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哥、哥!”江浅额上的青筋一条一条爆起来,转身瞪着那乞儿,神情凶悍,“老子也没比你大几岁啊!”
乞儿耸耸肩,在心中扮鬼脸:明明大了十几岁,老不休,面上还要做得一脸无奈地改口:“是,哥哥。”
江浅长出一口气,不去看那乞儿乱转的眼珠子,只想快点把他带到穿花苑让傅如歌看看了事。
穿花苑、后院寝殿中,傅如歌把慕容逑赶了出去,换好衣服,又快速开门,想要叫慕容逑进来,谁知一开门,就没看见慕容逑的身影了。
不是吧,这么小气?可是刚刚还那么大度地换了个自己能接受的问题。
傅如歌有些拿不准慕容逑的脾气,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还是临时有事走掉了,想了想,并未等他,按照来时的记忆,往前院走去。
得了慕容逑的吩咐,管家先是敲打了那些被他挑出来的侍女一番,再许诺了好些伺候好了傅如歌会得到的奖赏,带着众人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等到独自一人、姗姗来迟的傅如歌。
好在行宫中的事情并不多,管家带着众人等了好些时候,并不耽误事儿。
傅如歌走到管家跟前,和管家互相道了声好之后,看着画云,招招手,道:“过来,你跟着我。”
管家对于傅如歌这种自然而然的大家风范很是满意,不愧是荣贵妃的孩子,笑得越发恭敬:“小姐,主子吩咐了,需要您亲自挑选的,是日后近身伺候您的四个个大侍女。这些是奴才挑出来的,品行样貌都算上佳,还请小姐掌眼。”
傅如歌扫了一眼一溜十多个年轻貌美的侍女,年纪最小的那个看上去才十四岁的模样,嘴角抽了抽,这年头的未成年人真没保障啊。
管家见傅如歌神情淡淡的,甚至眉头还微微敛起,心中一惊,没想到傅如歌的要求这么苛刻么,这些侍女都看不上?
不等管家开口,傅如歌走到其中一个眉目柔和的女子身边,道:“你叫什么名字?”
“启禀小姐,奴婢引风。”那侍女把头埋得更低了。
傅如歌点了点头:“你跟着我。”
言罢,走动间,傅如歌又挑了两个个眉目柔和的侍女,分别是引星、引月。
当傅如歌继续在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侍女队伍中走来走去,想要挑选最后一个近身伺候的大侍女时,管家和其余侍女无不猜测最后一个被傅如歌看上的,还是温柔类型的侍女。
“你,你叫什么名字?”傅如歌询问侍女名字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笑意,只是这次她面对的人,让管家和其他侍女都有些惊呆了。
站在傅如歌对面的侍女有着一张漂亮的瓜子脸,丹凤眼,瞳仁浅褐色,如水波流转,眼角上挑,眉目间风情无限,肤色偏黑,看得出是带着些许异族血统的。
这样一个女子,绝无可能让人联想到温柔和婉之类的词语。傅如歌这是……挑花眼了吗?
众人沉默间,那侍女大大方方地对傅如歌拜了拜,道:“奴婢弄琴。”声线偏于中性,略带沙哑,简直美呆了!
不管是长相还是声音,都好像好像赏月啊!一想到这个家伙可能是赏月假扮的,傅如歌就恨不得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只留下弄琴来细细询问。
面对众人诡异的神情,傅如歌笑眯眯地心情很好,但也不打算解释,将四个人都带在身后,转向管家,道:“管家,本小姐还要两个小厮。”
管家快速恢复笑靥如常:“主子这次出来得匆忙,并未带小厮。江浅近卫长已经出去为您临时物色合适的孩子了。”
傅如歌点了点头,夸赞了管家两句,就带着画云和四个侍女离开了。
管家得了夸奖,心情也很好,顺便安慰了没选上的侍女几句,一行人还算心情不错地离开了穿花苑。
进了寝殿,画云看看天色,对傅如歌道:“小姐,差不多可以传膳了。”
傅如歌点点头,让画云带着其他几个侍女将前厅和寝殿再布置一下,自己带着弄琴去了前院,散步。
只是傅如歌的身体毕竟还没有恢复过来,走了一段路,呼吸就开始变得急促了,傅如歌干脆就找个灌木丛边上的藤椅坐下。
弄琴沉默地跟在傅如歌身后,见傅如歌坐下休息了,三两步走到傅如歌身边,随手摘了个朵栀子花,送到傅如歌面前:“栀子花蜜,小姐不妨尝尝看。”
傅如歌接过栀子花,将花瓣撕开,舔了舔子房中澄澈粘稠的液体,清甜而略显厚重的味道在舌面上蔓延开来,立即笑得眯起了眼睛。
弄琴伸手,想要将傅如歌手中的栀子花拿过来,却见傅如歌捏着花一躲,笑得异常狡黠。
弄琴微微挑眉,低头躬身道:“不知小姐对奴婢有哪里不满?”
