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还不是贪图我的美色?我若是从前的模样,你秦子墨早就……”
林芷若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她看见秦子墨从怀里取出来曾经那个玛瑙手镯,拉着她的手轻轻套上,不明所以地盯住他。
秦子墨转头望着她,一向冷冽的眸子里温柔似水,他道:“往日的事情是本王有错,往后你我还做夫妻,可好?”
林芷若被他看得心里发慌,便低下眼帘看着那只美丽的手镯。曾经他托李妈妈将手镯送到她手中,她高兴得对他所有的错都作了原谅,没想到他却转眼就受薛紫瑶的挑拨强行夺回了去,当时她痛苦极了。
今日他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如今要这个镯子还有什么用,昔日的时光已经回不去了。
“你不是早就忘了过去的事情吗?”她忍着几乎快要流出来的眼泪问他。
“我是忘了,可别人没忘。”
他用手抚平她的长发,轻声说道:“你以为本王的记忆,是这么轻易就能改变的?这王府上下千余人,大理寺诸君,乃至曾经见过你我的百姓,哪一个不是证人?就算你私自抛弃我们的过去,却抛弃不了整个世间。若儿,你太傻了。”
“你这么相信别人的话,为什么当初却不肯相信我的话?”
原本只是一句不服气的问话,偏偏林芷若不争气地感到委屈,眼泪瞬间决堤而出。
她为了他的不信任,遭受薛紫瑶多少冤害,受了他多少气,流了多少眼泪,又失去了多少,这些只有她自己和苏蘅知道。如今苏蘅已经死了,没有人再同她分担这些痛苦的回忆,她只能一个人受着。
秦子墨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过去发生的事,他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其实对于薛紫瑶和蛊毒,他也只有寥寥无几的映象,唯一能够确信的是,这场迷糊的梦里他是真的爱过怀中的女人。
“就当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就让我用余生补偿你。”
这一天林芷若靠着秦子墨的怀抱,无声地哭了很久,直到黄昏将近才止息。
然而哭过之后却并不代表她会放下悲伤,她只是释放掉过去所有的委屈,放下曾经对秦子墨的怨念,最后唯独留下的,却只是她已经苍白空荡的灵魂。
“苏蘅的尸体在哪里?我要见他。”
秦子墨没想到她冷静之后的第一名话是关于那个男人,不由得眉头一蹙。但却只好抱起她走出屋外。
冰窖里冷得像腊月天,几乎凝结的空气里带着些许难闻的味道,但林芷若嗅到的却依稀是苏蘅的清香。
“放我下来。”
秦子墨犹豫了一瞬,还是将她放下,眼看她走到苏蘅身边,他本想离开,还是跟了过去。
“他不是我手下杀的,杀他的人是反贼。”
林芷若没有理会秦子墨的解释,只是定定地看着苏蘅。
他生前无数次救她于水深火热,带她步险如夷,教她武功阵法,慰她难过伤心,安她空洞灵魂。
可他为她而死,死后她未曾替他伸冤昭雪,让他含冤躺在这冰冷的地下几十日,连香也不曾为他烧过一柱。
苏蘅他可真是个傻子,就算受了别人的恩惠,也不至于拿自己的一生去回报吧?
如果她早知道有苏蘅的存在,一定不会让他为她付出这么多年。就算是原主,也一定不会希望他这样暗无天日地存在十几年吧?
林芷若想起往日苏蘅为了自己而冒险,不顾一切事事以她为主,愧疚之意油然而生,心底的悲切越发地疯长起来,令刚刚平静不久的她又一次眼眶发热,只是眼泪在秦子墨怀中早已经落尽了,如今她只能红着眼站在他身边咫尺之地,就连伸手摸摸他的脸也没有勇气。
她还在心底自欺着,苏蘅一直还活着,他的灵魂就跟她留存在这一具身躯里面,他从未离开她,那具干瘪发青的冰冷僵硬的尸体不是她的苏蘅,只不过是他往日利用过的一个媒介,他就在她心底,从未离开过。
秦子墨站在林芷若身边,眼看她就呆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具尸体,心下却已知道这个苏蘅在她心中是如何的地位,不由得黯然低下头去。
“我先择好吉日,安排妥当了安葬事宜,再来接他,这段时间他暂且还有劳你代为关照。”
过了很久之后,林芷若终于开口对秦子墨说道,说完她便兀自转身走开。
秦子墨跟随在她身后,见她走得很慢,便再次将她抱起,林芷若没有拒绝,只是面色冷淡地对他说道:“秦子墨,这几天里,我和他欠你的,你和薛紫瑶欠我们的,就算是两清了,你放我走吧。”
秦子墨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又重新带着她回到原来的房间里。
他将她放在床上,转身背对着她坐下,过了一会才说道:“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
“我已经原谅你了。”
秦子墨回过头瞧着她,见她红透的眼中又复往昔的冷然,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还是不肯回到我身边,何谈原谅?”
“如果非要回到你身边才算彻底的原谅,那么你就当作我还是不肯原谅你好了。”
林芷若翻身背对着秦子墨合上眼眸,再也不打算搭理他,这段孽缘还不够伤人的吗,为什么在受尽心痛的苦之后,还要回到往昔,就潇洒放手不好吗?
一片静默之间,不用回头林芷若就能感觉到身后秦子墨目光带来的灼热,回想这疯狂无度的五个日夜,他在她身旁表现出来的热烈与癫狂,简直令她感到恐惧,就像一只受伤之后无法动弹的海鸟,面对着一阵接一阵的汹涌海潮,那种震撼和无助,毕生难以忘怀,却无论如何不会依恋。
只因他的狂热,能够带给受伤的她的,只有灭亡。
林芷若越想越觉得心慌而不能自制,秦子墨深情痴情忘情的模样,一遍一遍在她脑海中来回地浮现,往昔的记忆就这么被他的柔情和狂野渐渐淹没,她的冷静和理智,自尊和理想,就在这几尺见方的床帏之间,被他给消磨殆尽……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不能再贪图这里的一切,就像往日,她一次一次的犹豫和胆怯,造成了最后悲惨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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