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简直要哀叹了,转身从桌上拿了一柄勺子递过去:“用这个。”
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大首领会允许尤涅斯这小子第一个随他进入这顶帐篷了——原来并不是因为尤涅斯将傅如歌带回来有功,要赏,而是因为尤涅斯脑子最简单,认定的事情不会更改,自然也不会被傅如歌哄骗。
中年男人解决完傅如歌可能被尤涅斯害的受伤这个危机,再次走回了桌边,没了动静。
相对于风平浪静的明城城郊恶魔深渊,慕容遥慕容逑以及凌霄阁大禹国明城分部就闹翻了天。
傅如歌已经和慕容逑以及屈非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这下傅如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有着清晰煌晔人种特征的人捋走,对他们而言,简直就像是被煌晔的人在脸上甩了好几个耳光。
慕容逑将这件事认定为是煌晔的挑衅,正压着怒火调动手下拦住明城的四个城门,并且加派人手,往城外搜查。
而屈非担心的还不止这一点,他一面分派人手配合慕容逑的行动,一面还要抽调人手,去安抚努尔哈赤。
屈非将白军带回了慕容遥府,只稍一审问,就得出了这件事和白军无关的结论,但是白军在洗脱嫌疑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征得屈非同意之后,将一枚响箭抛上了天空。
屈非只确定了白军这么做不会危害到他们,但紧随着白军的响箭出现在天空的几枚同色联络响箭,让屈非变了脸色:“你在传递消息?”
白军点点头,也不避让,让屈非抓了个正着,淡淡道:“这是我和月王在紧急情况下联络用的。我们还有其他的联络方式,现在不方便让你知道。”
屈非自己身为资深情报分子,对于各种各样的联络方式都有研究,但白军两次和努尔哈赤联络,展现出来的联络方式却都不为他所知,屈非的兴趣一下子被调动起来。
就在这时,原本都消失了的响箭光芒再次在空中亮起,并且,颜色和炸响方式还不一样,明显是另外一边给出了回应。
屈非的眼睛都亮了:“这是什么意思?”
白军面上有些诧异:“你知道,这个消息是从月王那边传来的。”
这不是废话吗?屈非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点点头。
白军眉头微皱:“月王要来大禹国。”
这下就连屈非也惊讶了:“努尔哈赤要来大禹国?来干什么?傅如歌被煌晔的人带走了,就足以让努尔哈赤犯险来大禹国?他知道大禹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吗?”
这是屈非第一次说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也是他在不处于人格扮演的时候露出这么明显的表情变化。
白军看着屈非的眼神带上了探究:“你似乎对月王很好奇?”
屈非收敛了面上的神情,重新面瘫脸:“关于这一点,我不方便跟你说。”
白军笑笑,也不在意,转而到:“我也只是收到信号,月王不日就要前来大禹国。在此之前,我们最好能找到傅如歌,并且……将她的身份拿回来。”
屈非狐疑:“你这是笃定煌晔的人不会伤害傅如歌?你对煌晔这么有信心?”
白军指了指天空,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那些响箭的绽放是有规律的,但是在临近明城郊区的地方,出现了一枚很突兀的响箭。”
屈非眉头微皱,显然并没有第一时间理解白军的意思。
就算这种联络方式很新奇,需要大量的人手、以及精密的配合,但说穿了,技术含量并不是很高,这么远的消息传递距离,出现一个误差,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白军笑而不语,并未继续说下去。在没有弄清楚屈非对慕容逑有没有偏颇之意的时候,白军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第三个人。
毕竟,不是谁都有他那么好的运气,能够获得第二次生命的。
与此同时,被白军惦念的那个人,正坐在铁索上,晃着双腿玩着手上嘶嘶作响的火药粉,还时不时冲着黑着脸站在他边上的海格里希笑笑。
海格里希简直要给他跪了,打不过骂不得,他这哪里是给自己捡了一个苦力和属下,这分明是带了个祖宗到家里来啊!
“小海,别露出这样的表情。”那眉目平凡的青年伸手,拉了拉海格里希的下摆,眼神是不符合年龄的单纯,“风,风这里会难过。”
海格里希看着风点着自己胸口的手,沉默半晌,却还是妥协地坐下,将他手上的火药粉都扫落深渊,严肃道:“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你绝对不能再扔什么响箭!”
风扁了扁嘴,看着一闪一闪地落入黑暗中的火药粉有些委屈,却碍于海格里希的强势,不得不点了点头。
海格里希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些,忽然察觉不对,抓着风的手,厉声道:“你哪里来的响箭?”
