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如美玩猫捉老鼠游戏时,如晴在一小角门里,找着了如美,正想上前捉她,却被她的动作给噤了声。
“嘘,小声点。”如美猫着腰,轻手轻脚地把如晴拉到角门里蹲下。
如晴先是不明所以,后来才知道,原来外头有几个丫头正在说方府主子们的事儿呢。
“真羡幕大姑娘,居然定了那么显赫的婆家,平阳候府哎,我听说那可是一等侯,大姑娘嫁过去,那咱们方府,岂不又喜上加喜了?”一个丫头语带羡慕的说。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丫头不屑地道:“一等候又如何?又不能袭爵,那钟二公子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呢,更何况,还是个鳏夫。这门亲事,大姑娘也不算高攀。”
“怎么不算高攀?咱们老爷也不过从五品宣抚司副使,如何能与这些勋爵之家比?虽然那钟二公子不能袭爵,但总归是平阳侯府的二公子,大姑娘嫁过去,咱们方家可就是平阳侯府的姻亲了。再加上永宁伯府这门显贵亲戚,若是江世子能与咱家结亲,依我看呀,咱们老爷,在官场上定能平步青云。”
如晴偷偷乍舌,想不到方府还卧虎藏龙耶,这丫头才多大年纪呀,居然连这些都想到了,太佩服了。
又听到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丫环冷笑一声,以不屑的语气道:“永宁伯府?呵,我看还是算了吧,那江世子倒也不错,可那永宁伯夫人,我就觉得不靠谱。”
如晴耳朵立马竖了起来,这丫头是谁呀,太会说话了,每一句都说到她的心坎去了。
“思霞姐姐,你这话就有点儿过了,那永宁伯夫人和咱们夫人可是表姐妹,这亲戚嘛哪有不相互帮衬的道理?思云姐姐,你说是不?”
另一丫头也附和着,“就是就是,瞧瞧咱们老爷的族亲,那也不过是带着些皮的亲戚关系,不也相互帮衬吗?”
叫思云的丫头不屑地冷笑,“方家族亲都是相互帮衬的,可人家永宁伯是什么门弟?那永宁伯夫人眼界可高着呢,人家就江世子那么一个宝贝儿子,前些日子我瞧着她对咱家几位姑娘的态度就看出来了,那永宁伯夫人从未把咱家姑娘放眼里。你可别做你的春秋大梦。”
如晴再度乍舌,隔着门缝偷窥说话之人,这个叫思云的丫头,身着方府一等丫头的青色三领窄袖比甲,同色系撒花边角裙,头梳朝头髻,镂空撒花发杈相馆,妇人打扮,这思云正是李氏身边的一等丫头,其夫婿是方府的管家之子方宗。
另一个说话的丫环叫思月,年纪最小,至多十四五岁模样,闻言瞪圆了眼珠子:“思去姐姐,你怎会如果此认为呢?虽然江世子身家不凡,又一表人才,但咱们二姑娘也不差呀,机伶聪明,又素有才女名声,配江世子,那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如美立马瞪圆了眼,低低地骂了句“哼,她也配?”
