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求你
趁着这个空档,楚颜抬手握住了傅行野停在自己脸侧的那只手,一下子就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男人有些粗糙且温暖干燥的掌心贴上自己皮肤的那一刹那,楚颜整个人都忍不住轻颤了下:她还从没有被傅行野这样摸过,这感觉真是让人贪恋啊。
楚颜不自觉地闭上眼睛,连胸口都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起伏了。
傅行野蓦地从聂长欢的车子上收回视线时,看到的就是楚颜闭着眼睛将她的脸靠在自己的掌心的模样。
他胃里顿时一阵翻涌,下意识地就想抽走自己的手,可楚颜似乎早知他会这样,惊慌地叫了声“小野哥哥”后,就抬起一双殷殷期盼的眼睛看着他。
她咽了咽口水,还是将那话说了出来:“小野哥哥,你也看看我好不好?只要你跟我回家,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好的,我也能……也能让你很舒服的我也能……唔!”
傅行野的手骤然下滑掐在楚颜的脖子,几乎将她从地上拎起来!
楚颜惊恐地瞪大眼睛,一双手急忙想要掰开傅行野的手,可一切都是徒劳的,她只能张着嘴近乎无声地祈求傅行野。
傅行野一双眼已经猩红满布了,他就那么单手拎着楚颜的脖子提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她:“楚颜,你的尊严,你的骄傲呢?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嗯?!”
可楚颜发不出声音。
刚给聂长欢让完路的司机从车上下来,一眼看见这一幕,腿登时有点发软,他忙奔过来:“傅……傅总,再这样掐下去要出人命的,您……您……”
他不敢直接让傅行野松开,急得瞬间就冒了汗。
可傅行野恍若完全听不见似的,依旧赤红着双目盯着楚颜。
司机眼见楚颜都快翻白眼了,想着自己在楚颜手底下也做了快一年了,就赶紧继续劝道:“傅总,再大的矛盾都是可以商量的,况且这还是在别人的家门口呢!”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傅行野,傅行野手一松,将楚颜扔在了地上。
楚颜伏在地上,开始剧烈地喘息。
傅行野站直身体,冷冷地睨着她:“楚颜,你就这么等不及了?非要逼我?”
楚颜用手虚按着自己的脖子,惊惶地转头看他,却再也不敢靠近了,还往后挪动了一点距离。
可她心知,自己今日一定是触到傅行野的逆鳞了。听他刚才这话,他之前一直没动她,分明还是……念了旧情的。
楚颜想到这里,也顾不得自己那像是要断掉了的脖子了,又尝试着想要靠近傅行野。
可傅行野往后退了步,深深地盯了她一眼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小野哥哥……”楚颜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可根本是徒劳。而且她的脖子刚被傅行野掐过,她的声音恍惚在一瞬间又回到了五年前没恢复之前的样子,沙哑难听。
她又赶紧闭了嘴,然后就那么看着傅行野调转车头,极速离开。
楚颜颓然跌坐在地,心里的恨意和恐慌一并蔓延开来:她知道,傅行野一定是又追着聂长欢去了!
聂长欢……聂长欢,你为什么总是要挡我的路、破坏我的幸福呢?
楚颜的十指缓缓地收紧,然后死死地掐进掌心。
……
因为心里着急,夏果的车速很快,一路都忍不住打量聂长欢被划破的脸。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可是那条疤还是很明显的。
夏果试图再劝她,可聂长欢满眼疲惫,并不接话,夏果没办法,只能尽力往目的地开。
到了目的地后,车子还没停稳,聂长欢就跳下了车,径直往老旧小区里冲进去。
夏果想起那天那个疯狂的男人,匆忙锁了车子,也跟着跑了进去。
柳菲菲原本住的那间房子,此刻房门大开着,有人正在往里搬东西。
聂长欢往屋子里看了眼,问正在搬东西的陌生年轻男人:“请问原来住在这里的租户呢?”
年轻男人推了推眼镜,原本没想理,一抬眼看见聂长欢的脸,立刻站起身来,有点紧张的模样。
他搓了搓手:“大约十几分钟以前才走,你可以给他打电话啊,估计还没走远。”
“我上来的匆忙,忘带手机了,可你借你的手机给他打个电话么?或者你把号码告诉我朋友,我用我朋友的手机给他打。”聂长欢睁眼说瞎话。
“我也没有啊。”年轻男人往屋里望了眼,补充,“他出手得急,连房租都没拿全就走了,我看屋里还有他的几件衣服和一双鞋呢,要不你们带给他,不然我就扔了。”
聂长欢定定地看了男人一眼,见男人没有撒谎的样子,只好再问:“刚才跟你交接租房的,是男主人还是女主人?”
