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间点儿,怕早就过了开饭的点了吧。难道让炊事班开火做小灶?还是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周润知道她要是不吭气一会儿非得有个兵哥哥过来送饭不可,这样显然不好,反正她饿不着也别给表哥拉仇恨啦。周润无奈的追出门来,看着正准备下楼的表哥,而高高在上的小子正用力的扯着他老父亲的耳朵不放,听到追出来的脚步声,慢慢回头。
“追出来干什么,怎么啦,有要求?照办照办!”表哥调整小屁孩的坐姿,悠悠的开口,周润怯生生的往后退了一步,咽了口唾沫,缓缓张开嘴,“我想吃服务社的炒米粉。”
看到那张狐疑的脸,周润觉得自己极其没出息。不就是小时候被表哥武力镇压过一回,连带着言语训斥几回,这么连句正常的需求都不敢提,果然小时候形成的心理阴影是终生的。
坐在高处的小屁孩眼睛在周润的脸上不断的打量,手则紧了紧抓住耳朵的力道,猛的向上一提,疼的下边的人“嘶”的一声,伸手轻轻拍了小屁股一下,周润突然觉得这样的父子俩特别的可爱。
“那个,首…首长。”周润挠了挠头,犹豫地叫了一声,结果表哥一愣,周润才意识到哪有妹妹管自家哥哥叫首长的,可周润脑子一抽,眼前只剩下军装和军衔,完全看不到那张大黑脸啊。
被叫首长的表哥愣愣地看着周润,一副见鬼的样子,周润尽力的抽动嘴角,对他温和的一笑,妄图掩饰尴尬,结果小屁孩大呼,“姑姑,你怎么哭了?”
周润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哭了,还是速战速决把,“哥,现在让人炊事班长单独做饭,挺麻烦人家班长的,一会儿我自己去服务社买炒米粉就行了,这个时间点应该还有的卖,我对这还挺熟,你就赶紧回营区吧,”麻溜地说完,周同学挥了挥手,做了拜拜的手势。
实话实说能解决一些问题,这个道理周润小时候就明白,表哥让她明白的,有些话不说,想要的就是得不到。看着表哥恍然大悟的表情,周润自在起来,干脆趁热打铁,“你们赶紧出门吧,小…童童跟姑姑拜拜。”
看着被送回来,躺在被窝里的已经睡去的小屁孩,周润伸手给他掖了掖被角,转身出去洗漱去了。在行李箱里面左掀右翻,丝毫没有洗漱用品的踪迹,周润颓然的放弃了挣扎。是啊,回程原本的目的地是自己的那张柔软大床、温馨的家、慈爱的父母,哪里需要携带洗漱用品。
给表哥打电话,问问家里有没有?算了算了,一想到表哥今天训斥的样子,周润赶紧摇头,把这个不该有的念头晃飞。也罢也罢,实在不行,那就勉为其难的去服务社的日用品假货聚集地采购吧。实在是不想去呀,当年周润初次来到此地服务社,因洗发水即将见底,索性在此补充了小瓶的海飞丝。结果那海飞丝不光手感跟之前的不同,最关键的是它涂抹到头发上根本就没有泡沫,还整出来一脑袋的头皮屑。
这个…包装上的灰尘都积得有一尺厚了吧,周润从货架的最底层翻找出来,咳咳,手上一抖,都能瞧见灰尘四散逃亡。得了得了,将就用用吧,反正没在这待几天。结完账拎着采购的山寨货,周润抬头突然发现整个营区已经处于一片黑暗之中,难道是自己刚刚太过于专注没有听到熄灯号?
“不过,还好还好,家属院也就三两步的距离,刚熄灯岗哨但愿没有就位,”周润在心中暗自祈祷。
“站住!”黑暗中一声厉色传来,周润的侥幸心理早就魂飞魄散,这真的遇到岗哨,怎么办呢,唉……不远处,看着周润身形不动,那边又传来一身“口令!”这要怎么办,上前跟哨兵解释自己是来探亲的,这距离有点远,吼出来解释显然是不适合的,毕竟此刻的营区已经一片寂静了。
要不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解释,哟,这可是个危险的想法。可千万别刚一上前,脑门直接跟哨棍来一个亲密的接触,想想都觉得酸爽无比。实在不行,随便蒙两个数字,那更危险。得了,还是站住不动,等哨兵上前检查的后再解释为好。
哨兵见迟迟没有回应,掏出强光手电直接照了过来,直刺得周润赶忙用空着的手挡住眼睛。他们看清楚来人,是个穿便装的女人,将手电从脸上稍稍移开。三步两步走到了周润面前,上前盘问,“你干什么的?”
