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家。
“你这么勤地往我府上跑,不怕叫人瞧见,让你的算盘泡汤?”
施恩满拿起紫砂壶,咬着紫砂壶的嘴喝了一口茶。
穆文钦走在他的架子前,看着他架子上的收藏,“蔚擎离开了陵城,刚好更利于我们动手。”
“怎么,你的意思是要我提前行动吗?”
“不是我要你,而是你要是再拖,就名不正言不顺了。”穆文钦取下一个青花瓷的梅瓶,细细看了看,“最大的变数没了,天助我也,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施恩满瞥了穆文钦一眼,没有搭话。
翌日,黄昏。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也不见穆邵卿回来。
因为穆邵卿一般都会回家吃饭的,就算有事回不来也会提前往家里电话的,于是俞子美便说再等一会儿。
没过两分钟,家里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看来你大哥是不回来了。”俞子美听到电话响,还笑着埋怨到,“不回家吃饭,也不早些打电话回来,害得我们有些时候等。”
说着,她转过身吩咐下人可以上菜了。
电话是桂馨去接的,她接了电话后,脸色大变,慌忙跑过来,“老夫人,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话落,饭厅的俞子美和穆栀皆是笑意凝固。
“怎么回事?”
“军校那边打电话来说是,大少爷先前不顾学校规定,私自带领军校学生参与危险活动。现在被革职关押查办!”
“怎么会这样?!”穆栀一下子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皱眉沉思的俞子美,“我去找宋伯伯。”
明明大哥当初这么做是为了陵城,不说论功行赏,怎么还能将他关押处罚呢!
“有没有说是谁下的命令?”俞子美问到。
“说了按照军校处置。”桂馨回答,看着俞子美紧锁的眉头,许久后说到,“想来是那施家的人又在捣鬼了。”
“先前邵卿做那事也是迫不得已的,都说法理之外还有人情,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陵城。想来,那边的人,也只是按照流程走个过程,没有要把邵卿真如何。不然怎么会这么久了才出这档子事。”穆文钦开口劝说道,“你们也别急,先等等,看看情况如何,我们再做打算。”
闻言,俞子美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你大伯说得有理。我们再等等,兴许只是走个流程,再如何,还有你宋伯伯在,这个陵城也不是他施家只手遮天的地方。”
她将穆栀按了回了椅子上,“你先别急,我去给你宋伯伯打个电话,让他打声招呼。”
说着,俞子美起身,朝外大厅走去。
宋家。
接到俞子美电话,宋景林家也是刚在吃晚饭。
听到穆邵卿出事,宋秋歌立马就不淡定了。
搁下筷子就要往外冲,被宋景林被按回来了。
“你先冷静,等我调查清楚,不要冲动,省得给邵卿还添麻烦。”宋景林说。
冷静,宋秋歌坐在椅子上,她怎么冷静。
好不容易盼的能跟穆邵卿在一起了,怎么就突然出了这档子事,“肯定是施恩满搞的鬼,爸,我不管,你要救邵卿。”
平日里,宋秋歌唤宋景林也是父亲,只有亲近的时候才唤“爸”。
她坐在椅子上,有些任性道,“我不管,反正穆邵卿出事,我也不会一个人好好的过。他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好好好!”宋景林看着跟自己耍横的宋秋歌,头疼不已,捏了捏太阳穴,“你哪次不是这样说的,不是这样做的?”
穆文熙在旁边看着,虽然担心,但是也被这父女俩弄得哭笑不得,“好了,秋歌你别担心,总归邵卿是你爹的女婿,就算你不急,你爹也会急的,不会让邵卿出事的。”
“来,坐下先好好吃顿饭。”穆文熙把汤盛好递到宋秋歌跟前,又给宋景林盛了一碗汤,“等吃完饭,你再跟你爹一起去。恩?”
宋秋歌心里急,但是也了解彼此,她要是再冒火,估计该惹毛宋景林了。
便坐下迅速地吃好了饭。
吃完饭,两父女出门了一趟。
出门的时候,面色焦急担心;回来的时候神情凝重。
穆文熙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没有问宋秋歌,而是让人沏了一杯茶端进了书房。
她把茶放到宋景林手旁,“你们两父女脸色都不怎么好,是邵卿的事没处理好,还是又在外头俩自个儿斗了气?”
宋景林端起茶喝了一口,“啧”了一声才说:“这回施恩满像是铁了心要整穆邵卿!”
