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礼
尽管心头这样喜悦,但是表面上,唐斯淮表现的相当淡然,就嗯了声:“你先吃饭,凉了不好吃。”
聂长欢刚才已经看见了唐斯淮面上一闪而过的狂喜,她微一犹豫,就没忍心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一切等过了今晚再说吧。
当然,因为柳铮的回归,一行人都放松下来,是以都睡得很沉,唯有聂长欢不敢睡,一直盯着旁边床上熟睡的柳铮,生怕自己一闭上眼睛,柳铮就又不见了似的。
所以第二天一早,当巡捕进来谈这次的事件起由的时候,聂长欢眼下一片青黑,看的唐斯淮心疼不已,也后悔不已,后悔自己昨晚不该真的完全睡着。
聂长欢的关注点却在案件上,她问巡捕:“请问有夏果的消息吗?”
昨夜,她失去柳铮,一时情急,都忘了跟同时再寻找夏果的那一批巡捕问问消息,后来实在太累,脑子也转不动,几次想问柳铮与夏果有关的消息,最后都没有找到机会。
这会儿见到巡捕,她心头歉疚不已,所以问的第一个问题,不是到底是谁绑架了柳铮,而是夏果的消息。
巡捕沉默了下,翻了一页纸,才说:“我们同事今天已经联系到她了。”
聂长欢心头松了口气,但转瞬又提起,但她仍旧选择相信夏果,所以最后只是问:“她昨晚是不是也出事了?”
“算是吧。”巡捕说,“不过也不完全算是。根据我同事的透露,她是自己跟朋友聚餐的时候喝醉了酒,后来被朋友带回了家,宿醉一夜。我们也核实了相关人证物证,她确实没有说谎。”
虽然夏果这算失职,但是听到这个答案,聂长欢心头却好受很多。
毕竟,夏果没有背叛她。她也没有错付真心。
巡捕见聂长欢走神,又说:“我们也查过你那个保姆,她也确实没有参与到这件案子中来,不过据你描述,你的车被她开回了家,我们找过去的时候,她却说你的车丢了。后来在我们的再三追问之下,才知道是她儿子悄悄把车开走了。根据这个线索,我们也算勉强摸到了一些这个案件的眉目,但是目前都还不甚分明,证据不足,就先不拿出来说了。”
话说到这里,巡捕看了眼旁边床上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这边的柳铮,犹豫了下,问聂长欢:“不知道可不可以让孩子他……”
“不行!”聂长欢态度坚决、立刻回绝,但是她顿了顿,软下语气,“铮儿还太小了,我不想他再回忆一遍那些恐怖的经历。抱歉。”
巡捕试图劝说:“可早点找到嫌疑人,对你们的安全也有保障一些。嫌疑人逃脱,保不准就会……”
“警官。”聂长欢抬头盯着巡捕,鲜少这样疾言厉色。
巡捕也自知太过心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合上本子站起身来,“那行吧,今天就先到这儿,后面我们再联系沟通。”
“辛苦了。”聂长欢缓和下脸色,对着巡捕点头致歉,“孩子还太小了,望你们谅解。毕竟无论什么东西,都比不上他的健康和快乐重要。”
巡捕只得顺着点头笑笑:“走了。”
见巡捕往外走,一直站在旁边的唐斯淮道:“我送您。”
巡捕连声说不敢,但唐斯淮还是客气地将巡捕送到了电梯口。
等屋子里就只剩下聂长欢和柳铮的时候,柳铮轻声喊了声“姐姐。”
聂长欢转头看他,温柔地朝他笑笑:“铮儿,饿了吗?”
“姐姐,其实我没关系的。”柳铮没有回答聂长欢的问题,反而从床上爬起来坐正,认真地看着聂长欢,“姐姐,我想跟巡捕叔叔说我所经历过的事情,这样就可以让坏人早日受到惩罚了。”
“不用了,铮儿。”聂长欢想都没想就再度拒绝,然后她笑着转移话题,“你想吃什么,我打电话给菲菲,让她帮我们买过来,好吗?”
“姐姐……”
“我说不用就不用。”意识到自己语气生硬,聂长欢垂了垂眼眸,“对不起,铮儿。姐姐没有保护好你,所以只能通过这些事后的照顾来弥补你。案件的真相和真正的坏人,会有巡捕叔叔他们去解决,你安心休养就行了。咱们要相信巡捕叔叔他们的能力,对不对?”
柳铮用小手捏了下被子,看着聂长欢的坚决,没有再坚持,反而乖巧不似平常地朝她笑笑:“好,我都听姐姐的。”
见柳铮这样听话且这样讨好自己,聂长欢心头没有如释重负,反而越加地沉重。
因为害怕柳铮留下心理阴影,所以自柳铮回来后,她都没有问过一句与这次事件相关的细节。
但是她突然有些怀疑,自己这样的方式到底对不对,到底算不算正确的保护,是不是应该让柳铮按照他自己的意愿来比较好……
在聂长欢纠结犹豫之下,医生来查房。
意料之外的,柳铮除了受了寒身体比较弱之外,精神状态和心理状态都远远超出了聂长欢的预期。
但是即便是这样,聂长欢仍旧没有问柳铮任何问题,只当做柳铮是巡捕和唐斯淮共同努力救回来的。
因为柳铮的情况还算好,所以午饭过后,聂长欢见唐斯淮吃完了,就开了口:“斯淮哥,你公司的事,应该也很忙吧?”
