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吹来，楚莹如坠冰窟。
谭嬷嬷说完这句话，下一刻，身体便瘫倒了下去，楚莹这才动了动，伸手将她接住，她一拉，谭嬷嬷便重重的砸在了她的身上。
她却恍若未觉。
楚明昊见着满身的血，被酒色欲火充斥的内心也静了静，他愣了几息，回过神来忽然后退了几步，撞得桌椅板凳噼里啪啦作响。
楚莹被声音惊醒，目光动了动。
她抬起手，指尖颤抖，用衣袖堵住谭嬷嬷头顶上的血，不让它往外流。
谭嬷嬷眸子紧闭，一头的鲜血，楚莹面色比她还要苍白，白得几乎透明。
“嬷嬷，嬷嬷！”
楚莹口里喊着，怀里的人却半点没有动静，进气多出气少。
“快，快找大夫！”
惊恐的颤音从喉间吐出，楚莹抬头，睁大了眸子看着楚明昊。
她的手还堵在谭嬷嬷头顶，血液将她的衣袖浸湿，她却半点不敢松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脑海里飞快思索，想起楚明华曾提到过的话。
这种情况万万不能将东西拔除出来！
楚明昊视线落到谭嬷嬷身上，顿了顿，又看了一眼楚莹。
缓了缓，回过神来，他心里也怕得很，不过是想给这个老东西一个教训，怎么就将人打死了呢，虽然现在还有一口气，但脑袋都打穿了，死也只是早完事。
真是晦气！
“轰隆——”
一声惊雷落下，掩盖了卑微哀绝的恳求声。
“少爷，我求你去找大夫。”楚莹见他不动，再次哀求，泫然若泣。
她走不开，根本没办法放开捂住谭嬷嬷伤口的手，即使对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恨不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如今也只有求他这一条法子。
“少爷放心，只要你将大夫带回来，今夜的事我会守口如瓶，不会透露办法，只求求你……求求你去叫就大夫过来。”楚莹哀求道。
楚明昊袖里的手紧了紧，掩去眸底的惊慌，深深看了楚莹一眼，道：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话落，他提脚走了出去。
走至门槛，他回头看了一眼，楚莹坐在地上，怀中抱着满脸血色模糊的谭嬷嬷，双目通红，泪如雨下。
只是一眼，他就收回了视线，大步走进雨里，往着正院的方向而去。
这一夜显然不太平。
楚明华在许家村救下了一个溺水者，心肺复苏按得手臂的都快断了，地上的人终于咳嗽这将呛入的水吐了出来。
她几乎是潦草的坐在地上，深深松了一口气。
“将他扶去那边坐着，注意观察一段时间，若有不舒服再找我。”
楚明华交代完，立即便有人说着千恩万谢的话，眼见着有人又要磕头，楚明华连忙将人拦住，也不在此多带，起身往屋外走了出去。
桥梁被冲垮，邵阳用轻功飞过去拉上了一条铁索，困在河对面的人绑在铁索上滑过来，有些臂力的年轻人倒是勉强可以越过汹涌的河水过来，但那些小孩和老年人却不敢冒险，还是得让邵阳一个一个的去接。
厉封羽正指挥着人用泥沙加固河岸，免得灾上加灾。
楚明华走过来，他听见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
“救下了？”
看楚明华的神色，应该是没出大问题。
果不其然，楚明华点头，“救下了。”
但她紧皱的眉头却依旧没有松开，眸里划过一丝不安和担忧，厉封羽以为她是担心对面的情况，不禁开口安慰。
“人已经救过来一半了，还有几个孩子邵阳能全部带过来，剩下的青壮年不用担心。”
楚明华往河对面看了一眼，的确如厉封羽所说。
她收回视线，抿了抿唇，道：“我不担心。”
“只是我右眼皮一直在跳，心中也就不安稳，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左眼吉，右眼凶。
她心里不安。
厉封羽默了默，见楚明华依旧一副愁眉未解的模样，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将她皱在一起的眉心散开，温声开口：
“或许你是累了，这么多人都靠你一人忙前忙后，现在大家并无大碍了，你去歇会儿。”
他们来到时候，许家村的人乱作一团，不少人想强行渡河，但大多都溺在了水里。
楚明华来时已经有两人溺死，其余人被邵阳接了上来，全都是楚明华抢救的，且溺水的，失温的，高热不退的，男女老少，怎么病的都有，而会处理的只有楚明华，他就是想帮也帮不上忙。
有一句话她说得没错，这种情况幸好有她在。
听到厉封羽的话，楚明华摇了摇头。
“我还好，不用去歇。”
她又往河对面看了一眼，“说不定一会儿还得忙。”
河对岸的水已经淹到了成年男子的脖颈，有几个小孩都是被他们托举在水面上，雨声混合着惊雷，夹杂着孩童哇哇哭声，怎么都不像闲得下来的样子。
她心里也在想着，估计眼皮跳个不停就是因为这事儿？
她好好在这里盯着，争取不要再出现伤亡。
楚明华恨不得一个人当三个人用，盯着河对面的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见她坚持，厉封羽也不再劝她，只是手里的伞具更加向她的方向倾了倾，瓢泼大雨几乎顷刻就淋湿了他的半边肩膀，他却恍如未觉。
——
正院的灯还未熄，今夜楚桓又是在妾室房里留宿，李氏气得举起了一个花瓶，她顿了顿，却终于没敢砸，又满脸怒容的将花瓶放回了原位。
今时不同往日，府里亏空，能够拿出台面的东西不多了。
她愤愤的灌了几杯凉茶，这才捋顺了几分气。
“夫人，夫人，不好了！”
还未坐稳，一声惊呼由远及近，顷刻间就到了她的门口。
“大晚上喊什么喊！急着给人哭丧呢！”李氏怒喝出声，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升腾起来。
听到她的声音，门外的永冬脚步戛然而止，面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可不就是哭丧么！
他停顿了片刻，终于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夫人。”他道。
李氏抬眼，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道：
“永冬？这么晚了不在少爷跟前伺候，来我这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