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手里有枪,心里不慌!
最让他惊恐的是,掀帘而出的宋清词目光一下落在他腰间,而后又往下……
某人血气上涌。
公主,就算你看上我……也不能这么直接吧?
他心里无限紧张,又莫名觉得欢喜。
“怎么没戴我送你的那套鸳鸯荷包?”
赵城立马站起来,拘谨得手足无措,“我……臣……臣不敢,臣供到祖宗祠堂去了。”
“噗嗤。”
她没看错人,果然有趣得紧。
“公主,咱们还是说禁军的事吧?”
赵城全然忘了自己进门前的疑惑,一五一十地将今日禁军的各项事宜汇报清楚,毫无遗漏。
宋清词心中一笑,她很满意。
摆摆手,紫练端上茶盏,跟着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屋里就传出宋清词银铃般悦耳的说笑声音。
“听闻赵统领尚未婚配,这倒奇了。赵统领生得这般俊朗,京城贵女该趋之若鹜才是。”
公主连他尚未婚配都知道!
赵城下意识抬头看她,如花美貌的女子巧笑嫣然地看着自己,一双弯弯的眼含情如水。
他脸上一红,“先父三年前病逝,臣为父守孝三年,所以耽误了婚娶。”
“难怪……”
宋清词拖长了尾音,赵城下意识道:“难怪什么?”
“难怪半年前爹爹为我择婿,竟漏了赵统领这样的青年才俊。”
“砰!”
赵城心里一瞬间炸开了什么,像是每年除夕宫城放的烟花,绚烂一片。
他耳朵里全是轰鸣,以至于完全没听到宋清词接下来说了什么。
“你听见没?”
宋清词轻轻推了一把傻愣着的赵城,他竟迅速后退,板起脸,“公主,您已经是有驸马的人了,驸马神仙一般的人物,公主还有什么不知足?还请自重!”
口气格外义正辞严,不知道是在劝宋清词,还是劝他自己。
宋清词:“……”
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
难道大周的武将都是这么不识趣的货色?
宋清词料定,只要皇帝还在位,沈玉临城府再深也没法像前世那样欺压她。
她在沈玉临身上吃亏倒罢了,在赵城和白云间这两个貌似“忠正”的人物身上吃亏……
简直气死人!
这下想让赵城来劝说白云间更不可能了。
宋清词没好气地赶客,赵城一脸做错事的表情退出去,紫练忙安慰宋清词。
“这姓赵的好不识抬举,公主看上他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他明明心跳如雷我都听见了,还好意思让公主自重?”
宋清词冷哼一声,“我亲手提拔起来的禁军统领,必须握在我手里。沈玉临想从我手里截胡?做梦,父皇还没驾崩呢!”
“他赵城既然不识趣,别怪我用非常手段了。”
她早就想明白了,要想在父皇百年之后还能高枕无忧,她必须自己掌握实权。
手里有枪,心里不慌!
说罢朝门外看了一眼,日头快下去了,庭中一片晚霞余晖微沉。
她幽幽道:“今日来拜访驸马的客人,这会儿在干什么?”
打从沈玉临进了公主府,他的客人就没断过,来者非富即贵,连金枝玉叶的宋清词都没他人气高。
这还是沈玉临推掉了一大部分之后的结果。
“客人们还在诗会,驸马命人预备下了酒席,约莫晚上还要对月吟诗。”
这些客人里包括赵邦,京城大族赵家的话事人,也是赵城的胞兄。
宋清词昨日就觉得不对劲,沈玉临就站在旁边,眼看着她要来禁军的监察权怎么可能不阻止?
她想了一夜才想明白,这个玉面狐狸惯会将计就计。
她便派人在大门口守了一日,果然看到有管事模样的人来递帖,是赵邦要来拜访沈玉临。
宋清词冷笑了一声。
前世她也是在父皇驾崩之后才渐渐发觉,原来身为驸马、不领实职的沈玉临,一直暗中和朝臣保持着联络。
靠的就是这些所谓的诗会酒会。
外表是雅致的风花雪月,内里全是肮脏的阴谋诡计。
“走,我们也去瞧瞧。”
宋清词大袖一挥,下颌微抬,气势凛然地朝后花园去。
才走进园中,便见沈玉临和几个世家出身的年轻朝臣在假山的凉亭上。
几人或坐或卧,或举杯或持扇,或朗声诵诗,或偏头细听。
宋清词停住脚步。
“清明把酒,正待东风时。沈兄,我这句续得可配得上你的上句么?”