唐斯淮心头一沉,笑着答:“我昨天刚好申请了公休,所以最近这一段时间都很闲。”
聂长欢抿了抿唇,但她默了下还是说:“斯淮哥,我和铮儿的家在言城,一直待在鲸城这边毕竟有些不方便,所以今天下午我就要带着铮儿转院到言城人民医院了。”
唐斯淮的面部表情僵了下,但很快说:“刚好我公休,可以护送你们过去。”
聂长欢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结果唐斯淮直接站起身打断她:“不要拒绝我,欢欢。目前真凶还没抓到,你首先要考虑的是你和铮儿的安全,而不是老想着把我打发走。”
见唐斯淮都这样说了,聂长欢只能笑笑,也不好再说更多撵他走的话了。
毕竟,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自己都欠他太多太多了。
所以唐斯淮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她可能都会答应。
于是,在唐斯淮的帮助下,聂长欢和柳铮的转院手续很快就办完了,唐斯淮还特地找了一辆豪华房车当交通工具。
“车已经等在楼下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嗯。”聂长欢环视了圈病房内,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就朝沙发上坐着的柳铮招了招手,“铮儿,咱们回家了。”
柳铮抬头看了眼聂长欢,却没动,然后又低下头去了。
聂长欢的心瞬间紧绷起来,自己扶着桌子勉强走到柳铮面前:“铮儿?”
柳铮似乎犹豫了下,才说:“姐姐,咱们真的要离开这儿吗?”
聂长欢以为他是因为昨夜的事情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害怕这种变化和奔波,于是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别怕,姐姐和唐叔叔还有菲菲姐姐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柳铮听见这话,知道这回是走定了,只好跟聂长欢说:“那在离开之前,我想去一个地方,可以吗姐姐?”
聂长欢微愣:她其实是不想答应的,毕竟目前情况特殊。
柳铮轻而易举地看穿聂长欢所想,立刻补充:“那个地方就在这家医院里,就在楼上。”
“那姐姐陪你一起去。”虽然不知道柳铮要去哪儿,打算去干什么,但这么近的距离,聂长欢不会再拒绝他。
柳铮立刻开心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唐斯淮抬手按住柳铮的小肩膀,跟聂长欢说:“你的腿刚好一些,不要随意走动,我陪铮儿去就可以了。”
要是往常,聂长欢也就答应了,可是刚经历过昨夜那样的事情,聂长欢是怎么也不可能让柳铮离开自己的视线的,所以坚持要跟着上楼。
唐斯淮无奈,只好一弯腰,又将聂长欢打横抱起:“那我们一起去。”
虽然这样被他抱着有点怪,但是聂长欢心知自己的腿若不尽快好,只会成为更多事情的累赘,所以她左右望了眼,指了指一个方向:“那边有轮椅,你把我放到轮椅上吧,斯淮哥。”
“……”唐斯淮的眼眸有一瞬间的黯淡,但他心知不能操之过急,尤其是面对聂长欢这种受过大伤大痛的姑娘,也就顺着她的意把她放在了轮椅上。
柳菲菲也放心不下,就跟着一起上了楼。
一下电梯,柳铮就挣脱开聂长欢的手,飞快地往前跑去,转瞬就进了一间病房。
聂长欢心头着急,也赶紧跟了过去。
等她被推进病房的时候,柳铮已经趴在病床边了。
病床上躺着一个人,但是面容被站着的柳铮遮住了。
聂长欢没有再进去,决定就在玄关位置等柳铮。
然后她听见柳铮轻声问病床上的人:“叔叔,你感觉好点了吗?”
病床上的人沉默了一秒,然后抬起手就敲在柳铮头上:“谁是你叔叔?”
听见这声音,玄关处的几人都是微微一怔。
聂长欢微微皱眉,看着被敲了一下的柳铮摸了摸头,有些委屈巴巴地说:“我都看过你的病历了,你比我大三十岁,不叫你叔叔叫什么?”
傅行野躺在病床上,因为腰窝被河里的石头撞了,所以这会根本动不了身子,听见这句话他心头梗了梗,觉得腰窝位置更痛了,他闷声:“叫哥哥。”
“我……叫不出口。”柳铮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往后退了一点,像是怕傅行野再打他。
傅行野幽幽地看着他:“我救了你一命,费尽千辛万苦把你从河里拎出来,你这点牺牲精神都没有?”
