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他想干嘛
云桑看着面前男人的沉默,心头升起一股异样,“不管怎么样,你害了人命无数,总该付出代价。”
荀青轻笑,“殷王殿下杀人如麻,你怎的不问他要代价?”
云桑无语,这还可以一概而论?殷望銮杀人,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是因为什么,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她真的看不透。
殷望銮冷笑一声,将云桑拉到身后,“阁下几次三番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是当大殷朝无人吗?”
荀青:“你大殷朝,有几个人?够不够凑一桌麻将?”
说罢,荀青看着云桑,“你是她的女儿,如果我杀了你,她一定会知道,到时候她就会回来了。”
殷望銮眯了眯眼睛,“你试试看。”
云桑心头大为震撼,这人兜了这么多圈子,到头来一句为了她娘就可以挽回所有的过错了吗?
当代反派洗白,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我娘已经去世,况且就算她还活着,你以她为由,害了无数百姓饿死街头,你自己却在勾栏院寻快活,你以为我娘就会谅解你了吗?”
可我宁愿她讨厌我,骂我,只要能让我看着她……
这句话荀青没有说出口,他冷笑一声,“你最好祈祷你娘快点回来,否则……”
云桑翻了个白眼:“我娘死了快二十年了,你清醒一点。”
“不用你提醒我!”荀青忽然暴怒,手中的扇子一转顶端忽的飞出四五根钢针。
殷望銮下意识将云桑往怀里一捞,抽出腰间的佩剑舞得生风,只听得几声脆响,再定睛一看,钢针已然落在地上。
沈泽和十六也抽出佩剑来站在他们身前,敌视的目光落在荀青身上。
雪轻几乎没有犹豫,在钢针飞来的瞬间,她就已经挡在了云桑身侧,银蛇剑也已经出鞘。
荀青看到银蛇剑,目光一闪,“丫头,你要用我教你的剑法来对付我?”
雪轻闻言一愣,“什么?”只是身体仍然坚守本能站在云桑身侧。
沈泽却已经提剑攻去,十六在他身旁配合他左右夹击,荀青面色不改,从容应对。三招两式之下,沈泽缓和十六竟然落了下风。
荀青一把扇子,推开拉去几番轮转间,沈泽的剑尖竟然朝着十六攻去。好在沈泽反应极快,他右手松开剑柄又迅速以左手接住,而后手腕一转剑芒刺穿荀青的扇子直直朝着荀青的脸去。
荀青凝神,丹田运力内力一阵,扇子上的画面碎成齑粉,他合扇夹住沈泽的剑,嗤笑道:“你们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对手。”
殷望銮脸色阴沉,“回来。”
十六:“主子......”
云桑也跟着说:“回来吧。”
今天他们已经落入下风,明显不适合再战。
荀青:“还算你们有自知之明。”
说罢荀青径直离开了烟云馆。
沈泽跪在殷望銮身前,“是属下不敌,属下回去后会自行领罚。”
十六也蹙着眉跪在了地上,“属下也有错。”
殷望銮:“不必,这人的武功本就在你我之上,今日来不过是探底罢了。他既然承认了朝廷里的鬼是他,那等回去了只要清理了就可以。”
云桑听着殷望銮的话微微一愣,“你还没跟她交手,就觉得他武功比你好了?”
殷望銮坦然道:“他武功路数复杂,江湖上各门各派的武功在他身上都可以看见。”
云桑点点头,没再多说。
回到苏州府以后,云桑睡了一个并不算安稳的觉。索性噩梦惊醒的时候,殷望銮就在她身边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看着殷望銮睡梦中无意识收紧的手臂,云桑抿抿唇角,凑到殷望銮身边。她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被殷望銮的衣服吸收,黑夜中,殷望銮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翌日,殷望銮提审花颖。
花颖大概是在牢里受了些精神上的折磨,当他被人拖着上了公堂的时候,云桑不由一惊。
这面色惨白浑身软的像没骨头一样的人,真的是花颖?
殷望銮还没开口,花颖便全招了。不过都是些中饱私囊的事,顺便还招了跟尚奕䜣私下联络的事。
花颖趴在地上,哭着说:“尚相承诺,保我前程无忧,还说苏州山高皇帝远,一定不会被发现。”
殷望銮对着云桑招了招手,云桑从侧方的屏风后面走上了公堂。
“怎么了?”
