕就是寻着个借口,又想挑起战事来了。”
大齐好战,傅阳的这番推断合情合理,魏离眯了眯眼睛,垂眸思衬。
虞双全一听大齐这般猖狂,那是断不能忍的,大步上前抱拳,沉声道:“打就打,怕他们不成?!皇上放心,此番真要打起来,给我三万精兵,捅了他的老巢去!”
虞文武皱眉,赶紧把虞双全拉回来:“皇上没让你开口,不许说话!”
虞双全瘪瘪嘴,说话也不许了?这些年帝后和睦恩爱,虞家深受器重,皇上对虞家那是一百个放心的,又不是虞澜清刚嫁进皇家那时候了,还这般小心翼翼的拘束着,没劲得很。
可这也只能是心里想想,虞双全倒是不敢当着虞文武的面把这话说出来,这要是讲了,估计得挨三天三夜的批斗,光是想想虞双全便冒冷汗。
魏离思衬半响,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吩咐虞家兄弟俩一定好生盯着大齐使者在京城里的动向,他们定然还会在京城再住一段时间,期间指不定会上哪个府邸拜访,寻求或者等待再次入宫的机会。
而虞家兄弟要做的,就是时时刻刻让大齐的使臣感觉到被人盯着的心慌感,也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更快的离开大魏。
虞文武和虞双全领命离开,魏离又单独留下傅阳,甚是不好意思的开了口:“原本想着尽快安排你离京上任,可现下看来是走不了了。”
傅阳赶忙拱手:“皇上于臣有再造之恩,只要是皇上需要,傅阳必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魏离赶忙摆手:“朕要你肝脑涂地做什么?!好生给朕活着,往后朕还指望着你辅佐朕的儿子呢!”
傅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冲着虞澜清轻声道:“皇后娘娘放心,江湄在府中一切都好,人也比以前胖了些了,只是太后离世她不能陪在娘娘身边,总听臣说皇后娘娘很好也不肯信,臣斗胆求娘娘一封书信带回去,也好给江湄一个安心。”
江湄惦记着皇后,太后故去那日险些就杀出府去了,还是傅阳劝她说若是她在宫中露面,怕是要给皇后雪上加霜,江湄这才冷静下来。
一直没能见到虞澜清,对足不能出户的江湄成日里安抚显然已经不能叫她安心,今日得见,傅阳也是斗胆求个恩典。
虞澜清被傅阳这模样逗笑,见他这样爱护江湄,自己心里也踏实不少,当下便取来纸笔,认认真真的写了封‘家书’,折好后递给傅阳:“放心回去交差吧,替本宫转告江湄,本宫很好。”
傅阳千恩万谢的收下,总算是放下了心头的一桩大事。
傅阳离开乾明殿之后,虞澜清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消失,她看着魏离,正色道:“皇上,臣妾的女儿。。。”
“咱们的熙儿将来一定要许一个如意郎君,怎么能让她孤身一人到大齐那样的地方去呢?朕可舍不得熙儿这样好的孩子去吃苦。”魏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赶忙拉紧了虞澜清的手,给她吃一颗定心丸,“你只管相信朕便是了,除非大齐有那个能耐灭了大魏,否则谁也别想从咱们身边要走熙儿。”
有魏离这么一句话便足够了,虞澜清心定下来,终于松了一口气:“熙儿是臣妾拼着命,千辛万苦才带到这个世上来的,臣妾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儿,大齐张口便想要了去,真是无耻。”
虞澜清一向情绪起伏不大,为着大齐来使的事情竟然动了两回肝火,可见大齐可恨之处。
魏离亲送虞澜清回宫,两人都没传轿撵,上一次在宫道上这样拉着手并排慢慢走,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魏离没再提大齐的糟心事儿,倒是说起近来魏子珏乖了不少,大概是因为哥哥们都出宫了,宫里冷清没劲的缘故,倒是很少在凤羽宫外边乱跑了。
再过一年,魏子珏也到了要出宫的年纪,虞澜清问及此事,魏离总是说不急,虞澜清听他这口气,便笑得魏离还是惦记着要直接册立魏子珏做太子,让他入主东宫。
虞澜清也不好戳破魏离的心思反倒是说旁的皇子好话,晓得魏离不爱听,她也就干脆装聋作哑,等真到了那一天,看魏子珏自己愿意不愿意便是了。
孩子们都长大了,能够明辨自己想要是什么,不管魏子珏想不想做这个太子,虞澜清都会尊重魏子珏自己的想法。
一到凤羽宫,便能听见魏云熙练琴的声音,魏离领着虞澜清蹑手蹑脚过去看,老远望着魏云熙认真的模样,魏离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连连点头,喜欢得不得了。
听琴声断断续续的,便知道是学的新曲子,还并不熟悉,但魏云熙天资极好,不出两日便能熟练上手了。
看了会儿,怕影响她,魏离又拉着虞澜清回了正屋里边,外头正是暑热的时候,走了这么半天路,一进凉快的屋里,才觉得衣服里冒出来的都是滚烫的热气儿,月颖端来温水,给帝后仔仔细细擦去背心和心窝的汗水,免得冷热交替,惹了寒气上身。
小坐了一会儿,喝了半盏凉茶,身上的暑气消散殆尽后,魏离才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心,他抬眼看一眼虞澜清,咬了咬嘴唇,想开口说话,又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叹了三口气之后,虞澜清终于是听不下去了,放下手中的水杯,扭头看魏离:“皇上是有什么话要跟臣妾说么?”