柳铮跟傅行野对视,一本正经:“你这叫道德绑架。而且你救我和我怎么称呼你这是两回事。”
“……”傅行野勾唇一笑,想不到这小屁孩儿脑子还挺清醒,不好忽悠。不过一想到自己对聂长欢存的心思,是怎么也不可能让柳铮喊自己叔叔的。
到是乱了辈分,想改可就不容易了。
就在一大一小僵持着的时候,傅行野听到了轮椅划过地面的声音。
紧接着,被唐斯淮推着的聂长欢出现在他床尾。
聂长欢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但是她眼眸深处是复杂的。
傅行野瞥了眼她身后站着的唐斯淮,轻咳了声,问聂长欢:“你也来了?”
“是你救了铮儿?”
她与他,同时开口。
傅行野眉眼微微一敛,为自己这么大的功劳居然现在才被聂长欢知道而有些窝火。
但面上,他淡淡地嗯了声:“就顺手救了。”
聂长欢知道,这不可能是顺手救的。
因为没有人会无事跑到那种地方去,还那么凑巧就遇到了柳铮的事。
聂长欢原本以为,那天傅行野在巡捕局大厅受了自己的冷遇后,是直接离开了、没再管他们了。没想到,他自己默默在背后做了这些……
心绪复杂,聂长欢垂了垂眸,有些不自在地说:“谢谢你,傅总。”
她这个称呼,让傅行野刚雀跃起来的心情瞬间就结了冰,但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就没吭声。
柳铮似乎觉得自家姐姐的态度太淡了,平时不爱说话的小孩儿突然出声说:“叔叔为了救我,当时在河里差点昏迷了,后来我俩差点从坡上摔下来,也是叔叔用身体挡着我,叔叔的腰都被撞出血了,所以他现在都躺着不能动。”
说完,柳铮还眼巴巴地看着聂长欢,似乎期待聂长欢对傅行野做出更多表示。
傅行野面上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也时不时去偷瞄聂长欢的神情。
但聂长欢微微撇开视线,小而饱满的红唇抿着,似乎不打算再开口了。
傅行野的唇绷成一条直线,心头正自嘲,聂长欢又突然说:“伤势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傅行野装腔作势了几秒没吭声,最后淡淡地:“应该不会有后遗症。”
“……”唐斯淮失笑。
聂长欢也挑眉看了他一眼。
对于自己这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傅行野自己心头也有些懊恼,但转瞬他就释然了。
这好不容易是因为聂长欢受了伤,怎么也得借机捞一把不是么?
在这沉默里,柳菲菲打破了尴尬:“哦,我就说嘛,昨天怎么是彭江舟把铮儿送过来的。原来铮儿是傅三公子救的。傅三公子,你别看我们长欢嘴上不说,可是她现在心里肯定已经默默地感谢你十万八千遍了。”
“……”聂长欢撇开视线。
傅行野挑挑眉:“是吗?我看她那样子不怎么像,倒像是我欠了她十万八万似的。”
柳菲菲心头本就是站傅行野的,所以马上摆摆手:“你知道的,咱们长欢就是嘴硬,而且她一贯不喜欢说太煽情的话。”
柳铮似乎怕傅行野伤心,虽然没有出声附和柳菲菲,但是也在一边用力点头。
唯有唐斯淮在这时候说:“既然傅三少伤势严重,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
“……”傅行野。
唐斯淮垂头在聂长欢耳边温声说:“欢欢,咱们这就走?”
聂长欢看了眼傅行野,想到他这一阵子都躺在医院里,心头终究是有点过意不去,但最终她也没说什么,跟唐斯淮点了点头,然后朝柳铮招了招手:“铮儿,我们走了。”
柳铮看了眼床上的傅行野,有点不舍得,但最终还是走到了聂长欢身边。
聂长欢这才跟病床上的傅行野说:“我会好好感谢傅总的救命之恩的。傅总好好休养,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了。”
傅行野扯唇笑了下,心头腹诽:瞧瞧这语气,真是跟唐斯淮刚才的德行一模一样!
然后,唐斯淮就毫不犹豫地推着聂长欢往病房外去了。
柳铮又回头看了眼傅行野,傅行野气得眉宇骤压却又隐忍着。
柳菲菲走在最后,犹豫了下,本想做点什么,但是又觉得自己不宜对聂长欢的感情私事插手过多,最后也就什么都没说,跟着走了。
傅行野望着天花板,感受着空荡荡的病房,气结了好一会儿,才退而求其次地想:还好,这一次,聂长欢至少说过要好好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既然要感谢,既然是救命之恩,她总不会随意糊弄过去。
也就是说,后期还有大把的见面机会。
心里想着这些,傅行野也实在是疲惫,身上几处伤疼痛难忍,就闭目养神去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彭江舟坐在桌边,正戴着眼镜儿在认真处理公务。
见傅行野醒来,彭江舟立刻站起身:“傅总,您想吃点什么吗?”
傅行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彭江舟笑得有些讪讪:“都是聂小姐买来的,还挺多的,不吃也挺浪费的。”
听见聂长欢给自己买东西了,傅行野唇角顿时勾了点笑意:“都是些什么,拿进来我看看再说。”
“也没什么,就挺常见的。”彭江舟立刻转身往外间走去,“您稍等啊,我这就去提过来给你挑。”