风被海格里希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身子一歪,想要避开海格里希,却不料,这个动作让他失去了平衡,直接往深渊地下掉去。
海格里希脸色大变,立即伸手去抓风,但却抓了个空。
就在海格里希看着自己的手愣神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风的大笑声:“哈哈哈……小海是个大笨蛋,我不可能掉下去的呀,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风在失去平衡的时候,利用身体不可思议的柔韧度,直接用脚背勾住了铁索,腰腹用力,让自己更快地下坠,这才让海格里希估计错误,没能抓住他的衣襟把他带上来。
但同样的,因为这种外来的加速力,风得以借助自身的力量,配合着扭身摇摆的动作,以脚背为支点,全身悬空地从深渊之中又荡回了铁索之上。
海格里希怒气腾腾地从铁索上站起来,转身看着风,那眼神简直要冒火了,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不、要、命、了!”
这底下可是无底深渊,而不是海洋!风要是真的掉下去了,他海格里希就算是手眼通天,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风也被海格里希不同寻常的怒火给吓了一跳,也知道自己这次玩笑开大了,倒是不敢装委屈,老老实实地跟在海格里希身后,一个劲儿认错:“我错了,小海,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小海?”
海格里希扯着风回到自己的帐篷,狠狠咽了口气,却发现自己是真的没有办法将这种惊吓就此揭过,但又不忍心下手去惩罚这个自己亲手救回来的家伙,只能愤而将帐篷之中的桌子给掀了。
风远远地缩在帐篷角落,看着海格里希毁了一张小榻一张长桌转而朝着矮榻进发,深深觉得照海格里希这次怒火的程度,真要让他这么发泄完了,估计他们今晚就没地儿睡了。
因此,即使心中还有委屈,风还是挪上前,在海格里希将矮榻踢到一边,要上前踹两脚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海格里希的袖子。
“干嘛?不想挨揍就给我滚!”海格里希缓缓转过头来,粗犷性感的面容在帐篷中有些昏暗的光线之下,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风咽了口唾沫,忍着要逃跑的冲动,结结巴巴道:“我……我知道错了,你要打就打我吧!”
海格里希简直要被这家伙气笑了,但是也没有再拿帐篷里的东西出气,只是抱臂站在风的面前,挑眉道:“哦,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闻言,风顺势收回手,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数着:“我不该不和你说就放响箭,这会让人找到这里。我不该不让你救,这会损伤你的威严……”
“狗屁!”海格里希一拳打在风的肩膀上,怒道,“老子的威严能被你损伤?”
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扁扁嘴,磨蹭着上前两步,认真地看着海格里希:“那是为什么?”
海格里希理所当然道:“因为你这条命是老子救回来的,你什么时候死,自然是要由老子决定!而且,从铁索上掉落摔死,这算是什么见鬼的死法?说出去老子都嫌丢人!”
风一副“我就知道是这种说辞”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好像记起来一些东西。”
海格里希眉头微皱,有些紧张,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杀意:“你记起了什么?”
以海格里希的性子,就算一时兴起捡个人来玩玩,也绝对会习惯性地先将他的祖宗十八代摸清楚。
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面容天真、举止纯稚的青年,就是几个月前被同伴背叛、被慕容遥慕容逑施以酷刑折磨致死的金国探子风枭。
只是,风枭在被海格里希救回来之后,也许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也许是脑部曾经受过撞击,全然没有了以往的记忆,但一身绝好的武艺却是半点没有损失。
海格里希喜欢这种人才,经过多次试探,确定了他是真的失忆,就将人留在了身边。
也因为风枭是真的失忆,海格里希在经过最开始的防备之后,快速接纳了风枭,真正将风枭看做是自己人,自然也没打算让风枭重新回到努尔哈赤身边的打算。
回想起刚刚捡到风枭时,风枭的惨状,海格里希最初的惊叹风枭生命力之顽强,如今已经全都转变为愤怒,慕容逑的手段实在狠毒,折磨人的程度堪比他们海盗处决叛徒。
但海洋带给人的影响和宽厚的陆地毕竟不一样,海格里希难以想象,慕容逑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才能对风枭下这么重的手。
大陆各国之间互相渗透、派遣探子,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慕容遥慕容逑用得着这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
不管从哪方面,海格里希都是不希望风枭回忆起过去的。
只是风枭说自己想起了一些过去的片段,海格里希担忧又无奈,他总不能一棍子将风枭打成失忆吧?
好在,风枭并没有让海格里希纠结太久,直接道:“在看见那个响箭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也要弄一个放上天才好。就好像……嗯,对了,我的主人是这么命令我的!”
海格里希嘴角抽搐,他现在是真的确定,风枭只是想起了一些“片段”而已,很小很小的一个片段:“你还有主人?你的主人不是我吗?”
风白了海格里希一眼,干脆地摊手:“你怎么能算主人?不过我只记得,我是有主人的,但主人是谁,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