魏离没敢看她,手肘撑着大腿,望着逛街的地面,轻声开口:“清儿,如果,朕是说如果,大齐若是向大魏宣战,朕还是得亲自征战,你能答应么?”
虞澜清想都没想,应声道:“会。”
魏离惊喜的抬头。
“不过臣妾会和皇上一起去。”虞澜清和他撞上视线,说得分外认真,“就算皇上不许,臣妾也一定会跟去,若是皇上把臣妾锁起来,臣妾便自尽在宫中,总之,皇上答应过臣妾,再也不会和臣妾分开了。”
她这话吓人得很,一点不像是开玩笑的,魏离立马就怂了,赶忙道:“不分开,不分开,咱们自然是不分开的。”
虞澜清收回视线,没再深究,笑着便往旁的话题上说去了。
在凤羽宫用了晚膳,魏离哄过魏子珏和魏云思两个小家伙,这才心事重重的朝着乾明殿回去。
听虞澜清的口气,是不会再让他独自上战场了,如今京城虽然有江、许两家看守,但难免保证不会像上次一般生出变故。
几年前的伤势虽然经过调养有所好转,但如今的身体素质也早就不是当年力壮时可比,常年劳心于政务,武功上多有懈怠,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当年的身手。
更何况。。。魏离晓得虞澜清在担心什么,上回受那样重的伤,险些真的命丧边疆,此番再去,恐怕场面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那么现在能做的,便是避免最坏的情况出现,希望大齐的小皇帝不要被佞臣蛊惑,能够自己看清楚现在的局势,不要作无谓的牺牲。
如今,早就不是百年前大齐独大的时候了。
乾明殿烛火昏暗,工人们赶紧修剪烛芯,让大殿里重新明亮起来。
魏离静坐了许久,提笔又放下,如此反复多次,诏安在一边研磨,看魏离这神情,轻声道:“皇上觉着这笔不顺手?奴婢替您换支新的来。”
魏离没松手,盯着笔尖的墨汁落回到墨盘里,才抬起眼眸看向诏安:“你说,若是朕求助大周,是不是显得有些示弱?”
诏安顿了一下,立马就反应过来魏离是在为强硬态度拒绝了大齐使者的事情伤脑筋:“皇上是为了减少更多将士百姓的牺牲,乃是为国为民的贤帝,且,大魏和大周交好,不也正是为了在这样的时候相互扶持么?奴才没念过几本书,也说不上什么大道理,只是师父还在的时候教过奴才唇亡齿寒的典故,皇上圣裁,奴才只晓得,皇上定夺的事儿,那肯定是十拿九稳的。”
唇亡齿寒,好一个唇亡齿寒。
诏安所言不错,无论当初周苍泓对虞澜清存着怎么样的心思,那也只是周苍泓和魏离之间的私人恩怨,远远上升不到大周帝和大魏帝的程度上来。
且,这几年周苍泓也没再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听说回去之后等了两年,自己也定下了中宫,说不上多么夫妻恩爱,但总归也是相敬如宾,算是断了虞澜清和他的所有可能性,一定程度上,也算是跟魏离的和解。
自己也不必这般太过放在心上,大是大非的事情上,还是应该送封密函去,把情况说明才是。
趁着现在大齐的使者还没有离京,密函先行,周苍泓那边也能有个万全准备,免得大齐骤然发难,自己的士兵赶不及,大周的将士也毫无准备。
想明白这个,魏离也就不再纠结,重新蘸上墨汁,在铺呈开的信纸上落下笔来。
文中字句斟酌,很是谨慎,寥寥几笔道来事情始末,没有一句废话,全是精髓。
魏离放下笔,拿起信纸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没有任何纰漏之后,才仔细折好,从抽屉里取出御用的黑漆紫木信筒,将信件卷入其中,封存之后,递给了一旁的诏安:“千里快马送往大周,务必亲自交到大周帝的手里。”
诏安应下,快步退出殿外,魏离望着不远处跳动的烛光,微微眯了眯眼睛,周苍泓这小子,可千万不要让他失望啊。
而接下来的几日里,大齐使臣果真是没有轻言放弃,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们倒是做足了功课,挨门挨户的拜访,只可惜总是他们前脚到,虞家兄弟后脚便跟上,若说原本魏离的意志还没到人人皆知的地步,但被虞家兄弟那样一唱一和的说起来,大齐使者前来求娶三公主被帝后呵斥出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每个角落里。