“班长,我是今天来探亲的,刚从服务社买东西回来,没注意已经熄灯了。”果然,退伍这几年习惯已经没能改过来,还是脱口而出叫班长。
“家属?让你一个人出来买东西?“哨兵显然觉得话语不对。往常也会碰到熄灯后出来的家属,可是那都是随军好久的,这今天刚到的家属,还一个人出来,关键还开口直接叫班长。怎么想怎么怪异,“嗯”,突然周润竟然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精光。
“家里人是哪个单位的?叫什么?”语气已经有点强硬,吓得周润背后汗毛根根直竖,小心脏噗噗的漏跳了两下,“刘大伟,我不知道哪个单位的。”
“干部还是士官?”哨兵紧盯着眼前的人,询问的花月显然要确认对方身份,尽管看不真切面前的人的细微表情。“干部,”眼前的盘问让周润有了压迫感,又想起小屁孩回来时说爸爸房子后面有山,果断加了一句,方便此人判断方位,“在靶场旁边的那个营。”
这后面的话不说还好,刚补充,就感觉到飘过来的眼神透过重重黑暗直射在的脑门,吓得周润浑身一哆嗦。“班长,来一下,这里有情况。”远处又有一个身影跑了过来,俩人嘀嘀咕咕的交谈一番,原先盘问的士兵迈步向一旁走开。
周润强压着要翻白眼的冲动,“你住在家属楼的哪个房间?”新过来的哨兵问到,周润感激地看了一眼此人,心想这儿总算还是有个知道答案的问题。
“3栋402。”
“你别问一营了,问一下二营是不是今天有家属来队。她刚刚说的家属房是二营的家属房。”说完他转身立在原处,静等对讲机那边的回答。周润刚要松口气,在俩人四只眼睛的扫射之下,只能跟一个新嫁的小媳妇一样,乖巧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六目相对了很久时间,远处总算传来了脚步声,身边的两个人常舒了一口气,镇定出声:“站住,口令!”
“两六,回令!”
“四三!”
周润被晾在一方,一遍暗怪倒霉,折腾这么久小心脏被吓得噗噗的。直到后来周润才知道前几日刚刚通报了一起冒充家属的间谍事件。
此刻四周寂静,偶然能听到“你们做的好!就应该这样”之类的褒奖之词飘出,也听到哨兵口中有“靶场”二字传出,周润顿时恍然大悟,聪明反被聪明误呀,哪个刚来探亲的家属知道靶场在哪呀,不被怀疑就怪了。
周润尴尬的要命,无论是刚刚被人当作女特务,还是因为劳烦表哥再跑一趟,她从没这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兴师动众呀,别看这才五个人,明天指不定整个营区的人都知道了。
正想着,反正没人看清自己长什么样子,突然意识到“五个人”?怎么会五个人呢?自己一个,加上两个哨兵,三个,再加上表哥,四个。这第五个人是哪来的?
定睛往说话处一瞧,就见表哥旁边确确实实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看不清楚。不大一会儿,他们的交谈已经结束,两个哨兵回到自己的岗哨点位,插肩而过时还能隐约的听到“对不起”。
“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周润正小声地说着呢,表哥已经走到她的身旁。噗嗤的笑了出来,“我大名叫刘林,不叫刘大伟,是二营的,我们营不在靶场旁边。”显然,表哥是已经知道了刚刚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
“可你之前不是叫刘大伟吗?什么时候改名了?”一抬头就看见表哥无可奈何伸过来的手,接过了她购物袋。一边往家属房走,一边听了表哥的絮叨之后,周润才知道,小时候自己去舅舅家总爱帮表哥在书本上写名字,写的都是小名“大伟”。表哥每次都无奈的用涂改液将“大伟”涂掉,写上“林”。家人也没刻意强调过这件事,也就闹了今天的乌龙。
看着已经亮起来的灯,还有表哥已经走远的身影,周润不禁捂着额头,小声苦笑一声,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啊,还能被岗哨逮了,唉…想想自己之前站岗的时候,在干嘛?貌似都是站在那块晃晃悠悠,巡视自己的领地。哪里逮过人,当然也不是没有过这种念头。谁曾经还妄想过能抓住个把人发挥岗哨的作用,结果今天让别人发挥了作用。越想越觉得丢人,得亏认识的人全部换防了,周润此刻无比的庆幸。
“你还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