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她还没有去钓过鱼,我说我好像也没有去过,童瑶便提议改天一起去。
可是,当我钓完鱼,一回头,却发现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奶奶,童瑶。”
我扯着嗓子大叫,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回我。
“童瑶。”
我又大叫了一遍,一个激灵,整个人都醒过来了。
入眼就看到了陆君勋正担忧的看着我,旁边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手里拿着手电筒,看着我醒过来了,掰开我的眼睛左右看了看。
“没事。”
他将手电筒放到口袋里,然后看了一眼陆君勋,便离开了。
“感觉好点吗?”陆君勋坐在我身边,递了杯水给我,温柔地看着我。
从梦境里一下子回到现实里来,我还有些懵,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
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掉了出来,我看着陆君勋,问他:“童瑶呢?”
“她不会再回来了。”
他轻轻地抱住我,任由我在他的肩膀上死命的哭泣,整个人都要哭得虚脱。
半晌,等我哭得差不多了,他才认真的扶起我,然后看着我的眼睛道:“去看看她吧,最后一面。”
我知道,现在童瑶一定是在太平间里,我要求陆君勋跟我一起去。
一股深深的恐惧笼罩着我。
陆君勋扶着我刚走出医务室的门,便看到三三两两的警察走了过来,似乎是想问我们一些事情。
“对不起,我们没时间。”陆君勋皱出眉头:“你们该找谁找谁去。”
语气非常的不耐。
那几个警察讪讪地走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哑着声音问他。
陆君勋看了我一眼,然后轻叹一声,将一封信从他的口袋里拿了出来,那上面的笔记我认识。
“这是童瑶给你的信,我没有交给警察,另一封是她的遗书,已经被警察拿走了。”
我哽着嗓子,颤抖着打开,里面是童瑶对我的恋恋不舍,以及对我的感恩,说她要去见奶奶,让我原谅她。
颤抖着看完,我几乎泣不成声。
“她怎么这么傻呀。”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几个警察带着阮香香他们,朝着警车走去。
我隐约看见警车里坐着的,好像还有一个苏秦。
“你做的吗?”我抬头看了一眼陆君勋,问他。
警察能够这么迅速的就过来,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他点了点头:“嗯,做错了事情就要会出代价,童瑶不能白死。”
“谢谢你。”
我靠在他的怀里,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在这种时候,有一个人依靠,应该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可是……童瑶再也体会不到了。
心里一阵发酸。
旁边有同学在指指点点,但是我再也不怕了,只要陆君勋站在我身边,不论旁人怎么说,我都不管。
阮香香似乎是看到了我,她骂骂咧咧诅咒着我不得好死,可是我却没有力气跟她计较。
等着吧,等我安葬了童瑶,一定要让她付出血的代价。
太平间里好冷,哪怕是我披上了陆君勋的外套,也能感觉到那一股刺骨的冷气,整个人都下意识的缩了起来。
学校里有这种地方,我一点儿也不奇怪,通常有些学生“一不小心”就遭受不了心理压力,然后自杀了,如果家长不来的话,他们暂时会被放置在那些专门为医学院的同学提供“大老师”的太平间里。
陆君勋抱着我,拍拍我的后背:“如果觉得受不了了,就跟我说,好吗?”
“嗯。”
我点点头。
看着看门的刘大爷将童瑶的尸体从冰柜里拉出来,整个人都颤抖了。
她似乎是已经被处理过了,身体表面没有任何的痕迹,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到处都是摔到之后淤青的痕迹。
“童瑶。”
话刚一出口,我就泣不成声,陆君勋赶紧拍了拍我的后背,但是也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童瑶不会再回来了。
“哎,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竟然这么想不开。”刘大爷在旁边感慨一句,然后将冰柜又拉了回去。
我实在不想说什么,由着陆君勋又将我带了出去。
“不能在这里待时间太长了啊,你们赶快通知家属过来领人。”刘大爷还在身后喊了一嗓子。
他长年在冷库里待着,一直弯着腰,到走出来我都没看清他长的什么样子。
外面的太阳还是那么明亮,中午我刚在感慨奶奶再也看不到了的时候,却没有想过,童瑶也不能看到了……
“明天的太阳还会照常升起的。”陆君勋抱着我,吻了吻我的额头:“我带你回家,好吗?”