说话的是赵邦,宋清词一眼认出他那张和赵城有三分相似的脸。
在京城年轻一代世家子弟中,他算是文才了得的,在沈玉临面前仍占不了上风。
斜倚在亭角红柱旁的沈玉临拎起酒杯,似有三分醉意。
他朝赵邦遥遥一祝,“已是清明,何待东风?依我愚见,不如改为正是东风时。”
亭中顿时一片叫好声,宋清词的脸色渐渐沉下来。
皇帝的身体断了毒之后不再危重,却一直不见大好,病势缠绵。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是中毒的原因,而是皇帝龙体本身的积弱,他时日不多了。
按照沈玉临的设想,皇帝一死新皇登基,他便能立刻害死自己,剥了驸马的身份名正言顺地登上朝堂——
于他而言,可不“正是东风时”么?
春风得意的沈玉临乜斜着眼,酒气为他俊朗的面容平添三分疏狂。
是众星捧月的风流人物,不下魏晋名士的豪情洒脱。
忽见宋清词站在不远处的竹枝后冷冷朝他看来,半醉的眼眸渐渐清明。
众人惊讶失色,他们连忙站好,怔怔地看着宋清词裙摆轻曳,拾级而上朝他们走来。
大周注重礼教,即便是一家子男女也要避嫌,何况是外客?
沈玉临眉头微蹙,用自己的身体隔开宋清词和众人的距离,“此处都是男客,有什么事稍后再说,请公主回房。”
话毕,几个随侍的小厮都朝宋清词过来。
她正没好气,厉声叱道:“放肆!这公主府有哪里是本公主不能来的?”
侍从吓得立刻后退。
从宫里回来之后,宋清词处处在府里摆公主的谱。
这是她从前极力避免的。
她一直小心翼翼避免用公主的身份刺痛沈玉临,心甘情愿做个寻常的大家妇人,上侍长辈下睦妾仆,以夫为天。
现在,她不在乎了。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宋清词突如其来的耍威风颇为可憎,怪不得现在御史文官都在弹劾她。
如此想着,也不敢当面顶撞,众人纷纷告辞离开。
沈玉临一言不发。
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是人中龙凤,受尽众星捧月的追捧,从未像今天这样丢脸过,他却没有露出怒色。
从前他对温柔和顺的宋清词是这样,如今对嚣张跋扈的宋清词还是这样。
他越这样,宋清词越忌惮。
“站住。”
宋清词看都不看他的脸色,变本加厉,“赵大公子,我是来找你的。”
赵邦一惊,身板僵硬。
一脸威仪的宋清词忽然笑起来,檀唇微启,贝齿莹润,竟有些寻常少女的娇憨神态。
与寻常少女不同的是,她格外美艳的容貌让人心神摇荡。
“是……是。”
赵邦下意识跟上去,沈玉临忽然走出来,拦在两人中间。
“公主有话就在这里说罢,男女授受不亲,你和赵兄不宜单独相处。”
他用礼法来约束她?
宋清词好笑,抬头打量他,“驸马既尚公主,就该把醋坛子性情收一收,免得叫外人笑话。”
话毕凑到他耳边,声音轻轻的,呼吸甘甜地拂在他耳畔。
“禁军是我好不容易要来的,你以为我会看着你从我手里截胡?做梦!”
沈玉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众人听了都替他抱不平。
满京城谁不知道是她柔嘉公主一眼看上沈玉临,求了皇帝非要他做驸马?
如今她倒说沈玉临吃她的醋?!
好厚的脸皮!
沈玉临惊讶的并不是这个。
原来她以为自己今日招待赵邦,是想从她手里夺禁军的大权,才会气势汹汹不顾男女大防跑来。
他哭笑不得。
见他似乎真被自己惊到,宋清词奸计得逞,趁他没反应过来带着赵邦很快离开。
“公主,您……”
“闲话少说。”
才走到花园拱门,宋清词回身,裙摆绽开圆润的弧度,夏花一般惊艳。
她一手随意地扶在门框上,“你弟弟赵城已经投向我,你若投向驸马,赵家堂堂大族‘二臣’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事关家门名声,赵邦迅速冷静下来。
他蹙紧的眉头打开,笑着拱拱手,“公主莫开玩笑了,别说臣了解自己的胞弟性情忠正,绝不党附。就算他会——”
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化作嘴角一个神秘的微笑。
就算他会,也会党附大皇子或者二皇子,轮不到宋清词。
眼下她是风光无限的嫡公主,一旦老皇病逝新皇登基,所谓金枝玉叶就会从云端落下。
她根本不配。
宋清词何尝不知道他的想法?
她镇定自若,甚至有些讥笑,“大公子难道没听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赵邦脑子里嗡的一声,瞠目结舌看着宋清词。
“你若不信,就回去看看你赵家宗祠的供桌上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