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渐至,京城的雪,下得更大了。
随着寒冷的北风吹进千家万户,皇宫里的恩泽也逐一赏赐下来。
身为三品官的方敬澜,得到一对狐狸毛做的帽子与手套,老太太和李氏分别得到一对金抹额和一件狐狸毛毡子。
宫中各权贵之家也热络往来,喜事也是一个接一个地办,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永宁伯府的世子与成郡王府的开安郡县的婚礼最令人瞩目。
为何会令人瞩目呢?因为场面,真的很诡异,很冷清。
再来便是靖王李骁,这李骁深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疼爱,三番五次进宫陪伴左右,然后,就提起了李骁的婚事,俱体如何说的,外人不得而知。
但过不了几天,太皇太后下旨,诸家姑娘指婚给齐王做王妃。
齐王是当今圣上的七皇弟,今年十八岁。生母是胡妃之子。齐王虽不若靖王那般势大根深,但总归是天字一号亲王,诸家姑娘,仍是不吃亏的。
虽然也有人质疑诸家姑娘为何没能嫁给李骁,但也不会有人笨到当场质问太皇太后。说不定,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年岁大了,一时给搞糊涂也说不定。
但也有人说,是李骁瞧不上这诸姑娘,自动进宫与太皇太后推了这门亲事的。
不管传言如何,总之,方家又要喝喜酒了,这回是齐王的喜酒。
吃完齐王的喜酒后不久,除夕来临。方府诸人吃了团圆饭,大年过后,边关传来不好的消息,蒙古人忽然袭击大同,攻势猛烈,虽经过大同守城将士的死命苦守,却也芨芨可危。后来各路援兵增至,才堪堪击退敌军侵犯,但很不幸的,傅老将军牺牲了。
国不可一日无主,兵不可一日无将,傅老将军牺牲后,由山西代王暂且统领三军。代王是太祖皇帝的第十八子,太祖皇帝亲封的天字一号王,封地在山西,并节制山西全省军务。代王一边连夜修筑城池,严守死守,一边派传令官把消息传至京城。
大雪封路,雪花漫飞,从山西一路飞奔进京,也用了四昼夜。
消息传至京城,已是大年初八了。
傅老将军牺牲,而蒙古人的进攻依然猛烈,京中一片惶恐,最后皇帝力排众议,封庆昌侯为大将军,暂领边关三军总督一职,从京城骠骑营、神机营、京营里各抽取五万京军,即日赶赴山西,火速增缓。
皇帝下达的是御前特旨,可谓十万火急,庆昌侯爷,这个何氏的亲妹夫,只来得及告别新婚燕尔的妻子,就穿上盔甲披星戴月,一路飞奔,赴往大同。
过了月余,大同险情得以缓解,全国振奋,皇帝又下达第二道圣旨,封靖王李骁为钦差,带着物质辎重,军晌抚银,奔赴山西,犒劳三军,并带回为国捐躯的傅老将军灵棂。
又过了数十天,春暖开花的季节里,从边关传来庆昌侯爷因水土不服,卧病于榻上,同时,庆昌侯府也传出侯府夫人有了身孕。
皇帝心疼臣子,便破例召回庆昌侯爷,命李骁暂代山西全境军务。并特旨褒奖三军参将方知义,骁勇善战、智勇双全,能文能武,领兵有方,指挥有度。特下旨褒奖,并授封为从二品镇国将军,赏银千金,黄金百两,另在山西另赐府邸。
又过了月余,锦衣卫从山西回来,带回了代王“强田民田,私设刑狱,屈打成招,飞扬跋扈,奸**女,杀人如麻”等十二条罪名。其中一条罪名更令人瞩目,代王胡乱粗**涉山西军务,战场瞎指挥,只顾私利,不顾大局,与监军刘子力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后来李骁也证实,傅老将军战死,也与此二人脱不了干系。
皇帝大怒,加封傅老将军为正一品柱国将军,御赐田庄,立即下令锦衣卫与在山西的李骁,捉拿代王进京问罪。
四月底,代王被捉拿进京,罪证确凿,皇帝震怒无比,当场虢夺代王封号,贬为庶民,并剥其护卫。圈禁在皇庄,代王爵位由其嫡子承袭。
五月,锦衣卫又迅速出击,分别查处全国各地番王,都有强占民田、淫**女、纵奴行凶,骄奢淫逸、草菅人命等恶行。皇帝震怒,当场下旨捉拿其中罪行最为严重的辽王,岷王,与代王一样,虢夺封号,贬为庶民,剥其护卫。其爵位由嫡子承袭。其余犯事番王,加旨申饬。并严令诸地各番王,退还民田,积善行德,若再有违背,定惩不饶,一律虢夺爵位,永世贬为庶民,不得复爵。
其后,有鉴于各地番王纵奴行凶等罪行,又剥掉各番王蒙养铁卫与官属之权,并把各要塞地区的番王迁往内地,好由中央监空。
皇帝这一系列番王管辖制度,虽得到全国各地番王反弹,但皇帝兵权在手,前有靖王主动缴还兵符,后有蜀王主动退还民田,并遣散护卫官属,其余番王也不得不遵令行之。
渐渐地,所有人都感受到,先前藩王虽有藩号,但已是列爵不治民,分封不锡土,食禄不治事。番王实权大大被剥薄,对皇权再无威胁。因靖王蜀王作出天下番王表率,却不在这一条例里,仍可以蒙养铁卫,靖王主动遣散官属。蜀王因地理原因,仍是辖制蜀地及周边蛮族夷人,军政一把抓,极是权威。