“本来这事儿,出去的都人人有份,要处罚一起处罚。不过你也知道穆邵卿那孩子,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了过去,这不,正中了施恩满下怀,还跟我说这是什么学校内部的规定,让我先不要插手的好。讲什么,看穆邵卿的悔改态度,如果态度良好尚且从轻处置,如果不知悔改,还要将他移交军事法庭!”
“军事法庭个屁!”宋景林把桌子“啪”地一下拍在桌上,茶水四溅,“屁大点事,送什么军事法庭!我看他施恩满是存心找茬!”
穆文熙是一个典型的妇道人家,对这些不是很清楚,把手放在宋景林的背上轻抚,“莫气坏了身体。”
感觉宋景林的气顺了一些,她才继续问,“那邵卿这事儿……”
“邵卿这事儿,说来难办,也说来好办。”宋景林身体往后倚靠,“军事法庭不过是施恩满随口一诌,晾他也不敢。主要是锡儒的事,我虽然上报上去了,但是容易被他抓着小辫子,不好跟他太强硬杠。”
宋景林向来是行得正坐得直的,军政界的都知道他油盐不进的臭脾气,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谁能惹得起。
可这回松下藤纲冒着他儿子的身份,在陵城活动十余年,不管如何,他是有很大责任的,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硬气。
都说苍蝇不叮无缝蛋,现在有了松下藤纲这个裂痕,有心人怕是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的。
“这个年,邵卿是出不来了。”宋景林凝眸暗沉,“要出来,也得等年后。等过完年,我再叫人把他弄出来。这件事,不管如何办,都是他功大于过的。就算最最坏的打算,不过是革职,永世不得从军。好男儿何患没有出路,何况是穆家的男儿。”
穆文熙大概听明白了,点了点头,说到:“只要人没事,在里头呆着便呆着罢。不从军政也好,省得秋歌也跟着他在军政圈儿里头打滚,抽身出来,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穆文熙想的就比较简单,她不求高官,不求大权,也不求大富,亦不求大贵,她只要她的家人平平安安即可。
所以听到宋景林说,穆邵卿不会出什么事,就是会在里头多呆一阵,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男人嘛,总要经历些风雨波折的,只要能够挺过,那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总归是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因为考虑到穆文熙是女人家,说话比较委婉一些,又到年关了,宋景林怕自己说话太直,触了霉头,便让穆文熙去跟俞子美说的这件事。
俞子美知道穆邵卿不能出来过年,虽然有些不满意,但是至少人是没事的。
而且宋景林也保证之后会保他出来,俞子美想想也就觉得没有什么了。
什么职位,什么军衔,在俞子美眼里那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是穆邵卿这个人,何况……她本生也不想穆邵卿做这份工作,早就盼着他回来接管家业,要是因此不能再从军,那可以说是正好合了俞子美的心意。
这么一想,俞子美又觉得这似乎不是什么坏事了。
她都想着,最好事情如宋景林说的最坏的打算,这样她就赶明年开春就把这些事都交给穆邵卿。
想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捋着思路,从什么店铺开始了。
除夕。
冬日的天本来就亮得晚,又加上这一日,因为下着大雪,整个天都灰蒙蒙的,像是夜幕降临一般。
穆宅张灯结彩,各个窗户都贴着剪纸窗花,门口都挂着大红的灯笼。
甚至穆栀的后院里,门口的掉光落叶的老树,青鸽都叫人挂上了红绸子和灯笼,说是这样可以多赚点喜气。
一方面蔚擎的离开,另一方面穆邵卿还被关着,穆栀没有什么心思。
不过看着青鸽她们那么开心用心,也就随她们去了。
俞子美也叫了程念慈来穆家一起守岁,程念慈知道本来这样是不符合规矩的。
但是她看了一眼穆邵礼,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答应了。
白日里,她去医院照顾程云正,说是晚些时候再过来。
将近黄昏,穆文熙给宋景林找好大衣,临出门的时候,却怎么也没有瞧见宋秋歌。
“秋歌呢?”穆文熙问到。
一边问着,还一边吩咐下人,“快去叫小姐,我们该出发了。还有告诉小姐,外面的雪有些大,叫小姐带上斗篷。”
“太太,小姐早些时候便出去了。”下人回答。
“出去了?”穆文熙疑惑地问到,“去哪儿了?”
问完下人,又皱着眉头担心自个儿嘀咕,“这孩子也真是,眼瞅着就要出门,怎么还往外走?”
