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棋叹了口气,有心想问:你在过去,因为莫须有的后来可能会发生,可能不会发生的事定两人的罪,因为怀疑他以后也许、可能,有一定几率会偷东西会杀人,所以先下手为强?逻辑呢?事到临头,坏事你都做尽了,理你也全占了,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上天呢?
还有这世界上迂腐的名门正派是不是都一个熊样?因为种族不同,因为不待见,一口一个魔女,一口一个自甘,跟出身名门的女修在一起,谁还会说这些闲话?灵霄神女的修为比修真界绝大部分女修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就因为一个魔兽的身份,和她在一起就是厮混,直至招来杀身之祸,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读∟★书,.2▲3.o︾
方棋摆了摆手,气得心口疼,难以理解这些人坚持的所谓正义和教条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再跟这些人啰嗦,恐怕先上天想死的是他。
方棋垂下眼睛道:“行了行了,别说了,说正事。”他现在不想说话,不想再多费口舌,甚至不想再看到这些嘴脸,只求着尽快找到鸿元。然后能离这些妖魔鬼怪多远,就离多远,省得一口气没提上来,气都气死了。
归慈略略松了口气,怕他反悔似的,立即接口道:“确有一事相求。”
方棋面无表情地看他,归慈居然用了求这个字?
方棋不喜反而心生警惕,道:“你先说着,我先听着。”
归慈静思片刻,道:“尽快带鸿元神君出梦。”
原来是说这个……方棋心想,他怎么带他出来,难道进去一趟,说这是假的你快出来?这个没问题,但这些老头怎会平白无故这么好心,想了想,方棋道:“带出来,带出来之后呢?”
就算梦境破了,两人还是异地,不知道鸿元在哪里一睡入梦,反正他在蒲江山,小命捏在这些修士手里,这些人会放了他?
方棋恍然大悟,原来在这里摆了他一道,等着他呢。
旁侧一道袍修士道:“可能要多留方施主一段时日,您大可放心,蒲江山一应俱全,必然服侍得精微周到。”
方棋失笑,摇头道:“你们可能预估错了。我不是你们的救命稻草,也不是胁迫鸿元的筹码,我呀,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方棋掸了掸衣袖,神情里有几分漫不经心,抬眼道:“你们打什么算盘,我心里很清楚。我站在鸿元这边,自己作出来的烂摊子麻烦你们自己收拾。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求生不容易,求死很简单。不要做美梦,想着用我来威胁鸿元做什么事,让他妥协什么,答应你们什么条件。没有这种可能,我宁愿去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不信咱们大可以试试。”
丹风真人叹息道:“看来方施主对我等偏见颇大,看事难免不客观。您多虑了,我等并没有这个打算。”
丹风真人微动拂尘,不知他使了个什么术法,外面进来三个青衣弟子,脚步轻而快的走上前来,垂手道:“师祖。”
他看向方棋的眼睛,肃容以对,道:“你是一个普通人,当你见过修真界有多人心惶惶,遍野哀鸿,听听那些无辜人的哭声,您还能置身事外?”
说完不等他回答,丹风真人微微颔首道:“说吧。”
左边的青衣弟子道:“明心派掌门史乘,道皇中段。三位长老,均是剑王修为。上到掌门史乘,下到才十三岁的小弟子,共七百九十六人。”
居中弟子道:“无垢剑宗,掌门伏真,剑尊高段,六名长老,修为均在剑皇之上,百三十一人。”
右边弟子道:“知竹大佛寺,方丈太一,修为已到佛圣,将才出关……全寺一千二百四十九人。”
……
方棋云里雾里的听着三个弟子翻来倒去,你方说罢我继续,一条龙似的念数字。念了一串又一串,越往后说,声音越小,开始哽咽起来,最后一个字落地,三弟子合上文书,使劲抽了抽鼻子。
丹风真人挥手,让他们先退下去,道:“方施主知道这是什么?”
方棋默然不语,丹风真人道:“共计一万六千二十二名修士。这是从昨日,到今天的死亡数字!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修士消亡,弟子前来报丧。梦外一日,梦里三日,在你们逍遥快活的时候,我等在这里,每日都会接到上百份讣闻!你知不知道这是谁下的狠手?再这么下去,不出百年,修真界,必亡!”