傅如歌挑眉,道:“我发现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见弄琴依旧低着头,傅如歌不好也跟着弯下腰去看她的表情,只能轻叹一声,做出惆怅非常的模样:“虽然我的父母都是大禹国人,但我毕竟从小在金国长大。仓促之间,我获罪逃离了金国,但毕竟背井离乡多年,即使是到了真正的故乡,也难免有形单影只之感。”
弄琴嘴角抽了抽,抬眼看了看傅如歌,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戏谑,等着听傅如歌还能想出什么话来打动自己。
傅如歌说起金国,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真切的感情在里面,但说着说着,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在京城近郊、贝勒府、粥棚、以及许许多多美好的、丑陋的地方。
在不知不觉间,傅如歌发现,她已经将金国、将贝勒府,当成了和自己的故乡一样的地方。
“我……很想念他们。”傅如歌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扫了眼依旧没什么动静的弄琴,笑了笑,从藤椅上起身,故作轻松道,“时候差不多了,回去用膳。”
弄琴没等到傅如歌更深的感情攻势,不由有些怔愣,迟疑了一下才追上了傅如歌的脚步。
傅如歌也没有等她,直到弄琴跟在了自己身后,才微微侧头,道:“你可是心甘情愿地追随本小姐?”
弄琴看着傅如歌微笑,笑容诚恳,但并不回答。
“我懂了。”傅如歌点了点头,停下脚步,凑近弄琴耳边,小声笑道,“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效忠的人是谁。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亲口跟我承认的。”
弄琴撑不住笑了出来,侧着脑袋看着傅如歌,眉眼弯弯,倒道有些单纯的感觉:“小姐,你在说什么呀?”
傅如歌也学着她的样子,笑而不语。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寝殿。
就在傅如歌在穿花苑中用膳的时候,白军得了慕容逑的许可,进入行宫中的书房,翻看着慕容逑的藏书,打发时间。
慕容逑处理完事情之后,带着侍女进了书房,看见的就是白军坐在踏上,手边放着几本摊开的书,神情有些困倦。
见慕容逑进来,白军将手上的书放下,起身行礼,笑道:“殿下若是要用书房,在下可自行离去。”
慕容逑摆摆手,示意身后的侍女将膳食摆上,走到白军身边,随手抄起一本书,边看封面,边道:“白军也未曾用膳吧,不如和本王一道,如何?”
白军有些惊讶:“在……书房之中?”
这二皇子也未免太不讲究了吧,书房重地,岂是用膳的地方?
慕容逑点了点头,面上一派理所当然。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侍女已经将矮榻摆上,将坐垫摆好位置,把一份份的菜肴从食盒中取出来,放在矮榻上。
一时间,饭菜独有的香味强势侵入了墨香之中。
白军连反对的时间都没有,左右看着摆在一堆书中间的各色膳食,愣了半晌,轻叹一声,对慕容逑拱拱手,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慕容逑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早该如此。”
慕容逑的手很好看,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泛着健康的光泽,因为常年握剑,指腹和掌心有着一层厚茧,给人以力量感。
但这样一双手,搭在自己肩上,白军表示,那并不是一件很让人愉快的事情。
浅笑着往前走了两步,白军站在坐垫边上,对慕容逑行礼之后,做了个手势,请慕容逑先坐下。
慕容逑笑了笑,如同对待傅如歌一般的温和包容:“你也坐。——白先生,——我说的是帝师,他也曾经教过本王。本王看见你,就不免怀念当年。”
白孝先……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有被这么密集地提起过了。
白军掩下心中的冲动,笑得云淡风轻:“家父……一生都未曾亲口承认‘帝师’之名,还请殿下不要这么称呼他。”
慕容逑面上一闪而过一丝不悦,快得连白军都抓不住,就借着饮酒的动作,换上了郑重的表情,道:“是本王疏忽。”
当年白孝先出事的时候,白军也不过是垂髫之年,想来是没有办法记住那么复杂的事情的。更何况……当年白孝先逃过死刑之后,还是慕容逑帮他换的身份。
这些辛秘隐藏得比荣贵妃的案子还要深,想来白军也是不可能知道的。不过世事无绝对,以白军的性子来说,他现在的表现并不正常。
慕容逑微微眯起眼睛,细细观察着白军面上的神情,想要从看出点蛛丝马迹。
白军笑了笑,也端起一杯酒,对慕容逑敬道:“这一杯,多谢二皇子殿下收留。”
慕容逑笑着应了,也笑道:“难不成还有第二杯?”
白军点点头,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举到视线相平的地方,道:“第二杯,多谢二皇子殿下愿意相信傅如歌……还是在下应该称呼她为慕容旼了?”
慕容逑浅笑,语带讽刺:“还是傅如歌吧。慕容旼这个名字……只有等到慕容遥认同了,傅如歌才能使用。否则,就是大逆不道啊。”
白军点点头,大禹国王室大概是所有王室之中,内斗得最罪莫名其妙的王室,这点几乎是公认的了。
慕容逑边细细品尝着精心烹制的膳食,边漫不经心道:“白军也喜欢泼墨山水?”
白军从书架子上取出来的书,大多是介绍金石历史、或者书画山水的,同时慕容逑也注意道,那些书上,被反复摩挲的地方却是和泼墨山水有关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