“嗯。”
这种情况之下,我也不能做什么事情了,由着他去。
但是我俩还没有走几步,就看到一对中年夫妻走了过来,明显一脸的不耐烦。
路过我的俩的时候,还过来问路。
“同学,知道你们学样那太平间怎么走吗?”
男人脸色不耐,一脸的脏汗,看起来有些时候没有洗澡了似的。
我看了他一眼,看了看陆君勋,只看到他指了个方向。
那男人也没有道谢就要走。
“等一下。”我叫住了他们两个人,下意识的问:“你们是童瑶的父母吗?”
“哎你怎么知道?你们是那死丫头的同学?”女人一听童瑶跟我们认识,一下子上了火气,推开她的丈夫跑到前面来跟我对话;“那死丫头为什么跳了楼了?好好的寻死?我们养她这么大,连个本儿都没有捞回的,图个什么?”
她丈夫怼了她一下胳膊:“行了,说出来晦气,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给她随便配个冥婚得了。”
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两个人:“人们要配冥婚?”
“死都死了,还不让我们赚一笔,是觉得我们欠她的,一拍屁股走人了是吧?”女人骂骂咧咧,一副嫌弃的表情。
我双手紧紧的篡在一起,大概是抓疼了陆君勋,他皱了一下眉头,看着他们两个人:“你们要多少钱?”
钱?
一听到钱,那两个人的眼睛都亮了,看着陆君勋:“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他的老师。”陆君勋拍拍我的胳膊,示意我别担心。
看着他,我点了点头。
是了,有他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们能给多少钱?”女人眼睛一亮看着陆君勋,说:“她可是在你们学校死的,你们可是要付起责任来的,别想赖账。”
我头疼的皱了一下眉头。
为什么童瑶会有这样的家长。
“对,你们学校也脱不了干系,我姑娘个黄花大闺女就这么没了,你们必须负责。”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你们这是打算趁火抢劫?”
“小姑娘,话不能这么说对不对?”那女人拍拍手:“这事儿在谁那里都说不过理去,我们童瑶死在你们学校了,说到度,你们得赔我点钱吧。”
“对。”
陆君勋问他们:“你们打算怎么处理童瑶的后事?”
或者他是看出了一些什么来,那两个人听到这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情不愿。
“她可是你们的女儿。”
我有些心痛。
“臭丫头,供她到大学容易吗?一死了之,我一点儿本都捞不回来,她有什么脸面进我们的祖坟?”
“给你们一万块钱,童瑶的后事,你们不用操心了。”
陆君勋似乎听不下去了,打断了男人的话,利索地道。
“不行,五万太少了。”女人看着他:“你们这么大一个学校,不能欺负我姑娘。”
我听着恶心。
“你们想要多少?”陆君勋问他们。
男人伸出十个指头来,说:“至少这个数。”
“好,给你。”
陆君勋想都不想,打了个响指,小白很快就过来了,拉着两个人去了别处去处理钱的事情了。
而童瑶的后事,就这么由我们两个人操办了。
关于这件事情,我跟陆君勋都没有再提,因为我们两个人都替童瑶觉得寒心。
她活着没有得到父母的爱,连死了,都只能得到他们的漫骂。
这种人,不配当人父母。
一条命,十万块钱。
童瑶下葬那一天,正好下着小雨,好像天都在为她哭泣一样,我和陆君勋商量着,把她和奶奶葬在了一起,让她们两个人做个伴儿。
很多同学都来了,我不知道是因为学校要求来的,还是他们自愿来的,但是我从他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半分的同情,或者,悲伤。
在这一个瞬间,有一股模糊的念头从我的脑海里滑过,这个场景我好像经历过,但是却又如此的陌生,头像被劈开一样疼。
陆君勋看出我的不适,赶紧将我揽在了怀里。
嗅着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熟悉的气味,我微微闭上了眼睛。
童瑶,你睡吧,我以后会过得很快乐,很开心,把你的那一份也带上。
“以后,我陪着你。”
陆君勋牵着我的手,慢慢地走下了陵园,像是宣誓一般,将我的手,握在他的手掌心里。
抬头看着他,细雨微蒙,但是却抹不去他眼角的真挚。
“好。”
我点点头,任由他牵着我往前走去。
哪里都可以。
只要有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