方棋听这么多死人,听得牙都酸了,天秤左右摇摆,他心里一边觉得鸿元做得真有点过了,一边又恼恨修真界是作茧自缚。
心中又沉重又压抑,沉默许久,方棋才艰难道:“你不用给我哭惨洗脑……说这些没用的。难道不是你们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以前你们对他物尽其用,恶事做尽,鸿元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初你们有想过给他留一条活路么?你们都是修真之人,肯定比我更熟悉因果报应这句话。你们很可怜,真的,但也真的是活该,活该被报复,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报复?”丹风真人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方棋皱起眉头,四处一看,各座修士不约而同地都露出一个相当怪异的表情。
座下一老妇人,声线里夹着女人的柔和,和大能女修独有的刚烈,道:“方施主,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起初,我等也以为是报复,但时日愈长,才发现鸿元君从来没有针对过谁,报复过谁。当年引诱魔兽时,我息君剑宗也有幸参与过,然而对于我们这些所谓的祸首罪魁,并没有一次特意挑上门来。”
“以往修真界曾数次联名前往万兽森林求情请罪,统统有去无回,而魔兽侵虐照旧,毫无收敛。”
又一修士接口道:“冤有头债有主,真是报复便也罢了。他根本不是报仇,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鸿元君一视同仁,那便是都不是人,蝼蚁而已。他报复我等,我等自愿以死谢罪,可那些无辜人怎么办?方才你听到的死亡数字,仅仅是中型门派,人数登记在册,而其余村镇小城,魔兽肆虐,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只会死伤更多!”
方棋定了定神,道:“说重点,你们到底想说什么?不是报复是什么?”
在座修士的脸色都凝重起来,归慈道:“鸿元君下手的对象毫无规则,全然随心。我等深究许久才发现事情的根源,鸿元君成长经历、身世背景太过特殊,心性冷血无情,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缺点,没有软肋。他没有感情!也没有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应有的善心,他一无所有。”
丹风真人苦笑道:“修为高深并不可怖,冷血无情亦不可怖,但两者合一……这是鸿元君最为可怕的地方。”
你跟他讲理,他就是理。你跟他求情,他没有感情。你负荆请罪,好,他收了你的命,该怎么还怎么,完完全全,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总之,顺者亡,逆者也亡。是龙你趴着,是虎你卧着,我做什么,你都受着。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繁荣的修真界走向灭亡?
“他曾一手战乱灾荒,为人父母走投无路,儿女,蒸食亲友食用人肉,鸿元君无动于衷!他逼迫一个门派,上千名弟子只能一个活命的名额,昔日同门自相残杀,举刀互杀互砍,鸿元君面不改色!最重要得是,他放任魔兽在修真界横行肆虐,大肆滥杀,视人命为草芥!他没有人性,就是一个魔鬼罗刹!这次……让您出梦的方式惨烈,实在是不得已,只有你死在魔兽手里,鸿元神君才会痛彻心扉,才知道失去亲友,是多么令人心痛的一件事。”
只有这样,他才会见一次怕一次,主动制约魔兽。
“没有得到过,所以不知道感情是个好东西。没有失去过,才不知道有多弥足珍贵。这是我等的初衷,只是想让他尝一尝这人间的冷暖,哪怕让他稍微有上那么一丝一毫的人情味,修真界的情况都会乐观很多。”老妇人道:“只要是人,就该有弱点和软肋,他缺失的是人性和牵绊。而感情……是一个人最大的软肋。”
方棋抿唇不答,细细琢磨是真是假,随后老妇人道:“万幸我等走对了这步棋,不算辜负我们费尽周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方棋皱眉,半信半疑道:“我不能只听你们的一面之词。”说完方棋犯难了,修真界人虽然多,但现在应该站在统一战线,他该听谁的?
归慈淡然一笑,道:“方施主可还记得风瑶派,秋长老的独女秋玲,以及风瑶派屠派一事?”
记得……当然记得!方棋瞳孔微微放大,那件事一直在困扰他,因为多出来一个会将修真界重新洗牌的神,他总在担忧抢了鸿元的风头。
“是鸿元做的?”方棋睁大眼睛。他记得形容风瑶派那件事是用五个字来概括:血洗风瑶山!
没有尸体,只有满山血雾,和一地齑粉似的碎肉!
“不错。”归慈道。
方棋突然生出一分恐惧,如果说这些修士方才在信口雌黄,这件事总不会再出错了吧!当初他从棺材里爬出来,冲天作呕的血腥味,鸿元满身是血,却不是他自己的血!那时他说杀了一名弟子,究竟是一名,还是一山?!风瑶派为何没有追杀下山,风瑶派那几位长老弟子眼高于顶,对鸿元很看不起,被以前的小畜|生反将一军,怎么可能没有应对措施,咽下这口气,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放过了他?
方棋愣了,浑身发冷,鸿元不该是这样的……
方棋咬住下唇,纵然以前颇有错处,但那时他和鸿元相识不久,他保持以前的心性……或许是正常的。自从离开风瑶山,不就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方棋用力摇了摇头,他应该对鸿元有信心的。当日在包子铺,他包下了所有包子分给小孩吃,就在他死去的上一刻,鸿元还买了吃食分给小乞丐,对小鸭嘴兽从不假辞色,也变得偶尔稍加关怀,这个男人已经做出了改变,他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口舌意见,就开始内讧,用过去的眼光看待他?
“方施主,所谓的神怒,并非只有我等自食恶果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