臣民爱戴皇后,三公主是皇后的嫡女,自然也是大魏的瑰宝,大齐先偷偷摸摸进城,图谋不轨在先,又只派使臣提亲而皇帝不亲临在后,大街小巷皆在嘲笑大齐毫无诚心,虚伪做作,这般还想求娶三公主,真是痴人说梦。
名声坏到这个地步,基本上所有官宦的大门都再也敲不开了,大齐使臣脸面上实在挂不住,此番出使失败至极,回到大齐,面临的命运便是贬斥,仕途基本上到此结束,再也不会有什么提拔可言了。
是以乘车离开大魏皇城的时候,大齐使者们的脸全都煞白着,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虞双全却痛快得很,专门翻身上马,特意看着大齐的马车驶离京郊,消失在水平线的尽头,才勾着嘴角,扬鞭返程。
短短几日的差别对待,算是彻底和大齐撕破了脸皮,想来这群人回去,只会添油加醋的诉说大魏的‘不知礼数’‘亲视大齐’,至于自己的错处,当然是一笔带过,不足挂齿,把一切的错处都推到大魏的孤傲态度上,说不定还能保全自己几分。
人人皆是如此,先要自保,才谈得上说句公平公正的话出来,可这世上立场不同的事情太多,太多的时候,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月余之后,魏离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大齐果然震怒,未问前因后果,大军已然压境。
可见傅阳的推断准确,迎娶公主只是一个借口罢了,若是大魏应允,那便暂缓几年,等到公主出嫁之后,再寻别的理由夺回多年前失去的城池,若是大魏不允,逮着个大魏傲慢虐待使臣的话,大军便已经到了边境处蓄势待发了。
魏离气笑,大齐这摆明了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想开战还得冠冕堂皇找个借口出来,真是有意思得紧。
和此番情报一块儿送到魏离手上的还有大周帝的回信。
这家伙还记着多年前的事,回信比他还惜字如金,硕大的一张纸,就写了一句话。
“我是为了我妹妹,还有皇后娘娘的安危着想,此番事件,大周定会相助。”
魏离哧一声,这人还是老样子,不忘了在口舌之争上恶心他一回。
不过还有心思说这样的话,看来这些年大周帝过得很不错,在应对大齐军队的事情上,想来也是胸有成竹了。
有这封信,魏离心里又更踏实几分。
此番出军,魏离心中属意的人选依旧是虞家两兄弟,再在江、许两家各选一名年轻人做副将,三日之后便可出兵前往边疆。
多年过去,再次迎来战事,百姓们对此次出兵的呼声非常高,少有这样一直对外的声音传出来,所有人都支持大魏出兵痛击大齐,定要守护住三公主。
民间的话传到宫里,传到将士们的耳朵里,所有人都备受鼓舞,士气大增。
虞澜清特意唤来魏云熙,祝福她三日之后一定要盛装出席,为大魏的将领士兵们亲自送行,以慰将士之心,也让他们都知道,自己是在为谁而战,为了什么而战,三公主的感激,便是最好的强心剂。
魏云熙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在书上倒是看过许多战役,知道战事残酷,也曾经唏嘘不已,提到太平盛世,也庆幸自己未曾生逢乱世,父皇母后也有能保全自己不必远嫁的底气和实力,可此时此刻站在乾明殿外高高的楼梯上,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站着的将士们,扑面而来的肃杀庄重,隔着那么远的空气也能闻到的黄土凝固着鲜血的气味,混在在汗水气味里,让人莫名的觉得心头发颤。
魏离正在与将士们说话,父皇的声音掷地有声,端着酒碗的手紧绷有力,仰天饮酒摔破碗,意为将士长送行。
“熙儿。”
