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也是叹息。
“皇后在乎这个中宫之位,将这个身份看得比什么都要紧。孩子比不上,便连上天对她的预警都不放在心上。其实这个身份当真就有这样重要么?当真就比一颗母亲的心,更要紧么?”
婉兮轻垂臻首。
“……若换成是我,若是我的孩子薨逝了,别说什么皇后之位,我便是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只想要陪孩子一起去走那条黄泉路。”
玉壶一怔,忙一拍手:“各路神仙,我家主子玩笑话,还请各位不要当真。”
婉兮反倒笑了:“亏你还当真!我现在还没有孩子呢……若我当真有了孩子,我却是当真愿意如此的。”
一时说着,两人心下又都难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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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三,大驾出京在即。
皇帝却在这一天,和唐诗之韵,写了几首诗来。
彼时上书房的几位大臣都看见了,那诗名为《昔昔盐》,诗中云:“记得分离日,相期不日还。如何一契阔,长比望边关。”
看到此句时,几位大臣不由得面面相觑。
“契阔”是指离合;“死生契阔”,此诗句中岂不已是蕴含了“生死离别”之意?
皇上这是要跟谁生死离别呀?
再看下面,更出这样一句:“一去不复返,谁能惜马蹄”……便是再度坐实了这一猜测去。
几位大臣心下都是莫名的紧张:皇上明日便将启程东巡,这样的诗句,难道不怕一语成谶了不成?
可是皇帝做事,一向最为周全,如何会在启程前日写下这样的诗句去?若说偶然,怕更多的是皇帝故意写来。
这样的诗句当日午后便也传进了后宫来。
别说大臣们看了心惊,后宫众人看罢,心下都各自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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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里,皇后拿到诗,愣愣看了半晌,竟似呆住。
挽春看见,便忙上前轻声呼唤:“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皇后哀然望住挽春,将皇帝的诗给挽春看:“……挽春啊,你说,明天就要启程了,皇上偏偏赶在今天写这样一首诗。他究竟是,要与谁生死离别了啊?”
挽春看了,心下也是惊惊一跳,忙躬身道:“主子万万别多想!皇上,皇上不是跟大臣联句嘛,故此皇上说不定是在写要跟哪个大臣生死离别才是!”
皇后却笑了:“胡说~~皇上若是写给哪个大臣的,他会用‘死生契阔’的典故去?”
皇后垂眸盯住那几行诗:“你瞧啊,皇上在字里行间的感情是如此绵缠,故此这事里要写的人,注定是后宫中人啊……皇上,要跟这后宫里的谁人,生死永隔了?”
挽春忍不住一声抽泣:“主子,奴才求主子,万万不要多想。说不定是娴贵妃,是纯贵妃,或者还有嘉妃,还有令嫔!总之绝不会是主子的……皇上怎么可能要在临出行这一天,写这样的诗给主子呢?!”
皇后紧攥着那诗句,轻轻地阖上了眼。
眼前,是皇帝在她面前,握着令嫔的手,含笑说“你该学着管管家了”;
眼前,是慎刑司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念春不明不白地死了……没人知道念春死之前都见过谁,都说过什么话。
眼前更是……他的永琮,明明生于佛诞之日,却活不过一场天花去!
死生契阔,死生契阔,除了她之外,皇上会特地赶在这个节骨眼儿,对谁说这样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