“男的呀,高高瘦瘦的,他走的时候手里还抱了好大一摞卷起来的画纸还是图纸什么的。”
“谢谢。”聂长欢不再问,转身匆匆下楼。
可这老旧小区她本就不熟,她一路循着感觉追出去好远,茫然四顾,可哪里还能看到谢兰沉的身影。
“欢欢,那个人是不是?!”夏果突然拽她。
聂长欢转头去看,看见一条小马路的尽头,站着一身白衬衣的谢兰沉。谢兰沉单手抱着好些卷起来的画纸。他的外貌看起来跟当年没什么变化。
他似乎是故意等在那儿的,因为此刻他咧着嘴对着聂长欢古怪地笑了下,然后他抬起手、对着聂长欢竖了根手指。
聂长欢顿时气血上涌,不管不顾地朝他狂奔。
谢兰沉收了笑,在下一瞬迈步离开。
他对此的地形极其熟悉,等聂长欢追过去的时候,他早已不见踪影了。
聂长欢嗓子眼灌了风,这会儿痛得眉头紧紧拧起,一双腿也酸软得厉害。
夏果又独自绕着附近找了一圈,最后灰败着神色回到聂长欢身边,无声地摇了摇头。
聂长欢闭上眼睛,想起之前那个年轻男人说谢兰沉十几分钟以前还在出租屋里,顿时就火冒三丈。要不是楚颜那个蠢货偏偏堵在门口不让,她完全有可能把谢兰沉堵在出租屋里、借此追问柳菲菲的下落。
就是因为晚了这十几分钟,谢兰沉想必是下楼离开的时候刚好看见她奔进院子,所以才专门在那样的小马路尽头等着她。
想到谢兰沉,聂长欢心头一片惘然,不免又想起在当年那个宴会上初见他的时候。
那时候,柳菲菲应是与他阔别多年突然重逢,他们两人之间一定在年少时就有过非同寻常的共同经历,所以柳菲菲才会不可抑制地哭成那样。
后来……后来连聂长欢都觉得谢兰沉这个人日后必成大器、甚至有些支持柳菲菲与他在一起的意思。
可如今,谢兰沉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聂长欢回想刚才看到他的样子,粗看过去他与当年没什么变化、甚至连发型都没怎么变,可细想他当时的样子,才恍然发觉他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大变,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聂长欢都能感觉到他的阴沉偏执和变态到执拗的阴暗目光。
聂长欢不知道谢兰沉就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她一想到柳菲菲那样单纯懵懂的性子要天天跟一个这样的男人待在一起,连她聂长欢都觉得窒息。
“欢欢,现在咱们怎么办?”夏果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可是眼下她心里也着急,也是想转移一下聂长欢的注意力。
聂长欢慢慢站直身体,忍着嗓子眼的刺痛,张了张嘴,但最后只是无声地摇了摇头。
错失了这一次,往后想要再找到柳菲菲,就真的难了。
而且看刚才的情形,谢兰沉大约是刻意作过功课的,先是在她不在家的时候带走了柳菲菲,现在又对她作出那样的手势。
谢兰沉必定是觉得她聂长欢多管闲事,对她也是有极深的敌意的。
见聂长欢难过得眼睛都红了,夏果也不知道怎么劝,只是无声地圈住聂长欢的肩,将她慢慢往停车的地方带过去。
走完那条小马路,拐了个弯,夏果一眼就看见了等在车子旁边的傅行野。她还挺惊讶,没想到傅行野居然能顺利追过来。
她凑近聂长欢,在她耳边提醒她:“有人在等你。”
聂长欢猛地抬头,看见车边站着的人是傅行野时,眼睛里的光亮瞬间就黯淡下去。
她没再看傅行野,跟夏果一左一右地想要上车。手腕,却被傅行野攥住。
“放开我!”聂长欢这会心里难受的厉害,又不由想到之前离开时,傅行野准备去摸楚颜的脸的画面,心里的火气不知怎么蹭蹭地就上来了,她瞬间把对楚颜的那份火气一起撒在了傅行野身上,紧接着又猛地转身瞪向傅行野,“你能不能滚!?”
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地在吼傅行野。
站在车子另一边的夏果吓了一跳,她几乎从未见过这样大动肝火的聂长欢。准确地说,她在聂长欢身边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聂长欢发火。
傅行野看着眼睛都红了的聂长欢,努力压下心头的怒意,尽量平静地说:“你脸上的伤需要处理,我只是想带你去医……”
“不用你管!你以为你是谁?!傅行野,你有家有室有孩子的,能不能不要再到我面前来搞笑了?!你滚!我求求你滚,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这一整句话,聂长欢都是用歇斯底里的模样吼出来的。
吼完了,她因为情绪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红着湿润的眼眶瞪了傅行野一两秒,然后猛地往后挣脱了下。
傅行野掌心一空,心也跟着往下重重摔落,下意识地就跟了一步,想要再次抓住她。
可聂长欢坚决地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并且摔上了车门。
她笔直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双又湿又红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车子前方。
夏果看着她紧紧攥着的十指,眼睛也忍不住有些发酸:“欢欢,今天的事情我们已经尽力了,后面我们可以想其他办法的,你不要这样。也许菲菲她现在只是没有自由而已……”
聂长欢摇了摇头,然后在同时她眼睛里的泪终于滚了下来。
“都怪他,都怪他……都怪他!自从他出现后,我身边的人老是遇到危险!”