虞澜清拉住魏云熙的手,将士们震耳欲聋的谢恩声就在耳畔,如此空荡的广场上,也能喊得回声阵阵,的确让人心灵激荡。
“这些将士们,是为了守护大魏的三公主,守护大魏的尊严,从而要前往边疆征战的勇士,你是大魏的公主,是本宫的女儿,一定要站直了身子,用心去看,去感受,这些儿郎们洒下的热血。”虞澜清的声音很轻,谢恩过后再度鸦雀无声的广场,让魏云熙不自觉的绷紧了身子。
“你为什么要害怕呢?”虞澜清看向她,笑得温和,“他们都是你的臣民,你能在他们眼中看见殷切炙热的目光么?去吧,勇敢的到前面去鼓舞你的臣民,母后和父皇就在你的身后,去吧。”
虞澜清松开手,轻轻把魏云熙往前推了一把,雄鹰展翅,需要跳落悬崖,凤凰出巢,也该适度放手。
温室里养出来的花儿的确娇嫩,可经不起半点风浪摧残,虞澜清希望,她的女儿也能看看大魏除了诗情画意外的另外一面。
心怀臣民,才能让臣民心怀于自己,勇敢的走上前去,跨出脚下的步伐,便是对自己的突破。
魏云熙回头看一眼虞澜清,又看一眼魏离,咬紧了嘴唇,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提上自己的裙摆,朝着阶梯下方走去。
到半拦腰的位置,魏云熙才能看清楚下方人的脸,她怕自己的声音太小,所以鼓足了气,憋红了脸,喊出声来:“大魏的将士们,你们好。”
下方齐刷刷的呐喊回应:“三公主安好。”
离得近,那种军人齐整肃穆的震撼感更加强烈的袭来,魏云熙浑身都在发抖,她从没在这么多穿着铠甲,配着长剑的高大壮硕的男人们面前说过话,她深吸两口气,尽量平复情绪之后,才一一扫过他们的脸,继续道:“今日,你们为大魏而出征,将大魏威名,永竖边疆之土,永远刻印在所有胆敢挑衅大魏皇权之人的心中,你们是大魏历史上永远不会被抹去的英雄勇士,今日,我为你们所有人送行,边疆路远,战场无情,照顾好自己,保重好自己,京中亲人,我和父皇母后,所有的人,都等着你们凯旋之日,再举杯共饮。”
她说得不够激昂,声音飘散在风里一点重量都没有,颤抖着,瞬间就飘散了。
可就是这样稚嫩的童音,说到了每个人最柔软的内心深处,尚且还年幼的三公主,今日能够站在这里,其实所有人心中已经觉得此番出征是值得的了,他们没想到,娇小的三公主会站在那样近的地方,小小的身体用尽全部的力量喊出这番话来,她握紧了拳头,勇敢的眸子刻进每个人的心中。
将士们眼中有泪,在魏云熙话语落下的瞬间,齐声高呼公主千岁。
绵延不断的呼喊声围绕在魏云熙的左右,她回过头,看见魏离和虞澜清正欣慰的含笑看着自己,再看下方将士,他们的嘴角有笑,眼角有泪,真情实意的流露,终于让魏云熙发抖的身子,平静了下来。
这一刻,魏云熙比任何时候都清楚的感受到,公主二字的分量,沉甸甸的扛在肩上,她不能低头,更不能弯了脊梁。
若有大魏国破的那一日,所有人都可以逃,都可以降,皇室不行,他们要站在这高高的阶梯上,把所有的鲜血,都洒在大魏皇室里,与国共存亡。
那不再是冰冷的一个尊称,那是荣华富贵的漂亮衣服下,必须支撑起来的责任。
送行结束,将士们扛起旗帜,从苍云门走远,魏云熙还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整齐划一的离开这里,心里说不上是凄凉感觉,只是觉得眼前这样的画面,太让人难过了一些。
耳边还有些嗡鸣,方才的喊声太大,魏云熙尚且还没适应过来,总觉得那些声音还萦绕在耳畔一般。
直到被虞澜清轻轻拍了拍肩膀,魏云熙才回过神,扭头看向虞澜清的时候,也在虞澜清的目光里,看到了同样坚定的曙光。
“母后。。”她还不懂,这样怎样的一种情怀。
虞澜清握过她的手,朝着上方走去,后半句话,没能问出来,看着虞澜清的背影,魏云熙想,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自己去找才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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