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棋还没记事起爸妈就离婚了。
两人年纪轻轻,一个能再娶,一个能再嫁。虽然还是疼他,但自从一前一后分别再婚以后,就算有心,也碍于另一半无力再在他身上花太多心思,尤其是在父母又有了新的小孩以后。
只能一味的用钱弥补。
爸妈不在身边,再多的朋友再多的陪伴还是觉得少点什么,况且他也并不善于交际。他倒是挺能自得其乐,小的时候下学回到家里或是假期,跟桌子凳子玩,给桌椅板凳、天花板,甚至于单枕套、锅碗瓢盆都起了名字。他还给自己起了一个好听(……)的外号,叫正方形。他姓方,方是方块,方块是正方形的。
如果是平常人家的小孩这样胡闹,爹妈必然会纠正,方棋没这么幸运。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爸妈管教,很自由。所以他长这么大,虽然没长歪吧,可也不大正。
这个不大正的意思,不是说偷鸡摸狗杀人放火,而是性格上的问题。
说好听了是随心所欲不着调,说难听了是神经短路缺根筋。
大白话说就是想一出是一出,说风就是沙尘暴。
他刚才灵光一闪,心想贸贸然对男主关心备至,他极有可能会因为陌生而产生抵抗情绪,不敢相信或领情。但是如果披着他熟悉的粗暴的外皮,兴许会是一条捷径?更容易让他放下戒心?
所以他刚才一脸凶相,其意在先大幅度降低男主的期待值,让他误以为惯例要挨揍,结果并没有,而产生的一上一下的心理落差。这叫两面派、口剑腹蜜、先兵后礼巴拉巴拉……算是一个小技巧。
不过看男主这个表情,并不管用。
方棋泄了气,为了不让事情更糟,他故作镇定的继续在棉被上拍拍打打,满天飞土中,方棋沉着的给自己找台阶下,一本正经的说:“看到没有?好多土吧?多脏啊!你想想你每天睡在这堆土里难不难受?还有你摸摸,”方棋抓着男主的手在被面上蹭了蹭,先发制人,“湿不湿?潮不潮?天越来越冷了,你盖着这玩意儿不嫌凉啊?我说你是有多懒,就不能拿出来晒晒?能累死你是吧?”
小孩面色寡淡,无悲无喜,跳下石头就走。
方棋眉间一跳,忙上赶几步拉住他,捏着被角道:“被子里那个、那个土太多了,拍一拍可以除尘,还有晒晒太阳,也能除螨什么的。你不知道,长时间不洗晒,里面会有很多小虫子,你看这里,”方棋铺开一个被角,有模有样的说:“我们眼睛虽然看不见但真的有,就这一小片地方,指不定有多少虫子的幼虫和卵……晒太阳杀菌,晒好了被褥干燥,睡起来也暖和。”
方棋心生忐忑,看男主不为所动,干咳一声就要继续长篇大论。
“我能看见。”低哑微弱的声音打断他,几不可闻。
方棋:“???!!!!!”
看得见啥?谁在说话?啊啊啊!!!!!
方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惊喜的看着男主,“你跟我说话啦?”
男主深深看他一眼,举步走人。
方棋想起自己之前啰嗦一堆,都是废话,下意识跟在后边干巴巴的说重点:“我刚才,嗯,不是真的想打你。”
男主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顿,随即更快的下山走了。
方棋完全没有被影响到心情,幸福==的看着男主的背影。
刚才是他说话,没错吧没错吧没错吧?
方棋美得冒泡,转而又忧郁的想,现在天彻底亮了,男主急匆匆下山,肯定是赶往前山的风瑶派。要知道男主在风瑶派每天都要做很多脏活重活,方棋一拍大腿想要不然去帮忙吧,趁热打铁巩固感情!转念又一想,他是凭空出现在风瑶派的,没有合法合理的身份——没有身份证。为什么会出现在人家的地盘根本解释不清。
风瑶派虽然是个小门小派,但人多势众,秒杀他还是小事一桩……去了只会添乱,只能先按兵不动。
方棋按捺住想飞想上天的好心情,猥琐的把脸埋在被子里,满脑子胡思乱想。一会想男主看得见什么,一会想这是男主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哎!莫名有一种好荣幸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想把这四个字裱起来挂在……脸上。
足足美了好半天才冷静下来,方棋才有心思回想两人之前的对话。
我能看见。
能看见是啥意思,他看得见啥?
方棋混乱的回忆了一下前言后语,等他想明白男主看得见什么,脸就有点蓝。
他刚才说:“时间长了被子里会有很多肉眼看不见的虫虫还会产卵呦!”