而靖王已得到皇帝信任,给了靖太王爷参议朝政的实权,又命李骁暂代山西军务。一时间,所有仕林中人纷纷赞扬佩服起靖王的高瞻远瞩,目光长远,避其利害。
*
知义授封为镇国将军,虽只是虚职,但却是实实大大的光宗耀祖,方敬澜与老太太商议,准备回海宁老家,大开祠堂,感谢祖宗保佐。
不过方敬澜有官职在身,也不好离京,便由老太太亲自领了三个姑娘前往,祭拜祖宗,并拜访老家族亲。
农历年三月初十,是个好日子,诸事大吉,宜走亲访友。老太太准备在这一天动身,启程前往海宁。
可这时候,如善还在禁足,如美忽然染了风寒,林氏又查出怀有身孕,知廉要准备科举考试,林林种种的,随老太太回老家的,便只有如晴一人来。
京城到海宁倒也不远,先走水路,再行了半日陆路,不出两日功夫,便到了海宁。
方家的族人大都在海宁,其中最让受人瞩目的便是方敬澜的兄长方敬滔,及堂姐方华香,方敬滔乃当天少数大富之一,因有在朝为官的兄弟作支撑,当地官府地痞同行倒也不敢任意胡来。是以生意越做越大,自己生产的湖稠已威名远扬。目前方府诸人身上穿的衣裳,大都是方敬滔命人赠与的。
而方华香夫家乔家,则是贩盐为主,也托了方敬澜这位正三品盐运使司的福,已成为江浙一带盐运总商,可谓是家财万贯,财大气粗。
这回老太太和如晴乘坐的船便是乔家提供的,一艘长度37丈长,15丈宽,在如晴眼里已算超级巨无露的船。船上风帆12张,水手72名,船公两人,武士40余名。船上已有先进的水密隔舱、罗盘、计程法、测探器、牵星板以及线路的记载和海图的绘制等,如晴一方面为古代科技的发达,一方面也感叹乔家的财大气粗。
老太太轻轻一笑,“这有什么,盐商最多就是银子多得使不完。你大堂姑家的盐船,比这还大的还有几十艘呢。乔家纯当私用的船就有五艘,咱这还只是普通的船罢了。”
如晴乍舌不已,比起乔家的富有,那方家简直就是不堪一提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方敬澜这个朝庭京官一路罩着,乔家也不可能如此顺风顺遂地经营下去了。而方敬澜,如果没有兄长及乔家的银子打点,估计也还爬不了那么高。所以,官商相护,强强联手,很是必要的。大家相互绑在一块,有福一齐享,有难嘛,也就同当了。
拜方敬澜所赐,一路上祖孙便都得到格外的关照,尤其在弃船登岸后,便有方家诸人前来接应。
亲自来接应的是方敬滔的儿子方知书,如晴也还是第二次见到这位堂兄,二十五六的年纪,比知礼大上两三岁,这方知书比当年更加成熟稳重,听说已能独当一面经营方家的产业,这次能抛下日理万机的公务亲自前来接待老太太祖孙,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知书身着月白色绣繁复花纹的直缀长袍,身形挺拨,与方敬澜玉树临风的形像倒也略有相似。知书见到老太太登岸来,便提了袍据跪了下来,“不俏子孙知书,拜见老祖宗,老祖宗万福。”
方老太太连忙上前扶了起来,双方寒暄了几句,知书又与如晴行了见面礼,这才登上马车,去了海宁方家。
海宁方府占地颇广,比起京城的方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并雕梁画栋,小桥流水,曲径幽深,园林别致,小榭楼阁,好不清雅。比起京城的方府,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
这边,老太太与如晴在方府过得悠哉悠哉,老太太虽只是继母,但这些年来一直公正待事,方老太爷逝去后,一些眼红的族人拿捏住老太太继室的身份,妄想强行来分一杯羹,也叫老太太又是上吊又是使泼的给打发滚蛋了。攘了外,又极力安内。周姨娘仗着她们母子在老太爷生前受宠,硬想与老太太与方敬澜兄弟分庭抗礼,也被老太太铁血手腕给镇压住,这才勉强保持住了方氏兄弟那份应得财产。至此,方氏兄弟对老太太才是真心实意恭敬为母亲的。
而方敬滔兄弟能有今天的局面,也与老太太的教养不无关系,是以方敬滔对老太太很是礼遇,连带让如晴也跟着受益。一到方家,便得到诸多丰厚赏赐,堂姑方华香也是妙人儿,喜欢如晴不得了,成箱成笼的金银布料珍玩器皿都送与如晴。
如晴在海宁收礼收到手软,而京城的如善如美则过的很惨。
如善罚抄戒书,日子自是过得苦闷,而如美则三五不时前去奚笑一番,后来被方敬澜无意间撞见,又把如美狠狠痛骂了一通。如美委屈愤慨,本想回去找李氏哭诉一番的,哪知李氏自从老太太走后就一直心情不痛快,见如美撞到枪口,便劈头盖脸骂了起来,“都是大姑娘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成天与如善置气。你就不能长长本事,让你爹爹也疼疼你?”
