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怎么还在外头捡破烂呢？快跟我回去。”张萍拒绝了丈夫陪同的要求，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小城。在商店买了些营养品，又买了两件加起来不到100块钱的外套之后，她时隔半年再一次站在了猪儿行的巷口。张太婆佝偻着身子，正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人们扔掉的饮料瓶等物事。可是奈何，稍微能够卖点钱的，早已经被环卫给收去了。张萍按捺住心里的厌恶，强笑着上前一把将张太婆拉扯到一边说道。

　　“啊，是萍萍回来了？”人的年龄大了，眼睛和耳朵就都有些不好使了。加上张萍已经许久未曾回过家，这一声妈喊得，倒是让张太婆受到了些许惊吓。惊吓过后，她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女儿回来看自己来了。

　　“工作忙，本来早就想回来看您了。您女婿还说，等家里换了大房子，就把您接到江城去享福呢。咱们回吧，这几个瓶子也卖不了几分钱，扔了算了！”张萍将母亲拖车上的几个塑料瓶一脚踢到垃圾堆里，然后把手里拿着的礼物放在上边。一手拉着车，一手搀扶着老太太向巷子里走去。

　　“妈知道你肯定是工作太忙。”张太婆看着自己的女儿，露出了意思幸福的笑容来说道。她不求女儿什么，只要能像今天这样，隔三差五的回来看望一下自己。别让邻居们说自己瞎了眼，养了只白眼狼就行了。至于享福，自己还有几年可活呢？这不过是子女安慰自己的话罢了。人虽老，可是张太婆的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

　　“可不是么妈，您女婿昨儿晚上还加班呢。整天累得跟狗似的，也挣不到几个钱。”张萍忍住心里的厌恶，挽住张太婆的胳膊说道。

　　“哟，这是萍萍回来了？是该多回来看看你妈，这么大的年龄，还每天出去捡破烂儿混生活。这传扬出去，你的脸上也不好看不是？”邻居嫂子端着碗走出来，一眼看见了张萍，立马儿在那里语带嘲讽的打起了招呼。张萍成年之后对张太婆怎么样，大家都心如明镜。可奈何住在这里的，都是相差仿佛的人。大家都得算计手里那看似不少，其实不经花的钞票过日子。对于张太婆的同情，往往也就只能停留在嘴上。

　　“她工作忙着呢，今天能抽空回来就不容易了。她嫂子，晚上来家吃饺子啊？”张太婆连忙替女儿圆起场子来，虽不是她生的，可毕竟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自己说可以，旁人说，就算有道理，张太婆心里也不乐意。

　　“回家，妈待会去买肉，晚上咱包饺子吃。”张太婆带着女儿往家里走去道。她还记得在闺女小的时候，每次听说吃饺子都会欢呼雀跃一番的。

　　“妈，别忙活了。晚饭咱俩去外边儿吃。”只是时过境迁，如今的张萍，早已经对饺子没什么兴趣。

　　“你看你，这身衣裳都穿10年了吧？怎么还留着呢？来，换上我给你买的。咱们待会出去下馆子去。”一进屋，张萍就捂住鼻子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屋子还是当年那个屋子，只是现在看她眼里，这里已经不再是家，而是一个散发着异味的贫民窟。嘴里抱怨着，她将张太婆身上那件外套脱了下来，然后将才买的新衣裳套到她身上去道。她只记得这件衣裳母亲穿了10年，可是她却忘了10年当中，她又为母亲买过几次衣服？

　　“两个菜就够了，就我们娘俩，点多了吃不完。”张太婆这辈子很少下馆子，为数不多的几次，也是邻居家有喜事前去赴宴。最近几年，压根就没有再去馆子里吃过一顿。因为邻居们都知道，老太太不容易。所以有点什么事情，就没再去惊扰她。穿着新衣裳，又在张萍的服侍下把凌乱枯槁的头发梳理了一番，母女俩这才出门来到了一间小馆子。才点了一荤一素，老太太就舍不得了。

　　“再点个汤，妈你好不容易出来吃一顿，就别抠了啊。”张萍对站在桌边的帮工小妹示意了一下，完了压着声儿对老太太说道。

　　“来，这丸子做得不错，妈你多吃点儿。”等菜上齐，又让人上了米饭之后，张萍殷勤地伺候着老太太。

　　“妈呀，听说咱家这片儿，要拆迁了？”埋头吃了两口饭，张萍忽然开口问起老太太来。

　　“拆迁？没听说啊，倒是前段儿有人来测量过面积什么的。”对于拆迁这事儿，老太太还真的不清楚。因为她每天早早的就出去，到很晚才回家。除非是有人刻意上门通知她，又或者是张贴了告示，要不然对于这些个小道消息，她压根就没有了解的途径。

　　“测量过了啊？那妈你别急，我估计就快了。还有啊妈，最近你就别出去捡破烂儿了。累死累活你一天能捡10块钱不？这些钱你拿着，好好儿在家呆着吧。”张萍从包里拿出1000块钱来硬塞进母亲的手里嘱咐着她道。

　　“你这孩子，妈自己能养活自己。你也不容易，这钱你回去。”张太婆心疼闺女，将钱又塞了回来。

　　“让你拿着就拿着，对了妈，啥时候把咱家房产证的名儿改成我的呗？”张萍拿起汤勺，往母亲碗里舀了一个丸子，完了低声说道。

　　“房产证啊？啥时候都行啊。妈百年之后，这些东西不也是给你么。”老太太满口将事情答应了下来。

　　“妈您多吃点儿，这几天我在家多陪陪你。等买了大房子，我就接您去江城享福。”见不费吹灰之力就达成了心愿，张萍对老太太更是殷勤了几分。

　　这一次回家，张萍足足待了一个礼拜。一直到把所有的手续办妥，这才返回了江城。临走的时候，张太婆把她给的1000块钱又给塞了回去。说是给外孙买点东西，不能苦了孩子什么的。

　　“1比1点5的赔偿？那怎么行，你们别看这里穷，可是地段好啊。只要改造起来，就凭这黄金地段，到时候就寸土寸金。起码得1比3我们才签字。”又过几日，猪儿行里忽然热闹了起来。张太婆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拉扯的人们。住了一辈子的家，这就是要拆了？张太婆心里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