“先是雷云期,再是铮儿,现在又是菲菲!”
夏果顿了下,想说柳菲菲这事其实怪不到傅行野身上,但又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能小心翼翼地暗了暗聂长欢的肩:“欢欢……”
聂长欢抬手抹了把眼泪,可是眼泪掉的更凶!
之前她还能一直绷着,可今天没有找到柳菲菲,她的情绪就再也绷不住了,瞬间决堤。
这会儿被夏果一安慰,她就再也不想忍了,把平日里冷冰冰的最后一层伪装也丢了,趴在膝盖上呜呜地哭起来。
夏果正想去给她找纸巾,就发现傅行野不知何时站在了聂长欢一侧的车窗外。
想必刚才聂长欢的那些话,他是都听见了的。
傅行野双手撑在车窗上,等聂长欢哭得差不多了,温声说:“聂长欢,咱们聊聊?”
聂长欢原本的情绪都因为哭而发泄了大半,这会儿陡然听见傅行野的声音,火气控制不住地又冒上来了!
她没有抬头,闷闷地跟夏果说:“夏果,开车。”
夏果赶紧应了声,启动了车子。
可车子刚启动,她就踩了刹车。
聂长欢没有问,自己抬头来看,就看见一身正装的傅行野正站在车前。
聂长欢立刻就想冷笑了:他跟楚颜还真是夫妻两个,都是一个路数,竟玩儿挡在车前这一招。
可她能撞得了楚颜,就撞不得他傅行野了?
不过聂长欢没有让夏果做这件事,而是挺平静地说:“咱们换个位置吧。”
夏果早就被她哭得思绪大乱了,这会儿见她提要求,就赶紧下车了。
可等到她看见聂长欢去拉驾驶座的车门时,才恍然意识到什么,急得大喊:“欢欢!”
可聂长欢没有理会她,径直坐进了驾驶座并且关上了车门。
夏果看了眼依旧沉眸站在车前、盯着聂长欢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傅行野,急忙道:“傅总,你赶紧让开吧,欢欢她今天情绪不好,你不要任由她胡来!”
可她的劝告恍若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傅行野恍若未闻,依旧那么站着,哪怕聂长欢已经重新启动了车子。
夏果哎呀一声,正想奔过去将傅行野推开,身侧的车子突然提速,直直地朝傅行野冲过去!
夏果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就闭上了眼睛。
而车里,聂长欢死死地盯着傅行野的眼睛,与傅行野对视着,又将油门往下踩了踩。
车子猛地提速,可是傅行野依旧站在那里,甚至在车子提速的时候,他还朝她轻轻勾了勾唇角,一副甘愿死在她手里的模样。
聂长欢被他这笑容再次激怒,车子并没有减速……
但在最后一刻,聂长欢还是踩了刹车,车轮划过地面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聂长欢闭上眼睛再睁开,看见傅行野依旧站着,她浑身骤然脱力,缓缓地冷笑出声。
她聂长欢,还是不够狠。
所以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的现在,她都在受人制肘。
傅行野等了等,没再停在原地,而是迈动长腿,径直走到副驾驶、拉开了车门坐进去。
他侧首看聂长欢:“消气了吗?消气了就去医院。”
聂长欢没有回应,闭着眼睛趴在方向盘上,安静得似乎连呼吸都没了。
傅行野抬手想要去碰她,指尖还没触到她的脸,她突然问他:“你就这么喜欢我这张脸吗?如果我这张脸毁了,你是不是就可以不再纠缠我了?”
“……”傅行野语塞,一时之间竟没有办法解释自己只是因为关心她,而不是像她说的,只是因为她的脸伤了才这么执着地想要带她去医院。
他的沉默,让聂长欢又低低地笑起来。
她突然想,当初要不是因为这张脸,自己那时候还顶着原主姑娘的名声,凭傅行野这样眼高于顶的公子哥,又怎么会跟她有进一步的情缘呢?
如今五年过去,傅行野都有妻有儿了,还不顾颜面的纠缠她,又何尝不是因为她这张脸呢。
傅行野在这时候轻叹了口气:“聂长欢,你就这样不在乎你自己的……”
“如果毁了一张脸能够换来平静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划算的呢?”聂长欢终于抬起头来看傅行野。
两个人隔着这样近的距离,在这狭小的车厢内,傅行野却觉得她那一瞬的眼神像隔着浩瀚星河般的距离。
她眼泪滚下来,带着哭腔问他:“傅行野,你放过我,好不好?”
傅行野看不得她这样子,猛地转过头不再看她。
可聂长欢伸过双手,抓住他的小臂,再一次用那种哽咽甚至带着低声下气的语气问他:“傅行野,就算是我错了,就算是我对不起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你放过我,我求求你放过我。”
“傅行野,我真的好累好累,我求求你,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