“那小姐有没有带上斗篷,或者带把伞什么的?”她问到。
宋秋歌向来仗着自己的体能不错,从前大冬天的都还在外头打木桩子,这么大的雪,就是一个大男人,也扛不住冻啊。
想着,穆文熙就开始担心了。
“回太太,小姐出去的时候带斗篷了。她让厨房做了不少吃的,拿了一壶好酒,嘱咐我们太太你们问起,就说她去陪姑爷守岁了,让您们不用等她。”下人回答。
“陪穆邵卿守岁?”闻言,宋景林的脸就沉了下来,本来准备穿大衣的动作就顿了下来。“来人,去把她给我架回来!”
穆文熙沉默了一会儿,拉住宋景林,“好了,她要去,便随她去吧。”
当初她欢欢喜喜答应去穆家守年关,不过是因为穆邵卿在,她哪里不晓得。
现在穆邵卿在里头关着,她又怎么回去穆家,想见的人都没了,去又能做什么。
“这不是……成何体统!”宋景林的脸依旧阴沉着。
“都这个时候了,还谈什么体统不体统的。孩子们心里欢喜就好。”穆文熙倒是看开了许多。
先前松下藤纲的事,也是让她想开了许多,虽然说那孩子是个日本人,做了危害陵城的事。
但是思及那日他离开的时候,想来他是知道自己可能一去不回的,所以才接了电话,又回来喝了汤才走的。
说起来,这十几年,她照顾他,撇开其他的不谈,早已把他当做亲生的一样对待。
其实,那日,他要是拿她做人质,他恐怕还不会陷入那般危险的境地。
他没有,说明这孩子的心,还是肉做的,知冷知热的。
面对穆文熙的软性,宋景林一直以来都是没有办法的。
最终他只是把大衣重重地摔在沙发上,端坐在沙发上,“罢了!随他去吧!”
“既然她也不过去了,不若你给老夫人去个电话,就说秋歌去陪穆邵卿了,我们也就不过去。”宋景林提了提衣袖,“反正也就我们两个人,就随便对付对付得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道出了夫妻的心酸。
明明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
大儿子和大儿媳出了那样的事,现在还没痊愈。
二儿子却是被人偷天换日,早什么时候没了都不知道。
独女如今也为了一个男人,什么都不顾了。
本来应该热热闹闹,团团圆圆地守岁过年关。
谁料,如今却只留下他们两个人,在偌大的宋公馆里,冷清得厉害。
穆文熙心底叹了一口气,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含笑着去把他扔在沙发上的大衣拿起来,抖了抖,挂在了衣架上。
然后转身跟下人说,“好了,你们都回去过年吧。”
压岁钱,在刚刚准备出门前都给了,本来是准备他们出门,下人们都回去陪自己家人过年的。
“可是太太……”下人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面色带冷的宋景林,“因着先前太太说要去穆家,我们就没有准备太多食材。厨房里也就……”
穆文熙笑着摆了摆手,“无事,你们去吧。我自己看着做就行。”
送走了下人,穆文熙给宋景林沏了杯茶,然后挽起衣袖钻进了厨房。
就着厨房的食材,做了顿便饭。
两个人坐在餐桌上,吃着这团圆饭,有些索然无味。
从前,这桌上都快坐满了的,如今空荡荡的就两个人。
草草吃了饭,穆文熙见宋景林面色一直没有怎么好转,想着今夜她许是也没有办法好好入睡的。
便在安神汤里多加了半片带有安眠成分的药片。
她望着站在窗户前,望着外头鹅毛大雪的宋景林,心下叹了一口气,把安神汤端了过去。
穆家。
宋家打电话过来说不来了,俞子美也没有说什么。
本来穆栀是让厨房准备了些好酒好菜给穆邵卿送过去的,刚到没一会儿,就见宋秋歌拎着食盒来了,于是就不在那儿煞风景了。
她便乖乖地回家陪着俞子美和穆邵礼了。
雪越下越大。
天也越来越黑。
程念慈撑着伞进门,她一手拎着礼物,收伞的时候一手拿着伞捅了捅小肚子,然后抖了抖,抖落好些雪。
她说程东森要在医院照顾程云正,让她过来。
本来做了一群人的年夜饭。
如今就剩下俞子美、穆文钦、穆邵礼、程念慈和穆栀五个人。
其中穆邵礼还不能上桌自己吃,于是程念慈照顾他,膳厅内就剩下了俞子美、穆文钦和穆栀,有些凄清的三个人。
俞子美拿起筷子拨动了一下跟前的菜,长叹一口气,又放下,望着满桌子的菜色,没有丝毫的胃口。
穆栀和穆文钦也随便吃了两口,都没什么兴致,然后挥手让下人撤了下去。
几人坐在椅子上,俞子美看着旁边的穆文钦,又看了看跟前的穆栀,想起平日里,放着留声机,念着书,偶尔兴致高的时候,穆邵卿弹奏一曲钢琴,穆栀和穆邵礼拌着嘴,抢着吃的。