如美道:“我是嫡女,地位自是比庶出的高。爹爹还会委屈我不成?”
李氏气急败坏,“你是嫡女又怎样?还不是没有如善如晴来得受宠。如善虽被罚禁足,那嘴巴乖巧呀,这才没两日功夫,又已让你爹爹消了气。说不定再过不久又会被放出来。如晴更厉害,人家嘴巴甜,又会用心,远在海宁都还惦记着父母,昨天给你爹爹捎来了一双用牛筋底和羊皮做的靴子,又给我带了攒珠抹额,式样好不精巧。你可知爹爹有多感动?当场便打定主意,日后定给晴丫头一份丰厚嫁妆,好让她在婆家过得体面。”
如美胸口微酸,但面上却不以为然,“她只是个庶女,只能靠爹爹过日子了,当然要讨好爹爹。”她才不屑去做低眉顺目的事呢。
李氏气到一个仰倒,忍不住伸手戳了如美的额头,“说你傻呀,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的意思。这回如晴跟着老太太去海宁老家,你大伯和大堂姑家财万贯的,随便搓一根毛下来也比你的腰杆儿粗。这次为了讨好你父亲,指不定要如何的赏赐如晴呢。再来,你以为如晴只是单纯的陪老太太回老家祭拜祖宗?”
“除了祭拜祖宗,就是玩呗,海宁小地方,又有什么好玩的。”京城才好玩呢。
李氏恨声道:“你错了。你爹这回叫如晴回祖庙祠堂祭拜,估计是招呼老家族人亲戚们知道,这孩子要记到我名下了!”
如晴记到她名下她倒是不介意的,反正与她没什么坏处。也不过是多备些嫁妆而已。但是,一想到方敬澜疼爱如晴的程度,估计日后嫁人也不会太薄待她。再来,如晴这回回老家,依方家大伯与方家堂姑的性子,如晴这一回绝对是赚得盆满钵满。那么这样一来,如晴日后的嫁妆,绝对比如美的丰厚。
如美大惊,“这,这么可能吗?如晴只是个庶出的呀?”凭什么嫁妆比她还要多?
李氏神色疲倦,“所以我才叫你放聪明点,好生讨你爹爹欢心,偏你总像个犟牛一样,总是拧着干。不如如善巧言令色也就罢了,怎么还被如晴给超过去了?你个没用的,成天只知道摆嫡女威风使你的臭性子。实则处处吃亏让人厌。”
如美被骂得不服气,一方面嫉妒起如晴得爹爹宠爱,另一方面又恨爹爹只喜欢庶出的不喜她这个嫡出的,已是一肚子怨气,偏李氏还在她面前大说大伯和堂姑家有多富有,如美听得越发难受,忍不住大吼一声:“你只知道骂我,指责我,当初老太太临走时为何要阻止我去?”如果她与如晴一道去了海宁,指不定得到的赏赐绝对比如晴的还要多。因为,她是嫡出的。
如美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她一向视金钱如粪土,可是如果没有银子,就买不到称心如意的首饰衣裳,如果没有银子,腰杆儿就不硬,如果没有银子,在如善面前就硬不起腰来,想像如晴收礼的场景,胸口闷闷的不好受,见母亲还不依不饶的,又忍不住发了通脾气。
李氏滞住,半晌无语,最后忍不住辩解道:“我还不是想着,趁如善禁了足,如晴又离开了,这会子再也没人作比较,你就能趁机讨你爹爹欢心来着。”
亲们莫急呵,**快来了,下一章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