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困。”李大郎答非所问。
李家老爹暗暗叹气。他也没再继续问李大郎,而是缓缓地劝起李大郎来。
“大郎,爹知道你委屈。可这人,不能跟命争啊。都怪爹没本事。咱家穷。你有时候,也得学着弯弯腰。”
“他们有钱,他们就能想咋地就咋地!”李大郎满腔的怨愤。“宋淑慧小产了,那都怪她自己身体不好,干啥啥不行。我多好的种子啊,就让她给白糟践了。我还没说怪她们,她们就先怪上我了。”
这要不是他家里没钱,也没势力,他能被宋家人从庆丰的大宅子里给撵出来。
宋家就是太欺负人了,偏偏表面上还装的特别仁义。
“老天就没长眼睛。”李大郎愤愤地说。
李家老爹就叹气:“形式比人强,有啥法啊。你别怪别人,你要怪,就怪我,都是我没能耐。”
“爹,你别这么说。”李大郎说个孝子,听不得自己的父亲说这样的话。
“大郎,这件事,你好好想想,还是得学着低头。”李家老爹继续劝李大郎,“你不低头,这件事过不去。”
李大郎回来两天,李家老爹就看出来了,李大郎已经过不惯这样的生活了。
可是李大郎想要回到庆丰去,就这么硬挺着腰板,那是根本就不行的。
送家人摆出的架势,李大郎只怕根本就没有见到淑慧的机会。
而且,还有一件事,也得需要李大郎跟宋家人伏低做小。
“你妹子的亲事,眼看着是不能再耽误了。等钟家人来提亲,咱就把这亲事给定下来,要是年前就能把亲事办了,就最好了。”
李家老爹虽然觉得自己的儿女是这天下最好的男子、女子,但他终究还能够看清部分的现实。
钟家能看上李家小妹,还这么客气地先让人来打探他们的口风,其中不能说没有考虑到他们跟宋家的关系。
跟宋家的这个姻亲关系,他们是绝对不能断了的。
他还得做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宋家铁了心不让淑慧跟李大郎过了。这个消息,就不鞥呢传出去。
然后,还得再大家回过味来之前,把闺女给嫁到钟家去。
要是说这两天之前,李家老爹还寻思着,李家小妹能找到更好的。出了淑慧这桩事,他是再不敢这么想了。
“你娘没了。好些人家讲究这个,就不乐意来咱家说亲。你再跟淑慧……,哎,你妹子就更难找婆家了。”
李家老爹央求李大郎:“就算是为了你妹子。你娘临走的时候,可格外嘱咐了你的。”
李大郎立刻就顺从了:“我是为了我妹子。”
“对,是为了你妹子。”李家老爹再次确认。
这爷两个低低的声音说了半天话,那边李家小妹已经熄灭了蜡烛睡下了,他们两个却是到了半夜才都躺下了。
“宋家捏着咱家的脖子呢。”
然后就是李大郎低低的哭泣声:“爹,我知道。我乐意忍。等往后,等往后我过起来了……”
“哎。”李家老爹深长的叹息。
……
淑慧并不知道,李大郎现在在后悔,却并不是因为疏忽和怠慢导致了她的小产,而是他不能住在庆丰暖和的大宅子里,每顿吃美味的饭菜。
这一晚,淑慧还梦见了李大郎。
不过,即使淑慧念念不忘,这个梦也并不美好。淑慧是从梦中惊醒的,李大郎阴沉的脸仿佛还在眼前,她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轻轻地翻了个身,默默地流着泪,并没有惊动宋老太太和夏氏。
第二天,淑媛早上起来,忙过自己的事,才回到快雪堂。她一边脱外面的大衣裳,一边到淑慧这屋子里来。
夏氏去厨房了。
宋老太太和淑慧都穿好了衣裳,洗漱好了,在炕上坐着。
宋老太太瞧见淑媛,就知道她是从外面回来的。她刚才起来的时候问了,知道淑媛几乎每天都是这样,不论刮风还是雨雪。
“刚回来?”宋老太太问了一句。
“嗯。”
“外面挺冷吧?”宋老太太又问。
“是挺冷的。”淑媛笑着回答,“听老人们说,今年冬天怕是要大冷。”
淑媛这一大早,就得到自己所有的生意上去巡视一圈,有时候都不能回来吃早饭。
“你这也怪辛苦的。”宋老太太由衷地说了一句。她昨天还看见淑媛看账本了,厚厚的账本几乎堆满了桌子,淑媛都得自己看完。昨天还来了好几拨人,是跟淑媛请示做事的。“我就说,那银钱哪是那么好赚的呢。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不怕辛苦。有事忙我还心里还挺乐呵的。”淑媛却说。
宋老太太就仔细打量了淑媛一会:“你也是个勤快人,随你爹,也随你爷。”
宋老爷子也是个闲不下来的人。
这在宋老太太,就是对淑媛的极大赞誉。
人和人之间,就得相互多一些了解,才能够互相体谅。淑媛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宋老太太对自己的态度转变。
她喜欢这样的转变。
“我刚才路过河边,正看见他们网鱼了,我买了两篓子回来。有条大花鲢,可肥了,晌午让厨房给蒸了。奶,到时候你都吃点。我小慧姐也多吃点鱼,对身体好。”
“我吃啥都行。”宋老太太就说,“待会你三嫂她们该来了。饭菜你得准备好。”
“奶,这你就放心吧。”淑媛就说,“他们回去的时候,我再给他们带几条这鱼,回去让他们给我爷弄着吃。”
夏氏从厨房回来,因为宋老太太不愿意去堂屋,干脆就在这屋里炕上摆了桌子。
饭菜就放不下,另外多放了一张桌子,让宋老太太随意挑拣着吃。
大早上的,放在宋老太太面前的,就有一道炖的极烂的肘子火腿。
宋老太太爱吃肉,尤其爱吃这肥而不腻的肘子。
宋老太太就不吃给她端来的粳米饭,问淑媛要苞米面的饼子:“就你吃的,给我两个,我吃那个就着这肘子,好吃。”
淑媛忍笑,还真把自己的苞米面饼子给宋老太太端来了。
正经的苞米面,只是比寻常磨的更细了一点。
宋老太太吃了一口,就很稀罕。
“我在这,就吃这个。那粳米白面的,我也不咋稀罕。”是真的不稀罕吗?也是这一两年吃的多了,所以才不稀罕了。淑媛这的粗粮细作,真不比细粮差。
淑慧吃的依旧是粳米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