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一脸愤怒,“姑娘,朱姨娘虽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但总也是正正经经的二房太太,这身份地位自是比通房抬上来的张姨娘高多了,又是姑娘您的生母,这些奴才却这般可恨,当真是不知死活。姑娘定得替朱姨娘狠狠收拾一番才是,免得纵出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刁奴。”
如晴不说话,玲珑急了,上前催促道:“姑娘,姑娘,您说句话呀---”
沉香忙拉开她,道:“好了啦,姑娘自有打算,你就放宽心吧。”
姑娘知道自己的娘一向怯弱惯了,又拿不出主子威风来,也无法驾驭底下的丫头,这才纵出一帮做事懒散不得力的下人来,手头的银子使的多,却未见成效,反而被人打蛇棍跟上,时不时讹些银子,却拿了银子不做事,几乎成了光杆司令了。
如晴很为朱姨娘愤怒,但她身份在那,也不敢明着发作,更是不敢找太太作这个主,因老太太并不是她一个人的祖母,得一碗水端了平,才不至于被人说闲话。
唯今之计,也只有找便宜老爹来收拾这些没大没小的奴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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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晴送出的珠子,成功阻止了李氏心头的不满,对如晴又慈爱起来,但老太太那却不好打发,向李氏请了安回到松鹤院,老太太一句厉喝让如晴跪下。
如晴心里一毛,但见老太太这般疾言厉色,夏林家的也在一旁暗使眼色,知道事情大条,乖乖地跪了下来。
老太太瞪着她,声音威严,“晴丫头,你可知错?”
如晴声音细细,“孙女知错了。请奶奶责罚。”
“你可知道你错在哪?”
如晴咬唇,“如晴不该让其他人知道二哥哥给我寄熊掌的事儿。”
老太太见她认罪态度良好,这才消掉了泰半火气,又重重哼了声,“你可知你这次所犯下的错,会在方府掀成多大的风浪?”
如晴呆住,木木地道:“奶奶,有,有这般严重么?”
老太太愤怒拍了身边的几子,喝道:“你觉得府里三个姑娘,而知义就单独对你与众不同,所以得瑟了?非要与外人炫耀去?”
如晴低头,“奶奶,孙女是有这种想法,可是,孙女却是从未向外人提及过的。”
“可这次遇上靖王世子,你却一股脑的吐了出来。”老太太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是想在靖王世子面前证明什么?想让他看在知义的份上对你原谅一次,还是让他对你刮目相待?”
“---”如晴深深地低下头去,脸蛋儿红彤彤的一片,有羞惭,还有更多的难堪。她这么点小心思,却是从来瞒不过老太太的。
老太太见她这般,又重重哼了声,“若是前者,那倒还勉能值得原谅,若是后者----你倒是说说,是哪一种来着?”
如晴把头垂的低低的,不敢抬头看老太太,小小声地道:“是,是后者----”她也是有虚荣心好不好?
老太太却奇异地没有发火,如晴心下越发忐忑,红着一脸张,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虽然膝盖跪的生痛,却是不敢挪一下的。
只是跪得久了,也是要命的,夏季穿的薄,厅子里早已去掉那厚厚的羊绒地毯,露出坚硬的大理石地砖,这般直挺挺地跪着,却是痛得钻心。
夏林家的面有不忍,连忙打着圆场。“老太太要罚要骂尽管开口,戒尺早已准备好了,打手板,罚抄书都成,但这地上凉,四姑娘年纪还小,这般跪着可怪折腾人的。”夏林家的偷偷观看老太太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道:“更何况,四姑娘也已知错,就让她起来吧?这姑娘家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千万别跪出毛病才好。”
老太太沉着声道:“这么大的姑娘了,居然还这般沉不住气,一点小小的打击就经受不住,便把满肚子的秘密竹筒子倒豆的吐了出来。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心里没个底数?靖王世子是何许人物,居然还敢在人家面前得瑟这些,你不羞愧,我都替你臊死了。”
这是有史以来,老太太骂的最严重并且最不留情面的,如晴被骂得几乎快抬不起头来了,但她不敢反驳,因为这次她做的确实没有经大脑,并且老太太的脾气她是了解的,诚心诚意认个错还有转圆的余地,若是狡辩,下场更是凄惨。
老太太呷了口茶,又道:“这些年来,知义在边关统共只与你,你老子,合我、有书信来往,却是数你收到了最多礼物,这些大都以我的名义寄回来,再转赠与你,知义虽年纪轻,但在人情世故上,却是老练,知道与你遮嫉。我原以为你从小便懂事乖巧,明事理,所以也没怎么提醒你要行事低调,尤其是知义寄回来的礼物,不得在外人面前露出丝毫破绽,这些年来,你倒也做到了,颇令我欣慰。可为何靖王世子三两句话就激得你这般顾头不顾尾?你可有想过,现在太太已经知道了你和知义的兄妹情深,就算知义亲爱姊妹,也只有如美才够格,偏跑来亲近你,你要太太怎么想,如美怎么想?”
如晴咬唇,再一次忤悔自己的莽撞,也越发佩服老太太想得深远,看的透彻。她泪眼汪汪地道:“奶奶,孙女真的知错了。都是孙女的不是,只顾着呈能,却未料到还会有这般祸事,请奶奶责罚。”说着深深磕下头去。
夏林家的面有怜惜,忍不住又劝导着老太太,“四姑娘都已认错了,老太太就饶了她这一回吧,虽然四姑娘此次做的确实不算圆滑,但也还未到无法弥补的地步。老太太就别再逼她了,瞧,四姑娘再如何的懂事,总归才十一岁,瞧二姑娘闯下的祸,可比这重多了。”
老太太唬着声音道:“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居然拿善丫头与晴丫头作比较,那是能比的吗?”