然后男主说:“能看见。”
方棋整个人都不好了,卧槽卧槽卧槽的想,他该不会是看得见卵……那啥吧?!
想到自己还抱着棉被,刚才还在脸上蹭来蹭去,登时一跳三米远。
太太太他妈恶心了好不好!!!虽然不管他看得见还是看不见,虫卵都一直在那里,但是看不见不会有心理负担啊!如果看得见的话……满满被都是密密麻麻的软虫和一堆一堆的虫卵!方棋单是想想就觉得自己尴尬症和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男主咋睡的?他居然还能睡得着!
书里好像没提过这一点啊!方棋绞尽脑汁回想,确定书里没有说过男主还有这个技能。是书出错了,还是男主在信口胡说?
比起这两个原因,更有可能是他自己记混了?
方棋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纠结再多都没用,他人已经在这里了,别说能看见虫卵,就算男主变成妹子……那就太好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生存下来。
方棋竭力转移注意力。
山洞太破乱,太小,锅灶碗盆全没有,换洗衣服也没有,饿了两天没吃饭。方棋一样也不满意,哪里有点家的样子?
方棋对拥有自己的房子特别执着。他知道家有多重要,没有家是一件多可怕的事。
方棋深吸一口气,既然不能在前山为男主冲锋陷阵,至少在后山做好后勤工作吧!
想到这里,方棋先在周围转了一圈,没有现成的木棍,便折下几根树枝绑出一根两指粗的木棒。离得远远的在石头上敲敲敲、打打打、拍拍拍,漫天尘土飞扬,简直像是一场小型的沙尘暴!
敲完棉被,方棋在山泉边又洗了洗脸,他实在受不了了。刚才他一定脑抽才会勤勤恳恳的敲半小时被子,现在当务之急明明是找东西吃啊啊啊!
这山里啥都缺,就是不缺东西吃。荤的:鸟雀、肥兔、山鼠、蛇等等,当然缺不缺都没什么区别,反正他一个都抓不住。
明明知道抓不住,但他方棋是那种连争取都没有就放弃的人吗!
所以他雄心壮志,撵鸟追兔赶鼠抓蛇,还真的一顿肉也没逮住。
逮不住归逮不住,让方棋微感安慰和亲切的是:山里居然有熊猫!或许只是长得像熊猫,黑眼圈白肚皮,捧着他今早用来舀水的大叶子慢慢吃,跑起来比兔子还快,还会钻洞,蹭蹭蹭就挖一个坑。
吃不着肉,只能退而求其次,吃素。
夏末秋初,山上的许多野果都成熟啦。
俗活说高处不胜寒。很多植物都难以在山顶上生长,但风瑶山偏偏反其道而行,在山半腰只有野草遍地,不见一棵果树。但爬到山顶,到处都是绿油油的果树,挂着沉甸甸的野果。
更奇怪的是,植物离不开阳光。风瑶山即使是山顶也少有光芒能照下来,里面的果树却一个赛一个的树高果大。
方棋没细想,能吃就行。山顶没有野坟,他也不觉恐惧,把外套当包袱,捡眼熟的果子摘。有长得像苹果,但比苹果小的果子;有长得像鲜橙,但比鲜橙大出两三倍的野果;还有一百一绿竖纹状,形状像西瓜,但只有枣子那么大的果子。
方棋很快摘了一大堆,提着下山,中途又经过昨天的那个大坑。
方棋想起小鸭子嘴,倒提着外套走过来。小鸭子嘴果不其然还在里面,大半身体埋在腐烂的落叶里,脑袋蔫蔫的趴在外面。
方棋刚出现在坑沿,小鸭子嘴就听到了动静,无精打采的抬头。看到方棋时,嗖的跳起来,两爪扒在坑壁,眼巴巴的看着他。方棋微笑,这个小鸭子嘴还记得他?
不管对方是人是兽,被记挂的感觉都不会太差。
方棋蹲在坑沿,笑道:“饿不饿?小家伙。”
他本是随口一问,没指望小鸭子嘴会回答,谁知他竟然‘叽叽’一声,用爪子拍了拍嘴,同时还点了点小脑袋。
方棋:“……”
方棋愣了愣,迟疑道:“你……听得懂?”
小鸭子嘴犹豫片刻,又点了点头。
方棋:“……”
书里不是说修真界的兽类普遍没有魔兽聪明,而魔兽在三阶才会启蒙灵智、通慧人语,怎么小鸭子嘴能听懂他说话?难道是一只落难的三阶魔兽?或者……或者更高阶?
想到这个可能性,方棋激动的不能自已,看向小鸭子嘴的眼神越来越慈祥,仿佛一座巍峨雄伟的靠山从眼前拔地而起。一只三阶魔兽,分分钟踏平风瑶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