想想,虽然简单,但一家人和乐融融的。
怎会出现这冷清。
思及,俞子美又是一声叹气。
“奶奶,不如一会儿我们去二哥房里守岁吧?”穆栀问到。
守岁,总要一家人聚在一起,才叫热闹。
何况,俞子美一直都想大家在跟前,本来准备好的热热闹闹的年夜,最后却只有寥寥几人。
因为这一年出了太多的事,以至于这一个年,比往日里更寂寥。
“也好。”俞子美缓缓点头,转头吩咐桂馨,“那一会儿叫他们把守岁要用的东西都送去二少爷房里。今年我们在二少爷房里守岁。”
桂馨“哎”地应了一声。
“等东西都弄好了,你便让他们自行回家团圆去吧!”俞子美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大托盘,“这是给大家准备的压岁钱,一会儿你和管家分给大家。”
“是。”桂馨应下,端着托盘退下,跟大家分压岁钱和着手其他事宜去了。
桂馨刚跟大家分了压岁钱,然后让众人都回家团圆过年去后,回到了屋子。
平日里,桂馨和管家都是在穆家过年的,不过今年管家的侄子特意带着女儿过来跟他一起过年,管家领了压岁钱后,便回了家,留下桂馨一个人忙活。
桂馨这边才把准备好的瓜果零嘴都送进穆邵礼的院子。
这边主厅内,就闯进来一群不速之客。
只见施恩满领着一群人直接闯进了主厅,两队人分两边排开。
俞子美本来是有些积郁的,但见施恩满这个时候闯进来,神色一敛,坐在主位上,沉声,“不知道什么事让施校长如此大动干来我寒舍?!”
“施校长这般身份,怕是有些不懂规矩了。”俞子美抬眸,目光一凛,“我穆家的门是你可以随随便便带人往里面踏的吗?!!”
老者坐在主位,气场一凛,倒是气势逼人。
“穆老夫人厉害!”施恩满冷哼一声,径直走上前,坐到俞子美旁边的那个主位上,长腿交叠,翘起二郎腿,“可现再这事儿,你们穆家的门我不仅踏了,我还能叫人给你铲咯!”
“穆邵卿畏罪潜逃,虽然在越狱途中被我们的人当场击毙,但至于他为何能成功越狱,还请穆小姐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你说什么?!”穆栀和俞子美同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震惊不已。
这个消息对于俞子美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气血上涌整个人晃了晃,眼看就要跌倒,穆栀连忙上前扶住她,“奶奶!”
穆栀扶着俞子美,呼吸一窒。
怎么可能?
且不说,以她大哥的性格绝对不会这么做,明明宋景林都说过,过了这个年就没有什么事了,傻子才会潜逃!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当场击毙……
不会的!
她哥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被施恩满手下的那些小角色得逞!
她不相信!
不相信,也不想相信,不敢相信!
“我说,穆邵卿畏罪潜逃,已被当场击毙!”施恩满交叠的长腿,换了个姿势,脚踝盘在了大腿上,身子往后倚,睥向俞子美,“你家孙女去看过穆邵卿后,他便成功越狱。她有帮凶的嫌疑,我来呢,是带他回去接受调查的!”
“我看谁敢!”俞子美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盏都“哗啦”一声作响。
“啪!”施恩满没有说什么,只是从腰间掏出枪,一下子拍在桌上,下令,“给我带走!”
“简直血口喷人!”
俞子美气得浑身发抖,冷目扫过众人,一片凌厉。
闻言,施恩满顿了一下动作,“啧”了一声,仰起头看向俞子美,点了点头,“你说的好像也没错。”
这话一出,穆栀和俞子美都愣了一下,这是哪一出。
接着便听到他继续说到,“她一个小姑娘,量她也没有这本事和这主意……”
顿了顿,“听说穆家二少虽然风流在外,却有着一个手腕。怕是这事儿,不是穆小姐一个小姑娘能想得出来的,定是有些好手段的人在背后指点罢!”
施恩满这是有备而来,要把穆家整个地拖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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