夏林家连忙称是,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算了,既已到如此地步,多说已是无益。去外边罚跪两个时辰,你可心服?”
如晴呆住,还要罚她呀?
老太太盯着她的神色,“怎么,不服?”
如晴忙道,“不不不,孙女服,孙女这就去罚跪,只求奶奶您莫要再生气了。为着孙女的糊涂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老太太板着脸道:“少给我甜言蜜语,这次定是要罚的。不过看这天势,好像有些冷了,阿雯,你领她下去多加件衣裳。”
夏林家的愣了片刻,抬头望了外边的天气,还艳阳高照昵,哪里冷了,但又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喜,连忙道:“就知道您老人家面恶心善,虽然重罚四姑娘,却也是这般关心着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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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方府的人都听说了一向极受老太太疼爱的四姑娘,不知做错了什么事,居然被老太太发了狠地罚跪在松鹤院的院子里,烈火骄阳,虽有树荫遮了大半热气,但直挺挺地跪在坚硬的青石地砖上,也算是极霸道的酷刑了。
朱姨娘得知了此事,哭的伤心不已,不顾才拴愈的病体,在丫头的搀扶下来到松鹤堂,但却连院子都未跨进去便被里边的婆子给请了回去,朱姨娘咬牙,便直奔李氏的乌兰阁。
正在午睡的李氏闻得此事,立马表现出嫡母风范,连忙杀到松鹤院,如美也一并随行。
来到松鹤院的李氏便见着跪得摇摇欲坠的如晴可怜兮兮地跪在梧桐树下,平时候总是神气活现的眸子也是没精打采的,饶是从来都爱忽视人惯了的李氏也略有不忍,连忙上前安慰了几句,想让她先起来,但身边的夏林家的却板着脸道:“太太切莫为四姑娘求情,四姑娘此次确实做的过火了些。这才惹老太太如此生气。”
李氏连忙问究竟怎么回事。
夏林家的道:“还不是因为那坛子熊掌,二爷从边关捎回来本是给老太太的,但四姑娘却自作主张借花献佛给了靖王世子,当时当着靖王世子的面,老太太不好发作,只好趁世子离开后,这才攒足了火气略施薄惩罢了。”
李氏听了,在心里转了遍心思,笑道:“唉哟,我还以为多大点的事儿,原来就为了这个呀?老太太也真是,虽说熊掌珍贵,但也犯不着这般惩罚晴丫头吧?还是让情丫头先起来吧,我去与老太太说情去。”
夏林家的面有难色,李氏又道:“先让她起来吧,这大热天的,可别跪出毛病来?”然后自己上前两步,亲手扶起如晴,如晴怯生生地望了夏林家的,又面含希冀地望着李氏,李氏被她如小猫般一喵,顿时心都快化了,刚才三分假意现在换为十分真情了。
如晴顺着李氏的力道直了身子,但跪久了的膝盖却使得双腿站立不稳,几乎倒了下去,所幸李氏和如美及时扶着,如美把如晴扶到一旁石礅上坐下,忍不住道:“还以为你在祖母这过的不错,现在看来,却是这般辛苦。”
如晴低头,说:“三姐姐,祖母对我还好的。”
如美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得啦,你不必遮着掩着的,先前我还真以为你进了松鹤院自是吃香喝辣的,现在看来,却是这般委屈----”
如晴小小声道:“三姐姐说哪儿话,祖母对我真的很好的。”她没有说谎。但如美却是听不进去,直觉认为如晴受了许多委屈却忌着老太太的威信,不敢声张,对如晴越发同情,而如美的同情便立即表现为对如晴格外的友好友爱。
李氏从老太太那出来后,满面心疼地又安慰了如晴几句,说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向她开口,不必藏着掖着。
如晴又感激地说了一番话,李氏带着如美爽快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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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鹤堂里,夏林家的正蹲在地上,挽起如晴的绣白莲红底绸裤,一直搀到膝盖处,赫然出现个红色打抵绒布制的小棉袋,如晴伸直了腿,任夏林家的把脚弯处的绳子解开,把棉袋取了下来。
如晴笑嘻嘻地握着棉袋,对老太太道:“奶奶真好,谢谢奶奶。”
老太太凶恶地瞟她一眼,以冷哼作答。
如晴并不被她的冷脸所阻,反而上前搂了老太的脖颈,“奶奶,这天气越发炎热了,再穿褙凤鞋却是热了,孙女那做有竹木所制的凉鞋,给祖母穿上,保证凉爽。”见老太太仍是动也不动,毫不理会自己,又谄笑地轻轻摇着她的身子,讨好地道:“祖母,别生气了嘛?生气了会多长皱纹的。”一双小手儿轻轻抚弄着老太太皱褶的眉宇,轻声道:“这次确是孙女没有做的周全,倒让奶奶给我擦屁股了。下次,下次再也不会了。”
“还有下次?”老太太斜目而视。
如晴吐舌,“没有,下不为例。”然后举起双手保证,停了下,如晴又道:“不过,抄书就免了嘛,大姐姐快要给我生小侄子了,我这个做姨的,还得给未来小侄子赶做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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