如晴轻拍她的手,要她稍安毋躁,如美微哼了声,又继续蹲着身子偷听。
只见那叫思霞的丫头道,“就你这小蹄子,眼睛都不知生哪去了,就算没生这双眼,应该有耳朵吧,昨儿个在大少爷屋里头发生的事,府里头都传得沸沸扬扬了,你还在这儿装作不知。”
如美如晴二人耳朵同时竖得老高,姐妹俩互看一眼,都从各自眼里读到兴奋与只有好奇八卦宝宝才会有的新鲜光亮。
姐妹俩不顾已蹲得发麻的双腿,把头越发挨近门缝,耳朵竖得尖尖的,准备把方府最新八卦如数听进耳里,然后再细细品味。
只见那叫思霞的丫头以不屑的语气道:“昨儿个,江世子去大少爷的院子里,一起温习功课,想不到那个时候,二姑娘和四姑娘居然跑去送礼了。”
如美忽然转过头来,双睛冒出无数利箭。
如晴忙小小声地道解释,“我只是到门口,没有进去,没有进去---”
如晴正待咧唇,却又听思霞继续说道,“四姑娘脸皮子薄,得知江世子在里头就没进去。倒是二姑娘,却是不顾下人的阻拦硬是闯了进去。”
“后来?就没后来呗,二姑娘进去了有一会儿,到了院门口被大少爷身边的顺子叫住,把二姑娘送的礼给退了回来。二姑娘当时脸色那个叫难看。”
如晴忽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妹妹,自己的亲姐姐吃瘪,居然还幸灾乐祸。
如美更不一样了,几乎手舞足蹈了,趴在门角里,听得津津有味,听得这么句话,更是不掩兴奋地与如晴击掌以示庆贺。
“大少爷还真是----真是不给二姑娘面子---”思月语气带着吃惊与不可思议。
思云不以为然道:“大少爷性子一向如此,有何好大惊小怪的。”
“这也怪不得大少爷,先前张姨娘母女和咱们大少爷二少爷从来互不过问的,这回忽然转了性要送大少爷礼,再加上张姨娘那性子,任谁都会警戒三分。”思霞语气也是平淡至极。
“呃?张姨娘人那么好,看着和和气气的,人又漂亮,又温柔又体贴的---”
“就说你是个猪头脑袋你还偏不服气。张姨娘的德性,但凡府里头的老人,哪个不知?只有你这个傻子还为她说好话。我告诉你,以后不许在太太面前说张姨娘的好,否则太太绝不轻绕你。”一直不大多话的思云声音严厉。
思月脖子缩了缩,左右张望了下,又小声问道:“思霞姐姐,那,后来呢?”
思霞瞪她一眼,“你这小蹄子平时候做事倒也勤快,就是改不了这背后说闲话的毛病。我可告诉你,二姑娘昨儿个闹了个大笑话,老爷可生气了,严禁府里下人不许再谈论此事。你就不要再问了。若是让老爷听到,仔细你的皮。”
思月再度缩了脖子,不敢再问下去。但却一副抓耳捎腮的难受样,惹得思云思霞掩唇嗤笑不已。
过了会,又听思霞道,“算了,反正太太和老爷也不在府里头,告诉你也无妨。其实二姑娘给大少爷送礼只是个晃子,还不是冲着江世子去的。”
如美小小声地低咒了一句,如晴却是一点都不吃惊,虽与如善不怎么接触,但她的心思,及她最近的动作,倒也能猜透几分来。
“江世子是何等身份?那永宁伯府又岂是二姑娘这种庶出之女能高攀得上的?偏有人就是不信邪,眼巴热乎的巴上去,先前永宁伯夫人自恃身份,虽不喜二姑娘的作为,却也旁敲侧击的警告了咱们老爷太太。可偏有人不死心,又尽使些下三滥的伎俩。只要稍有眼力的人,如何看不出那永宁伯夫人隐藏在和气面孔下的傲慢,偏有人太把自己当回事,昨儿个二姑娘闹得大笑话,倒也让咱们乐和乐和了----”
思霞正说得带劲,思云却在一旁扯了她的衣袖,小声警告:“你小声点,也不怕被人听到。”
思霞稍稍心悸了下,却不敢再说下去。倒是思月却心痒痒地道:“思云姐姐,你怕什么呀?老爷公差去了,太太去庄子上收租,这儿就咱们几个姐妹,只要咱们不说去,谁能听到?”
门缝里的如美也不由自主地点了头,惹得如晴一阵好笑,不过心头却在思忖,如善昨天究竟闹了什么样的笑话呀?就是借着送礼接近江允然吧,那---然后呢?