殷望銮再次招了招手,云桑歪着头笑了笑,走到了殷望銮的身边,坐在了他的腿上。
“怎么了?”云桑又问了一句。
殷望銮压低了音量,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问:“花颖交代的事,足以对付尚奕䜣,你要现在出手吗?”
云桑沉默了半晌,刚刚花颖的话她听得很清楚了,可是她并不想现在对付尚奕䜣。
她要做的从来不仅仅是让尚奕䜣去死,她要做的,是让尚奕䜣一点一点的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她要让他体会那种无力回天的绝望。
最后再让他看着自己这个从来不被重视的女儿,以云桑之名,陪伴着殷望銮一起走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云桑摇了摇头,“不,但是可以留着花颖吗?”
殷望銮:“可以,现在苏州救济灾民的事情还需要有人主持,我们接下来还要去一趟临安。”
“去临安?临安怎么了?”
“临安也有洪灾灾民,我们去看一眼情况,顺便监看一下临安府的案子进展。”
“那花颖你打怎么办?”
“暂时让他留在苏州,等临安的事情处理完了,在带他回京。”
两个人在讨论花颖处理办法的时候,底下的苏州府衙役面面相觑。这公堂之上两个人这么明显的亲亲我我,这是把礼法置于何处啊?
云桑不是没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她转过头环视一周,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随后她好像想到什么一般,问还在下面趴着的花颖。
“花大人招的这么痛快,是知道王爷不会放过你吗?”
花颖摇了摇头,抬起脸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眸,他咧开嘴嘿嘿一乐,“七公子让我告诉你,他不会收手。”
荀青眼里流出来的泪不知何时滴在了信纸上洇湿了字,这个女人,每次见面总是催他离开,他自嘲一笑,赶紧将纸折好收起来。
这是姐姐留给他的,最后的东西,他已经失去了姐姐,总不能连这一封信都保护不好吧。
荀青闭了闭眼睛,眼前恍惚又看见了他们第一次相见那天。
韩卿卿一身红衣,头发高高束起随着风飘扬出肆意的模样。她单手执剑,一个箭步上前便了解他身前面目狰狞的沙匪。
沙匪轰然倒下的瞬间,韩卿卿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他看见那双如北斗启明一般的眼睛倒映出的自己脏兮兮的面庞。
那双眼睛的下方有一颗痣,是淡红色的,却不显妖气,而是让她看起来更加英姿飒爽。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觉得,他一定要永远跟在这个女人的身边。
荀青从来就不喜欢漂亮的女人,因为漂亮女人会欺负他。但韩卿卿不一样,韩卿卿救了他,像是天神下凡一般,韩卿卿从泥泞中抱着他走回了人间。
荀青跪在了韩卿卿棺材前,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落,“姐姐……姐姐……”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真情实感地哭,他心底的恐惧孤独寂寞后悔,所有的情绪在眼泪涌出来的瞬间交织在一起,最终都凝结成爱落在地上。
姐姐没了,天煞孤星,何处寻卿?
韩卿卿走后的第一年,她的孩子一岁了,尽管手头事务繁忙可荀青在那一天竟然出奇的闲。
他想了想,特意换了一身衣服去了丞相府。其实他所有的衣服都是黑色的,只有这件不同。
他曾穿着这件衣服躺在韩卿卿身边,搂着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一瞬间荀青心底是幸福的。
他觉得他们像一家三口,真正的一家人。
荀青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她们现在住的地方,挑一个丞相府附近高一点的树就可以看到,最破最差的地方就是她孩子现在住的地方。
荀青先到卧室窗边去看了一眼,里面,乳娘正抱着一岁的小云桑在地上来回踱步。小云桑哭闹个不停,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今天是自己亲娘的祭日。
某个瞬间,荀青看到了云桑的那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几乎跟韩卿卿一模一样的眼睛,他在想,小时候的韩卿卿是不是也会这样哭。
想到后来,荀青嘴角嗪着笑,进了厨房。他刚刚看见,那个才一点点大的小丫头抱着柴进了厨房。
小丫头的警觉性不高,他站在灶前观望了半天,那丫头才发现他的存在。
“今天是你家夫人的忌日,怎的没有任何人前来祭拜?”
小丫头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没明白忌日是什么意思,“夫人的忌日?”
“罢了,她一心嫁给那样一个男人,便该知晓自己会有今日这样的下场。”
荀青目不转睛地看着雪轻的动作,“想学武功保护你家小姐吗?”
良久,他听见小丫头奶声奶气地问:“我可以学吗?”
姐姐,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