脑海里浮现江允然湿和淡然又文质彬彬的脸,再闪过一直跟上跟下满脸皱纹只一双眼睛利索得吓人的孙婆子,如晴心里略略知晓是如何一回事了,不由扯了扯如美的衣服。
如美听到一半,正听得津津有味,如何肯离开,拍开如晴的手,非要继续听下去。
如晴双腿都蹲麻了,不愿再听下去,一个人偷偷地走开了。
来到无人的地方,望着月季花枝头那边怡情轩隐隐绰绰的院门,终于明白过来,今早李氏那股得意劲儿是哪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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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不在府里,总爱霸着她的如美偷听墙角正乐着呢,如晴忽然觉得好生无聊,遂迈着小脚丫四处溜达起来。
方敬澜虽只是从五品小官儿,但方家家底确实不错,这方家大宅建筑宽阔,布置大气,到底没有江南园林那般秀美精致,但对生前也只是枚普通老百姓出身的如晴来说,也足够她美了。
一路闲逛,居然又来到知礼的倚松院,又看到院门口孙婆子那身暗红药芍花缠枝比甲的粗壮身材,心头叹口气,遂即迈动小短腿,不着痕迹地改变了方向,往另一院子走去。
倚松院临近的院子植满碧绿青竹,院子也起名为劲竹居,不消细想,也知道是知义那个棺材脸的院子。
重生在这古代,如晴对这对新上任的兄长并未有多么浓郁的亲情,再加上同父异母的关系,让她对这两个兄长一直敬而远之。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每日里听老太太对如真苦口婆心的教诲,她悟出一个道理来:古代女子的天是父亲和夫媚,但,支撑着这份体面的却是娘家父亲或兄长。
所以呢,想要找一门好亲事,就必须把父母讨好了,想要在夫家活得体面,就必须与兄长打好关系。
于是,咱们活学活用随遇而安的如晴小童鞋,迈出了她重生后六年来,最有意义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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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竹居建筑并不大,比起倚松院来,足足小了五成,但一进入院门,便发现里边别有洞天。宽阔平展的院坝,不染尘埃,不见半个下人奴仆,只有院子角落里立着两排黑压压的青衣劲装带剑武士。发现如晴的到来,十数双利眼齐刷刷地朝她射来,
如晴从未见过这些阵仗,这些武士一个个臂大腰圆,浑身充了杀气,不知是从哪个死人堆里活回来的杀手,全身充满了血腥气。
这知义的院子怎会出现这些人?如晴的疑问在接触到院子里正舞枪舞得起劲的“双黑大侠”时,得到了解释。
所谓双黑大侠,就是两个同样身着黑衣劲装的少年,各挥舞着长枪正虎虎生风地打得热闹,
如晴生怕刀剑无眼,只能挨着墙壁慢慢地挪动小身子,眼见两个黑影有朝自己打来的架式,手脚忙乱地从地址捡起一口破锅挡在身前,以防不测。
知义发现了如晴这个外来入侵者,只斜目扫了眼,不再理会,又继续投入战斗中去。
倒是另一个比知义略高半头的黑衣少年侧脸打量了如晴,一边使着手中长枪,一边道:“你不是说你府里的奴才都极有规矩吗?这又是打哪冒出的小丫头?”
知义不理会他,挥动长枪,虚斜直刺他的小腹,半路又改招斜刺对方肩膀。
那少年不料他来这一招,虽堪堪避过,却又激出一身的傲气,遂发了狠地与知义缠斗在一起。
如晴见他们越打越烈,有些担忧地看着知礼冒汗的棺材脸,又见那陌生少年那凶狠凌厉的攻势,忽然出生少许的同仇敌忾之心,轮了手头的烂锅就要朝那少年扔过去。
又瞟到另一边林立的杀气腾腾的青衣武士,那一双双瞪如铜铃的眸子直射着自己,如晴黑白分明的眼珠儿转了转,生出的那丁点儿同胞之心立马化为乌有,在无数双利剑般的盯视下,嘿嘿傻笑两声,讪讪地放下锅子,盼着知义把那少年打得落花流水。
可惜,没能让她如愿,知义虽武艺不凡,但那黑衣少年却是招式凌厉狠辣,很快知义便落于下风,甚至不小心胸前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隐隐有红丝从紧捂的手指间破出。
那黑衣少刺中了知义后,便收了枪,但声音却傲慢得紧,“比起上个月,你的武艺倒是增进了不少。”
知义不说话,只是丢下手中的枪,单手捂着胸前的伤,声音冰冷中又带着少见的谦恭:“世子功夫精湛,知义受教了。”
世子?
怎么又来一个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